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灾人祸(四)
张宗禹师徒二人步出刘府,邵重光和老姜二人守在一辆马车旁,待师徒上车后,马车向城西驶去。张宗禹问道:“桂儿,刚才临走的时候那个刘家小儿送你什么东西?” 张桂将图画取出来道:“这是刘摩画的,请师傅过目。” 张宗禹接过图画端详一阵道:“这是华夏山河图,画得倒有些模样。这图上四周为何要画上这些虎狼?”张桂解释一番,张宗禹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再看到刘摩写下的小字,眉头禁不住紧锁起来,道,“这个刘家小儿倒是一心好热肠。” 张桂道:“我和他交谈时,他非常痛恨清朝鞑子的狗官,说是长大了也要扯旗造反。” “哦?”张宗禹微微一笑,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小儿戏言罢了。 马车驶出城外,一匹快马迎面赶来,靠在车窗边上,马上之人道:“禀王爷,狗官夏立恒已经被兄弟们拿下,请王爷定夺。” 张宗禹合上图画,淡然道:“杀了。” 次日早晨,刘松龄正准备到府衙办公,一名捕快急冲冲地跑进刘府,大声喊道:“刘大人,坏事了坏事了!” 一大早便被人家喊坏事,刘松龄的心情直接跌到了谷底,冷声问道:“什么事情,大惊小怪?” 捕快道:“夏大人的管家从城南赶回来,说夏大人在青柳湾遇到山匪,夏大人不知所踪。” “什么?”刘松龄的心脏咯噔一下,眼睛睁得老大,仿佛是要挤出来一般,急声道,“你速去兵营告知白总兵,命人前去搜救。” “喳!”捕快领命匆匆而去,刘松龄急忙向府衙前行。 一众大小官员聚集在府衙中,见刘松龄进门,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迎上前去,“刘大人!”“刘大人!” 刘松龄心中虽也有些慌乱,却不能表露出来,强自镇定地道:“诸位同僚想必都知道了夏大人之事,大家稍安勿躁,夏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我等尽可宽心。”众官员连忙附和,刘松龄接着道,“估计夏大人是被灾民袭扰,我已让白总兵派出一营人马前去搜救,大家就在官衙等候消息吧!” 太阳渐渐将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向人间,温度开始上升,府衙中老树上的蝉儿耐不住寂寞展开歌喉,刘松龄问身边的文案:“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大人,已到了辰时三刻。” “已经是辰时了?!”刘松龄嘀咕一声,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起来,只得不停地安慰自己。 一匹快马奔至府衙门前,兵勇从马上纵身而下,众官员急忙站起身来,那兵勇快步走进大厅,跪倒在地拱手道:“启禀刘大人,卑职是白总兵下属,左营的兄弟在青柳湾找到了夏大人家丁的尸体,没有找到夏大人。但在回营途中遭遇马贼,马贼挑着夏大人的官袍,扬言已经杀害夏大人,准备攻进朔平府,鸡犬不留。今日又有一些灾民冲击前营,前营丢失了一些军械,白大人怀疑有乱党山匪混进了灾民之中,现在营中赈灾的粮食已经不多了,粥棚已经熄火,白总兵请刘大人定夺。” “什么?”刘松龄感觉到丝丝凉气顺着脊梁一直往上窜,头脑阵阵发晕,颓废地坐到椅子上。其他官员嗡的一声纷纷议论起来。 “难道夏大人已经遇害了?” “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这,我们怎么办?” “不好,莫非灾民要造反?” “不会的,连肚子都填不饱,怎么可能造反?” 文案轻声呼唤刘松龄,刘松龄醒过神来,见传信兵还跪在地上,轻咳一声止住众人的议论,道:“你速回大营,传我号令,白总兵所部六营移师城内,然后封锁城门。” “喳!” 这时城门已经封不住了,还不待城外的清兵移师城内,不知何人散布消息,城外的粥棚已经被撤去,官老爷们在城内施粥,灾民纷纷涌入朔平城内,将朔平城挤得满满当当。 刘松龄得知消息后,已然不知所措,焦急地在府衙内来回踱步,时而若有所思,时而唉声叹气,其他的官员也散去大半。刘摩带着一名家人来到府衙,大声叫道:“爹爹,你怎么还在这里?” “啊?”刘松龄的思绪被打断,看向宝贝儿子,双手一拍道,“对对,摩儿,咱们快快回家。” 刘摩不解地问道:“回家?回家做什么?” 刘松龄将刘摩拉到一旁,低声道:“知府夏立恒在青柳湾被山匪打劫,凶多吉少,恐怕已经遭了毒手,今夜又有灾民冲击军营,可能会像当年长毛闹事一般,现在灾民全部进入城来,占据各个路口无法驱赶,我带你和你娘逃出去。” “逃?”刘摩摇摇头道,“往哪里逃?” “唔?咱们全家可以去省城,我与曾大人是同乡,也曾同事多年,我想他不会为难我。” 刘摩问道:“那爹爹认为咱们能平安到达省城吗?”
“这?”刘松龄顿时结舌,夏立恒前往省城时带了百十号人,结果被杀得只剩下管家一人,自己是潜逃,拖家带口一共才八人,跑到城外还不够土匪塞牙缝的。想到这里,刘松龄的脸色变得刷白,额头上冒出丝丝冷汗,喃喃自语道,“这可如何是好?” 刘摩咂咂嘴道:“这次的土匪里面是有高人啊!几乎不动声色就攻进了朔平城。” 一名官员问道:“刘少爷此话怎讲?” 刘摩叹口气道:“你们看吧!现在灾民已经全部进城,如果到了晚上府衙还没有拿出粮食赈灾,有人振臂一呼攻击府衙、官库和一些高宅大院,会怎么样?” 众官员如闻霹雳,脸色均是一变,大家都沉默下来。忽又有人摇头道:“前些年捻子、回-回闹事被杀得山河变色,难道百姓还是如此不怕死?” 刘松龄抬起头看向外面道:“宁武府那边已经传出易子相食,诸位想想,这个时候灾民还有什么不敢的?” 一名官员道:“朔平只有三千边军,要不我们从别的州府调兵?” “来不及了,”刘摩摇摇头道,“朔平城里的事情能拖到救兵到来?你们信不信,只要天一黑,藏在这十几万灾民中的匪徒必定纵火起事,何况现在道路被灾民阻隔,守城士兵不能相互联系,匪徒又是****难辨,让人投鼠忌器,到了明天早上,朔平只怕是一片瓦砾了。”刘摩此言一出,众官员一阵交头接耳,愈发肯定刘摩的观点,也觉得匪夷所思。刘摩接着道,“难道大家还不相信?这个对手可是个行军打仗的老手,先是sao扰军营,散布假消息。现在呢,狼藏在羊群里,你明知道有敌人,随时都能扑过来,却又不知道他藏在哪里,这一招,高,实在是高啊!”心中加上一句,这是一招漂亮的特洛伊木马计! “这可怎么办?”众官员如同无头的苍蝇,一片纷乱,刘松龄也没了主意,心跳和呼吸同时加速起来。 刘摩暗暗鄙视这些官员,将自己的老爹也带了进去,大声道:“绝处自有生机,我有一计可以击退敌人,再完美的计划也有漏洞,遇到了我算他倒霉。” 刘松龄此时已经忘了刘摩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与众官员急声问道:“这个计划有什么漏洞?” 刘摩嘿嘿笑道:“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