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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少年国公

    落雕都督斛律光唯一遗世的独孙成了大隋上柱国、崇国公的消息像狂风一样卷过大兴城,再向整个大隋,以及南陈等地发散开来。一时间,“斛律”这个曾经尊贵无比、名震天下的姓氏又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北上击胡的人从“胡云”变成了“斛律云”,仅仅一个姓氏之差,所造成的影响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一时间类,似于虎父无犬子,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的孩子会打洞之类的言语传遍整个大隋的大街小巷,无数望子成龙的父母指着自己孩子的鼻子尖教训:“看看人家...”数不清的年轻一辈儿少年心中幻想:‘要是我...’斛律云一下子成了大隋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未成年人的楷模,就差被人捧到天上去了。

    早在晋阳城就有消息的任青伶的母亲,以及雄阔海一家被安置他们的上郡太守派人一路护送到大兴城;从牢里放出来的一干东城泼皮见人就挑着大拇指说:“看咱爷们儿,跟崇国公一起跟人干过仗!”狐假虎威,态度嚣张蛮横之极,除了长乐坊,黑蹄黑爪都已经伸到了都会市,而京兆尹却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本来就很迷信的王世充这下子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连如厕时选择蹲位都要卜算半天。那日李林找他们去探望斛律云的时候,王世充在暗地里曾经侧过一卦,卦象是大大吉,他那会儿千思万想也不知道这卦象是应在哪儿,没想到在这儿等着呢。

    至于舒国公刘昉的那件案子,一下子牵扯到两个国公,就连皇帝处理起来也要咧咧嘴,到最后双方互不相让,老好人苏威得出的结果是:“容后再审”。表面上这件事情算是已经告一段落,实际上满朝文武都知道,这两个国公的梁子也就这么结下了。

    斛律云自己也忙得不可开交,赴宴,宴请,还有打理皇上刚刚赐给他的,紧邻清河公杨素家的崇国公府,以及应对无数突如其来、无穷无尽的红娘和月老们。

    这会儿的商贾属于贱籍,连个种地的农夫都不如,任青伶身为商人之女,在这出身至上的年代里,就算斛律云愿意也只有做妾的份儿,连个平妻都混不着。那些消息灵通的世家权贵们早就将这一切打听的清清楚楚,于是无数待阁闺中的美丽少女就成了斛律云的候选妻子。小至八九岁,大至二十多,凡是家里有适龄少女的,都托人一趟趟的往崇国公府跑,虽然斛律云一次次的耐心跟他们解释自己没有再娶妻的打算,可是这些人还是兴冲冲的乐此不疲,大有不破南墙不回头的架势。

    这其中所有家族里面,跑的最勤快的就是李家了。本来有李林这一层关系在,他们李家和新晋的崇国公相处起来应该事半功倍才对,可是谁让他们的眼光太浅了呢,当初斛律云落难的时候,本应该是他们李家和这个少年英杰交好最好的时机,可是那些掌管了家族多年的族老,掌房们都觉得不值得为了一个寒门子弟得罪舒国公,而今想锦上添花,自然不如雪中送炭给人感觉好了。

    这不,一大清早的,刚刚用完早膳,一个新收的仆役便急匆匆赶进后厅来,向斛律云躬身道:“老爷,李大人又来了!”

    ‘他不用上朝的吗?怎么来我这儿比上朝都准,日日必到!’斛律云在心里哀嚎一声,无力的挥手应道:“知道了,你去请他到书房来,我在那里等着。”说罢摇了摇头,就要向外走去。

    “老爷...”那个家奴弱弱的叫了一声。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么?”斛律云站住脚,奇怪的问道。

    “书房在哪?”家奴红着脸问了一句,然后才讪讪的说道:“不是小人记不住,实在是小人刚来不久,一次都未去过...”

    “恩,没事,我不怪你,你去问问谁知道的,让他带李大人过去便好。”斛律云挥了挥手打发他离开,心中暗忖:‘这府里的人一天天多了,管理起来颇有不便,也该赶紧请个管家才是。恩,等一会儿送走了李世伯,我和青伶到都会市走走,看看能不能雇到个好一点的管家。’他暗暗拿定主意,起身出屋向书房走去。

    不出所料,李林今天来的目的还是做那牵红线的月老,李家几个“才貌双全”的女孩儿被他说得天上少有,地上没有,说到最后,他看着一脸木然的斛律云劝道:“贤侄啊,你就听老夫一句劝,从我说的这些女娃儿里面挑一个娶了吧,男主外,女主内,你这硕大的崇国公府,怎么能没有女主人呢?”

    “谁说没有了?青伶不就是么?”斛律云挑了挑眉毛,有些不满的问道。

    “嘿...”李林长嘿了一声,大声道:“她一商贾之女,又怎么能做这堂堂的一品国公夫人呢?这要是你们家长辈都在,还不打断你的腿?”

    这话斛律云就不爱听了,他眼睛眼眉都立了起了,大声反问道:“商贾之女怎么了?商贾之女就不是人?青伶是个好女孩儿,在我最苦最难的时候都是她陪在我的身边,现在我富贵了、发达了,就要把她一脚踢开?这种事情我斛律云做不出来,也永远不会去做!”

    “你...”李林被他气得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端起茶碗喝了几口,这才苦口婆心的劝道:“我知道你有情有义,可是这正妻可不光光是有感情就行的,你难道就不为自己的将来着想,和你联姻的家族必会在你的仕途上给予你莫大的支持。而且将来不论你外放还是在朝中为官,平日里拜访一些同僚的时候都要带女眷去的,你若是带着一个商贾之女,怎么进门么...”

    “世伯,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是人总有一些事情是要坚持的吧,就像皇上,不也和其他皇帝不同,只有一个皇后而无其他后妃么,这事儿到此为止,您可别再说了。”

    李林一看斛律云油盐不进,心里也有些恼火,气哼哼的说道:“成!我不管了,为你好到最后反倒落得一身不是!不知道你小子让那个小妖精灌了什么迷魂汤,就按你这样走下去,你斛律家在朝中就是孤家寡人,本来能兴盛起来的一个家族,非得毁在你小子手里不可!”说罢大袖一甩,怒气冲冲的走出书房,正碰上端茶行到门口的任青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这才快步离去。一边而走嘴里还不断念叨着一些诸如“善妒,不贤”之类的言论。

    任青伶感受到李林对自己不善的目光,贝齿轻咬片刻,这才挤出一丝笑容走进书房。她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对怒气未消的斛律云轻声道:“相公,李大人与你相交于微末,现在相公身份不同了,对李大人更应该尊敬有加,怎可惹他生气呢。”

    “唉~”斛律云叹了口气,一屁股坐了回去,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挤出一丝笑容对任青伶道:“青伶,这端茶送水的活计你不用亲自动手的,让下人来就可以了。”

    “从小忙活惯了,乍一下让人伺候起来,还真有些不适应。”任青伶微笑着应了一句,缓缓坐在刚才李林坐过的那个地方,鼓起勇气伸手握住斛律云的手,低声道:“相公,咱们斛律家现在就剩下你一个男丁,振兴家族的重任就全在你的肩上了。青伶觉得...觉得,你应该多娶几房妻妾,为斛律家开枝散叶,将来若是下去见到了先祖,也好...”

    “青伶!”斛律云单手一举,打断了任青伶磕磕巴巴的陈述,看着对方有些窘迫的脸,轻叹一声:“刚才李大人的话,你都听到了?”

    “恩。”任青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去,委屈的说道:“青伶听说李大人来了,就把前几天杨大人送来的好茶拿出来一些,亲自煮来给你们喝,没想到走到门口却听到李大人他...”

    任青伶有些紧张的摆了摆手:“相公,我不是专门偷听你们讲话的,只是听到李大人说起那些事情,我就是想走,却不知怎么的如何也迈不动道来。”说到这里,她的脸又低了下去:“青伶以前一直不知道,两个人在一起还有那么多的说法,本想着相公现在身份高了,咱们的日子应该更有盼头了,谁想...”她说着话,两行亮亮的泪痕在光滑如玉的脸颊上缓缓出现,汇聚在尖尖的下巴上,又一滴滴在布裙上分崩离析,如珍珠碎玉。

    “哎~”斛律云心疼的叫了一声,赶忙起身把她扯进怀里,不顾她的挣扎紧紧抱住,仿佛要揉进自己的身体一般。感觉到自己怀中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斛律云这才说道:“傻丫头,你不要一天胡思乱想的,什么身份,什么地位,那都是自己努力得来的。在我只是一颗小草的的时候,守在我身边的不离不弃的一直是你。现在我出息了,发达了,如鲜花般绽放了,那些从未听说过的人便开始围着我转起来了。哼哼,以前干什么去了,说白了还不是我身份不同了么?说的那么好听,其实不过也是想攀附我罢了。他们看上我了,我还看不上她们呢,我的眼里,只有你这个一直傻傻陪在我身边的可爱青伶丫头!”

    “恩恩。”任青伶有些羞涩的拱在斛律云的怀里,梦呢般的恩恩了两声,这才抬起头来,擦了擦脸上的泪珠,轻声道:“在青伶的眼里,也只有相公一个。”说罢脸又腾地红成了一团晚霞,赶忙钻进斛律云的怀里,再也不肯起来。

    斛律云感觉胸口有一个小脑袋不断的厮磨着,心里一片温馨,他轻轻将怀里的可人儿扳了起来,笑道:“好了,我的亲亲好娘子,咱们闹也闹够了,是不是该干正事了?”说罢轻轻在对方额角轻吻一口,唇齿留香。

    任青伶好奇的抬起头,眨了眨带着露珠的大眼睛,疑惑的问道:“什么正事?”

    斛律云嘿嘿一笑,猥琐道:“你看,我姓斛律,不姓胡,那我便不用非得守孝满一年了。你刚才也说了,我斛律家现在人少丁疏,咱们是不是应该好好‘干’点儿‘正事儿’呢?”

    “哎呀~”任青伶如受惊的小兔子一般从斛律云怀里挣了出来,捂着脸道:“羞死了,相公怎么在大白天的说这种事情。”她有些难堪的四下看看,见左右无人,便低声道:“相公若是想,青伶自然是愿的,不过这大白天的,让人说出去实在是不好听,晚上,就今晚,好不好?”说到最后,语气里都带上了一丝丝乞求之意,好像不如此的话斛律云便会把她就地“法办”了似的。

    看她如此紧张,斛律云顿时哑然失笑,乐着说道:“看把你紧张的,我不过是说笑罢了,你忘了,咱们还没有正经的拜堂成亲呢,等过些日子朝廷一切安定下来,我一定纳彩问名,抬着八抬大轿去接你,把你风风光光的娶回家来,再洗白白剥光光,整个的吞进肚子里。”

    “恩。”任青伶幸福的点了点头,眼中露出希冀的光芒,紧接着问道:“对了,相公,什么是八抬大轿?”

    “啊?”斛律云挠挠头,他还真不知道这坐轿娶妻的仪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于是想了想说道:“就是八个人抬的步辇。”

    “那怎么成!”任青伶吓了一跳,赶忙摆着手道:“青伶虽不懂事,却也知道那步辇乃是皇上和后妃才能使用的,相公不可为了妾身一人而行那逾越之举。”

    “步辇是帝王才能坐的吗?那还是坐马车好了。”斛律云听她这么说,也赶紧缩了缩脖子,这才道:“既然轿子做不成了,那你相公我到时候就专门为你设计一辆敞篷四轮马车,再在里面摆满盛开的鲜花,带着你绕城一周,让全大兴的人都羡慕我,哈哈!”

    “恩,青伶等着呢。”任青伶甜甜一笑,娇声说道。

    她的话音刚落,书房外便传来奴仆恭敬的声音:“老爷,清河公杨素求见。”这下人禀报的时候没有太多的恭敬之意,毕竟在他看来,自家老爷是国公,那个杨素不过是一个郡公,差着辈儿呢,用词自然也就用上了“求见”这两个字。

    斛律云可没他这么大意,那杨素是什么人?未来的首辅,大隋第一权臣。他现在不过龙游浅水,凤凰落架,将来总有飞黄腾达的一天,自己既然已经进入朝堂,就更得搞好和他的关系。想到这里,他赶忙对任青伶歉意的笑笑:“本来今天想和你去利人市雇个管家回来的,现在看来又去不成了。”说罢高声朝外面吩咐道:“你让他略等片刻,我要开仪门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