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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北凉覆灭

    439年6月11日,北魏西征军从平城出发,向姑臧挺进。

    拓跋焘当然还是御驾亲征,派高级咨询官、宜都王穆寿,辅佐太子拓跋晃,主持留守朝廷的各项事务,又让最高统帅、长乐王稽敬,以及辅国大将军、建宁王拓跋崇,率二万人驻防漠南,对柔然严加防范。

    大军西进的同时,拓跋焘让高级官员发布文告,指控了沮渠牧犍的12项大罪,并警告他说:“你如果能率文武官员呈献贡物,远远前来相迎,在马头前跪拜晋见,这是上策,在大军抵达之后,双手反绑,携带空棺出城投降,这是中策,如果困守孤城,不及时悔过,则身死族灭,将受到世上最大的刑罚,你要权衡利害,自求多福。”

    有了这项文告,魏军在名义上便成了正义之师,而不是横行侵略的野蛮之国。

    7月7日,西征军抵达上郡龟兹县,稍事休整之后,拓跋焘下令留下辎重,调整各军的战斗序列,让抚军大将军、永昌王拓跋健,政府最高行政长官刘絜,与常山王拓跋素,一同担任前锋,骠骑大将军、乐平王拓跋丕,太宰、阳平王杜超,随后出发,由平西将军源贺担任向导。

    源贺也即秃发贺,是已故南凉君主秃发傉檀的儿子,国破家亡之后,与家人一起投奔北魏,后被拓跋嗣赐姓源。

    源贺到底是在凉州长大的,而且也很有才华,当年拓跋嗣对他很是器重,如今北魏讨伐北凉,拓跋焘特别向源贺征求破敌的良策。

    源贺进言道:“姑臧城外有四个鲜卑部落,都是我祖父的旧部,我愿在大军抵达之前,先行到那里,宣扬帝国的威信,向他们分析祸福利害,他们一定会望风而降,到时候外围瓦解,只夺取一座孤城,将易如反掌。”

    拓跋焘喜道:“好极!就这么干!”

    8月2日,拓跋健率先领军掠夺了北凉境内的牲畜20多万,对北凉的士气造成沉痛打击,而源贺接着在外围大力招徕祖父的旧部,成绩斐然,更让北凉元气大伤。

    沮渠牧犍刚开始听说魏军来袭,还有些不可思议,惊奇地问左右人员:“怎么会有这种事?”

    但事实摆在眼前,就是有这种事,已不由得他不信,自知和解是无可能了,只好用王府左秘书长姚定国的计谋,一面固守城池,一面向柔然求援。

    但城中将士实在按捺不住,沮渠牧犍不得已,便派弟弟、征南大将军沮渠董来,率军一万人在城南迎战,结果这一万人看到敌人的阵势,瞬间吓破了胆,居然纷纷弃甲逃亡。

    北魏前锋刘絜本来有机会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但他听信巫师卜卦之言,认为日子不利,所以召回军队不予追赶,沮渠董来得以安全逃回姑臧。

    拓跋焘得知此事,对刘絜开始心生厌恶,但因大战在即,也没有多做追究,而是亲自抵达姑臧城下,派使节通知沮渠牧犍,让他出城投降。

    这时候去柔然搬救兵的使节已经归来,报告沮渠牧犍说,柔然正打算袭击北魏的边塞,相信过不了多久,拓跋焘就会领军东归救援。

    沮渠牧犍颇为振奋,亲自登城固守,静候敌人退兵。

    然而柔然是否真的攻击北魏边塞,其中充满变数,拓跋焘是否会回军救援,更是无从得知,北凉的覆灭似乎已近在眼前,所以姑臧城中人心惶惶,沮渠牧犍的侄子沮渠祖,终于不堪忍受等死的凄惨处境,带上自己的亲信翻城投降。

    拓跋焘通过沮渠祖,完全掌握了北凉的底细,急忙派出一部分军队包围姑臧。

    与此同时,源贺已完全吸纳了祖父的旧部三万多蓬帐,姑臧城外再无威胁,拓跋焘得以全力攻城,不再有后顾之忧。

    当抵达姑臧城外,拓跋焘亲眼可见当地的水草极其茂盛,不禁想起来李顺的丑恶嘴脸,心里大为恼怒,但又想到崔浩的先见之明,心情也愉悦了不少,欣喜地找到崔浩,对他说:“你之前所说的,果然全都应验,北凉已是囊中之物。”

    崔浩颇这得意,不无傲娇地回说:“我的话不敢不真实,一向都是如此。”

    就在拓跋焘出发前,太子拓跋晃受到李顺的影响,也认为姑臧城外没有水草,如今真相大白,拓跋焘还特意用诏书告诉儿子:“姑臧城的西门之外,有涌出的泉水,跟北门外涌出的泉水交汇,除供农田灌溉外,余水从沟渠流入沙漠,这一带根本没有干田旱地,特发此诏,以消除你的疑虑。”

    9月25日,沮渠牧犍的另一个侄子沮渠万年,也率部众投降北魏,成了压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军民的内心防线终于决堤,姑臧城霎时崩溃,沮渠牧犍怀着满腔悲愤,自行反绑双臂,率文武官员五千人出城投降。

    拓跋焘亲自解开了沮渠牧犍的绳索,仍保持礼遇,收纳了姑臧城20万户居民和无数珍宝。

    立国43年的北凉政权,至此结束,拓跋焘终于如愿统一北方,同时意味着持续136年的北方乱局,也就是所谓的五胡十六国时代结束,这场三百多年的大分裂开始进入另一个阶段——南北朝,因为从本年开始,中国境内的主流政权经过层层筛选,只剩下了刘宋和北魏,出现了南北对峙的局面,另外两个吐谷浑和仇池,因为地处边陲,对这一格局影响不大。

    实际上这种格局一早就现形了,但毕竟还有其他政权从中作梗,随着北燕和北凉的终结,南北朝终于彻底定型。

    在这一百多年间,以匈奴、氐、鲜卑、羯、羌等五个民族为主的非汉族成员,先后建立了十九个大大小小的政权,一度让汉人政权这种传统意义上的正统,遭到了极大挑战,甚至亡国灭种。

    每一次乱世的出现都不是凭空而来的,五胡十六国的出现,最直接的原因当然还是西晋王朝无休止的内乱和不当的民族政策。

    内乱削弱了国家的实力,让其他民族有了趁虚而入的机会,不当的政策则让其他民族有了反抗统治的名义,内外因素交融,终于促成了中国境内各民族的狂欢,但凡有点兵力的人就割据一方,建立政权,体验一把九五至尊的荣耀。

    不过这些政权中几乎都只是崇尚武力的野蛮集团,只知一味抢夺地盘,并不在意改善民生,更无视长远发展,可能只是为了图一时之快而已,所以可是苦了基层的百姓,不但承受战争的痛苦,还要承受无休止的烧杀抢掠。

    从这十九个政权的兴衰过程中,不难得知,人才和民生是支撑国家的最重要的因素。

    无论统治者的个人素养如何,就算只是流氓强盗,但只要他肯注重这两个方面,国家仍会治理得井井有条,有了人才,国家才有突破的机会,民生无忧,国家才有强大的后盾,所谓的进可攻退可守,进退有据,还有何惧哉。

    除了无穷的磨难,这一百多年带来的影响也有些偶然的好处,那就是促进了各民族的融和,而因为晋室南渡,还意外开发了长江以南的大片沃土,开拓了中国的发展潜力,往远处说,直接奠定了隋唐盛世的经济基础。

    当然南北朝时代虽然比五胡十六国时代的分裂程度和残酷程度略轻,但毕竟仍是分裂的局面,而且一南一北两个国家的内部所爆发的危机,其实并不比外患轻松多少。

    也许北方已经历了足够的惨况,接下来的一百多年间,类似五胡十六国时期的各种残酷景象,竟然转移到了长江以南,北魏国内还算相对稳定,而刘宋则即将迎来重重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