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荣飞的梦幻人生在线阅读 - 第八节请教

第八节请教

    第二节课重点讲第二首。荣飞先讲了全诗的大概意思:如今的世态人情薄如绸纱,可是谁让我骑着马来客居京华呢?住在小客楼上,一夜里听着春雨的声音,明天一早,深幽的小巷中便会有人卖杏花了。短小的纸张,我斜着运笔无聊地写写草书,在小雨初睛的窗边,看着沏茶时水面呈现的白色小泡沫,游戏般分辨茶的等级。作为一介素衣,不要因为风尘仆仆而感叹,一到清明,我就可以回到家中了。

    如果掩去作者的名字,读这首《临安春雨初霁》,也许会以为它并不是出自“铁马金戈”、“气吞残虏”的陆放翁之手。诗中虽然有杏花般的*,却更隐含着“世味薄似纱”的感伤之情和“闲作草”“戏分茶”的无聊之绪。这是与高唱着“为国戍轮台”而“一身报国”的陆游的雄奇悲壮的风格特征很不一致的。首联开口就言“世味”之“薄”,并惊问“谁令骑马客京华”。陆游时年已六十二岁,不仅长期宦海沉浮,而且壮志未酬,又兼个人生活的种种不幸,这位命途坎坷的老人发出悲叹,说出对世态炎凉的内心感受。这种悲叹也许在别人身上是无可疑问的,而对于“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的陆游来说,却显得不尽合乎情理。此诗是淳熙十三年陆游在山阴时奉诏入京,被任命为严州知州的时候所作。对于一生奋斗不息、始终矢志不渝地实现自己的报国理想的陆游来说,授之以权,使之报国有门,竟会引起他“谁”的疑问,不是有点奇怪吗?颔联点出“诗眼”。听了一夜的春雨,次日清晨又听到深巷叫卖杏花,淡雅的春意油然而生,令人想起江南湿漉漉、绿幽幽、亮晶晶、香喷喷的*,浓而淡,淡而又深,深而且远。但细品一下,诗人听了一夜的春雨,并未入眠。在这春夜里他为何事辗转反侧呢?那远远传来的如断如续的卖花声,又能给他一些什么样的愉悦和抚慰呢?不能。只有诗人一个人在清幽得空寂的春晨中独自惆怅。接下去的头联不更道出了他的这种心情吗?“闲作草”、“戏分茶”,一生出入于战场生死,贯游于天南海北,时刻思虑着报国和爱民的陆游,竟也“闲”而又“戏”了!在诗人眼中,临安*,何其清淡寡味,人情何其冷漠,世味何其索薄,壮志更是无从去提起一字,只有在“闲”“戏”中打发时光。尾联虽不象古人抱怨“素衣化为缁”(晋陆和作《为顾彦先赠好》:“京洛多风尘,素衣化为缁”),却也声称清明不远,应早日回家,而不愿在所谓“人间天堂”的江南临安久留。诗人应召入京,却只匆匆一过,便拂袖而去。整个一首诗,虽然写春,却不是欢春;虽不是伤春,也是“薄”春。春天虽美,但在心情郁闷的作者心目中,却引不起多少留恋。在陆游的众多著名诗篇中,有壮怀激烈的爱国忧民之作,如《关山月》、《出篱门迎凉有感》;有寄梦抒怀、悲愤凄切之作,如《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这些诗不是直抒胸臆,痛切陈词,就是笔墨纵横,抚古思今,都是雄壮的大气磅礴之作;作者也有优美淳朴的乡村生活描写,如《游山西村》;也有缅怀爱情、追思往日幸福的伤感之作,如《沈园》。等等这些,都与《初霁》极不相似。《初霁》没有豪唱,也没有悲鸣,没有愤愤之诗,也没有盈盈酸泪,有的只是结肠难解的郁闷和淡淡然的一声轻叹,“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在下面听课的邢芳觉得荣飞讲的有点深了,这种讲法应当用到大学的课堂上去,而听课的只是些对古诗和历史一知半解的初中生。话题一转,荣飞说,“关于这首诗,正面的解释就是如此。我再谈点个人的理解。我认为这首诗写的比上一首好,好在哪儿呢?就是对春的描写。特别是三四句,‘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非常传神。为什么是写春?大家知道,春雨和秋雨都会绵绵而下,但夏天的雨往往来得急,去的急。而且讲到杏花,只有春天才有杏花可卖。作者为什么一夜未眠,书上说他在忧国忧民,也许他在惦记着家人。在绵绵春雨中是最适宜睡觉的,但偏偏作者睡不着,所以肯定有心事。能想到明天早上深深的巷子里会有人叫卖沾着雨的杏花,作者的心情一定是舒适的,和缓的,而不是激烈的。陆游是个很爱国的人,而且对收复被金人占领的北方领土,这在他临死前都念念不忘。“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但就是这样一位爱国的诗人,他也会有闲适的时候,听听春雨,想想杏花。所以,这首诗更多的要欣赏对春的描写,什么政治含义可以暂时放在一边,毕竟真实的心情只有作者知道啊。

    学生们被荣飞的讲解吸引了。课堂上一片安静。下来后邢芳跟荣飞谈了她的顾虑,认为荣飞的讲解虽然吸引人,但不一定适合考试,现在的教育都是为考试而准备的。荣飞说,大部分人之所以喜欢上古代文化的精髓,主要是给了美的享受和智慧的启迪,如果我的课能让一个学生喜欢上诗词,而且逐渐懂得去欣赏,那就不算失败。你肯定学过不少,但你的知识都不是你的,而是老师的。你将这些给了学生,他们或者全部忘掉,或者再给了他们的学生。这样的教育注定是失败的,也就造成了文化的断裂。邢芳似懂非懂,但承认荣飞的国学底子深厚,正好她的初三课文有晏殊那首著名的《浣溪沙》,便拿来请教荣飞。这正是荣飞期盼的,他需要一个机会接近邢芳,这个机会竟然这样容易就找到了。

    “它属于小令。因为体制短小,造句便要特别精炼,结句更要用意不尽。一首小令的结句好,会连带全首有光彩,结句不好,前文的妙句也会减色不少。这首词是怀旧之作,上阕由眼前景物引起对往事的怀念:现在唱词喝酒,天气,亭台和从前一样,但是从前的一切都成为不可再现的过去了。下阕用花落和燕归两件小事翻出名句,这首词之所以出名,全靠这两句,将它放在律诗里也是极为增色的,但给最后的结局增添了困难,晏殊大概被难住了,只写出‘小园香径独徘徊’我认为实在是平庸了。是不是这样你自己体会。”

    “那这首词的意义呢?”邢芳的毛病在于过于正统,习惯于寻找中心思想来告诉学生。

    “意义就在词中啊,我不是说了吗?他不过是士大夫们的应酬之作。”挨着近,邢芳身上淡淡的处子馨香不时钻入荣飞的鼻孔,这似曾相识的气味令其着迷。

    “那你说最后结句不好,举一首好的看看?”

    “有啊,也是晏殊的《浣溪沙》,‘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真是天意啊,竟然请教起晏殊的《浣溪沙》,“尤其是最后一句,韵味无穷啊。”荣飞含笑道。

    邢芳毕竟是学文的,尽管有点为学而学,但词的意境大致还是听的出来的,“不如怜取眼前人”她的脸不觉就红了。

    “谢谢,你讲的真好。”她匆匆收起书走了。

    荣飞的讲课传到郭星辰耳朵里。他到高中语文教研室专门开了会,严厉批评了擅自将课交给别人的吴志毅,宣布扣除他本季度的奖金。郭星辰严肃的说,换课不是做生意,岂有将课程像倒卖物品一样倒来倒去?荒唐嘛。以后换课必须得到教导处的批准。而且,讲课必须按照大纲来讲,学生是要接受考试的,不是在这儿做研究!这次代课的问题以后不准再发生。

    郭校长的话传到荣飞耳朵里,荣飞找郭校长“理论”了一次。对于手续不合的问题荣飞是坦然承认的,认为责任在己。但对于严格按照教学大纲讲课荣飞有不同的看法。基础教育存在巨大的缺陷应当是不争的事实。如果我们的基础教育好,为什么出不了一个诺贝尔奖?高中时期是学习方法形成的最关键时期,老师教给学生的主要是方法而不是知识。郭星辰不赞同荣飞的观点,而且,郭星辰当了十几年的校长,在子弟中学内也没人敢和他平等对话。荣飞等于挑战他的权威,起初的平等气氛很快就没有了,两人最后竟然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