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星煌道典
借着外界涌入的光线,师兄弟走到大殿深处,一座人物塑像在片片荧光的烘托下显露出来。那人眉清目秀,形相清癯,手臂略显修长,一手持卷在前,一手握剑在后,双目平视,威严自成。塑像两侧悬有十六个大字:太虚仙术,撼天动地;九剑齐聚,股掌乾坤。 这些字不知是由仙术幻化的,还是由其他什么事物构成,明亮炫丽,不可逼视,明明给人一种飘渺虚幻的感觉,仿若天上星辰,可望而不可及,再一看却又活生生,跃然在前,端的奇妙。一本小册子散发着柔和的金光,悬置于塑像前方,它周围还密密麻麻飘浮着一堆书卷,看样子怕是有千余册,微芒闪烁,成片的荧光就是由此而来。 那堆书卷共叠了三层,张盛指着它们道:“这些都是剑刃峰历代前辈留下的道法,共分三乘。最下面的是洞灵之术,属小乘初法;中间的是洞天之术,属中乘中法;上面的是洞玄之术,属大乘上法。” “居然有这么多!”柳默有些吃惊,“另外七脉绝学是否也在其中?” “没有,这些都是咱们剑刃峰的。”张盛又指着塑像道:“这便是祖师爷了,他老人家手中拿的就是静妙天章,师弟,咱们磕几个头吧。” 柳默当即跪下,随师兄一起恭恭敬敬地磕了九个响头。 张盛将散发金光的小册子取下,交给柳默,道:“这是祖师爷留下的金书,你在参习道法前,必须要仔细研读。一会儿我将静妙天章的口诀告诉你,一定要记好,它是咱们太虚派的基础功法,也是诸般神奇妙法之根本,时时刻刻都要练的。” 柳默见师兄强装严肃,老气横秋,一副为人师表的模样,心下好笑,旋又想起一事,问道:“师父不教我们?” “教的,但是一般不教。” “怎么个一般不教法?” “师父喜欢外出修行,常常不在山中,但他有时也会指点一些给咱们。” 柳默觉得,那老道士怕是自己逍遥自在惯了,不喜传道授业,难怪剑刃弟子会被其他峰接走了。 张盛见师弟不做声,以为他心下不满,急忙道:“师弟,咱们自己能学,就别麻烦他老人家罢。” 柳默默然点头,他早就自学惯了,只要有道典可供参习,对于是否有人教并不十分在意,打开手中的金书,随意翻阅着。谁知还没看几句,便发觉里面的内容自己居然十分熟悉,只见其中一段写着:道之广博,灵玄外著,道之颖微,清虚浩渺;阴阳五行,太极所生,三才化生,万炁本根……竟是与圣林所传、心典所载极为相似,里面内容简洁易懂,却又包罗万象。 柳默越读越是惊讶,金书理解起来可比参悟心典容易多了,心中对星渊祖师的敬佩之情愈渐加深,能写出这种东西的人,对“道”的理解定然深刻全面、精细入微,他悟出的道法多半也如渊似海,有这样的一位祖师,难怪太虚派能从上古传承至今! 再看塑像身侧的十六字,柳默觉得,来到太虚仙境拜入剑刃峰,真是一点也不冤枉。 张盛见他神色连变,心中微感不安,轻轻唤了一声:“师弟?” 柳默回过神来,笑道:“这本金书真是妙不可言。” 张盛咋舌,一双眸子瞪得老大,那样子好似在说——你居然能看得懂? “这么直观的内容,当然一看就懂。”柳默不以为然。 张盛轻叹道:“师弟悟性真好,将来你肯定会有许多弟子的。”当年玉清为他解读金书,整整耗费了十年之功,才使他能自己参悟研习,在悟性上,张盛已将这刚入门的小师弟与师父那样的“高人”划等号了。 柳默从小就处于“饥饿”状态,父母不说、旁人不懂,天资灵慧的他,整日与一堆艰涩的口诀为伍,天马行空地发挥想象。好不容易碰上圣林,却仅得引领,不得直白解析,四年时间泡在玄门奥理中,只能自己一点点挣扎求解,起点之高、领悟能力之强少有人及,看懂金书自然不难,这点张盛不知,柳默自己也没有察觉。 “师兄过奖了……九剑齐聚,股掌乾坤……‘九剑’是指的什么?” “当是指的太虚九剑,本门有套绝学藏于太虚幻境中,据说就叫太虚九剑,只是很少有人能学到。当年古微仙尊学了六剑,顾剑圣悟得七剑。” 柳默一听便来了兴趣,各种问题层出不穷:“师兄进过幻境,不知悟得几剑?能不能施展给我看看?” “好像一剑也没有。”张盛摇摇头,目光中带着些许怯怯的憧憬,低声说道:“那可是了不起的绝学呢!” 柳默有些失望,又问:“师父呢?他学到没?” 张盛道:“师父学了两剑。” 敢情这老道士学了法术还藏着掖着,竟连门下弟子也不传?柳默疑惑着,道:“师兄你也忒老实点,不如我想办法去磨他教咱俩。” 张盛慌忙摆手,疾疾说道:“不是师父不教,太虚九剑是没办法传授的,只能自己进幻境去领悟。” 柳默心想原来如此,倒是自己冤枉玉清真人了…… 只能悟,不能授,这得是什么样的神通妙术? “师弟,我们参习道法吧?”张盛又恢复了那种小心翼翼的语气。 柳默笑道:“师兄不必管我,你照常即可。” “哦,那我将静妙天章告诉你。” 静妙天章…… 柳默手握金书,看了眼星渊祖师像,只觉那塑像里的人,这会儿似乎也正凝神望着自己。此时充盈于他心间的是一种怪怪的感觉,只觉得面前的它有话想要对自己说,可是一个数万年前的人物塑像,又有什么理由跟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甚至不会一星半点儿道术的小小门童沟通? 但心中那点灵犀,却真真实实存在于隔世相望的两人之间,柳默可以清楚的感受到由星渊像上散发出来的情愫,很温柔,就像对着自己的孩子一般。 他出神片刻,才对张盛道:“现在就开始吧。” 静妙天章共分八层,只有三千余字,顺口易懂,其中还包含一些凝神静气的法门。同样是心法篇,理解起来,只相较太玄心经第一卷稍难,非常适合初学者练习。
张盛待柳默背熟,从“洞玄之术”中挑出一本典籍,自行参悟道法去了。 柳默试着以静妙天章所载方法吐纳呼吸,搬运真元气力,发现体内并没有任何不适,新生的真元内力都汇集到玄珠附近,与“前辈”们融合在一起。 “不知同练两种功法是对是错?反正我已练成太玄心经,静妙天章等问过师父再练不迟。如果行差踏错适得其反,倒是得不偿失。” 想到这儿,柳默从洞灵之术中取下几册翻看起来,然而不出片刻问题就来了。他发现这些道卷与入门时所看的七脉典籍大不相同,有的道法只是寥寥数语,让人读后似是而非。比如一句“气走冲灵”根本不知该从何着手练习,由字面理解,像是让人运气冲xue走脉,可人体内带“冲”、“灵”二字的xue位很多,浑身上下都有,所牵扯的经脉交错混杂,哪些该走,哪些避过,还是全部皆走一遍,似乎连此法的创造者也不肯定;又或是故意弄得含糊其词,深奥莫测,以便师父口传心授,让外人难明其理,除了亲传弟子外均不得真法。 有的道典参差不全,像是遭遇过严重破坏,常常念了上句没下句…… 柳默翻了几十卷,真正能看明白的不足一成,心想若是不明所以地胡搞瞎练,没有意外才神奇,当下问道:“师兄,洞灵之术你都研习完了?” “洞灵和洞天之术,我有许多都未看懂。”张盛合上手中道典,一本正经地说道:“师父曾说,悟道为本,参习前人道术不可太过执著,要适可而止。” 柳默去了疑惑,暗忖连道法典籍都出问题,看来剑刃峰的过往真是有一段灰色历史,灰到这一脉都快断绝了,韩亮推荐自己拜入剑刃峰,实不像安着什么好心。 看了一会儿,他拿着一本名为“落雷真诀”的道典走到张盛身旁。 “师兄,这里所谓的‘初午末寅’是怎么个意思?还有这里,‘酉极转戌’又怎么理解?” 柳默有些头大,在他看来,这些法术一个个真是玄之又玄,想弄明白还非得找师父指点不可。 张盛看了眼典籍,道:“午、寅、酉、戌是十二辰文里的,代表四种指法,午文是拇指掐中指顶部,寅文是拇指掐食指根部,酉文是拇指掐小指二、三节之间,戌文是拇指掐小指一、二节之间。师弟,你想学此类仙术,必须先学会诀文才行,否则掐诀不成,法术也使不出。” 他一边说,一边演示。 “那有没有典籍专门介绍怎样掐诀?”柳默联想以前见人施展法术时的情形,确实有相似的动作穿杂在里面。 张盛道:“咱们这儿没有,你想学的话我可领你去七星峰,以前我就在那儿学来的。还有啊,云霄师兄很和善,你想学他一定会教你的。” 柳默看向星渊像,心下泛起凄凉的感觉,现今剑刃弟子想学点道术还得去其他峰蹭,此等行径与乞怜求施有何分别?若是这位创派祖师知道了,会是怎样的心情?如今局面,玉清真人责无旁贷,他若勤快点,剑刃峰绝不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