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第一子
数九寒天，世界被白雪装点的一尘不染，触目一片洁白。 小孩儿身着锦衣，露在外面的一双小手被冻的有些发红。他一只手举着一只纸鸢，另一只手努力的往棉衣袖里缩。他踩着新雪，一步一步踉跄的走向墙面那一个巨大的铁笼。周围安静极了，只剩下他踩着新雪“咯吱咯吱”的声音。 小孩儿再铁笼面前蹲下身来，哈了口白气眼珠灵活的向四周瞧。“娘说，午时大家都会回家吃饭，一般不会有人出来，应该不会有人看见我。嘻嘻……” 他举着纸鸢，身体略微前倾凑近铁笼。铁笼挨上皮肤，小孩儿惊叫道：“好冷！”又退回去了些。他小小的身体摇晃了几下，然后不动。他白皙的小脸上，漆黑的双眸明朗如星。 铁笼足有成人那般高，宽一丈有余。然而如此巨大的铁笼之中，却只是困着一只毛色雪白的小兔子。那兔子蜷缩着，双眸紧闭。看上去似乎是在睡觉。 小孩儿看着它，好一会儿才对着那只疑似睡着的兔子小声道：“族长爷爷说抓了一只会吃人的妖怪，那妖怪是你吗？” 闻声那雪白兔子小巧的耳朵动了动，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红宝石般的眼睛可爱极了，小孩儿晃了晃手中的纸鸢想要吸引它的注意力，却发现那只白兔子却又将眼睛闭了起来。见那兔子又不动了，小孩儿将没有拿着纸鸢的左手伸进铁笼里，不得劲又退了出来。换了只手，然后又伸进去。铁笼缝隙不大，小孩儿的手臂也只是将将能伸进去三分之二。不过这个长度小孩儿也很满意，因为足够他摸到那雪白兔子的毛发。 “你冷不冷啊？”小孩儿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去摸那兔子后背上的毛。毛软软的，冷冷的。那兔子在他的手碰到自己的背毛的时候突然将一双眼睛睁开，圆溜溜的红宝石里泛着冷光。小孩儿与它对视一眼，紧接着便见那小兔子一扭头，对着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哎呀！”小孩儿惊叫一声，身体一抖想要将手抽回来。可是那兔子张口咬的紧，小孩儿抽不回来手，一直被那兔子用牙咬着疼的泪花在眼眶周围打转。 这个时候，一根细长的木棍突然从铁笼上空直直刺下来，在铁笼里面胡乱的搅动。伴随而来的，是尖锐的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死兔妖，死到临头还敢咬我家少爷！死畜生，快松开！” 木棍无乱而动，小孩儿和白毛兔子都有被打到。小孩儿被吓了一跳根本不敢说话，却看着那白兔子即便是木棍打在了它的头上，也不松开自己的手指。那红宝石般的眼睛里面，有他看不懂的执拗和喷薄的怒气。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这只兔子好可怜。 这时木棍打在了白兔子的嘴巴上，兔子吃痛牙齿微松。小孩儿趁机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低头一看有一个不深不浅的牙洞，往外冒着血。 “哎呦我的少爷，疼不疼啊？天哪，都流血了呀！快跟我回府去让大夫瞧瞧，可别沾染了什么才好。”一个身形圆胖的中年妇女弯着腰，拽着小孩儿的手劲儿很大，脸上全然着急的模样。 “就该是让族长大人一把火将那兔妖快快烧死！省的留在世上祸害人！”她骂骂咧咧的将小孩儿抱起来，快步的朝着远处而去。小孩儿其实没有那么疼，手指上的血也早已不流。他伏在女人的肩膀上，目光却还是没有离开那铁笼子里的小白兔。只见他小白兔蹲在铁笼里，一双红宝石的眼睛直直的望着他。直到本来就没有多大的小白兔，渐渐变成一个点儿然后消失在视野里。 雪白兔子闭上自己的眼睛，然后蹲下蜷缩起来。又不动了。 …… 魏小安捏着一枚黑色棋子，恍惚的神色终于有了些微清明。最后留在他脑海里的场景，是小孩儿藏在道边的墙后面，远远的望着一天比一天消沉的兔子。手里，不再是拿着好看的纸鸢，而是拿着一小块儿馒头…… 隐隐的失落感，他甚至感觉，望着兔子的那道目光，是从自己的眼睛里散发出去的。场景是那么的真实，就好像他站在一边看着一般。 此刻的魏小安还不知道，他与莫兔兔后来纠缠的那些年月，都是从这一天开始的。 淬不及防的，意外的，他们的第一次的相遇。 魏小安说不上来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他只是觉得自己突然的开始情绪波动，心就像是被风吹乱了的湖面，那细密涟漪一遍一遍的冲刷着他的心脏，无法控制的缭乱让他的表情都带上了些许的茫然。仔细看，还夹杂着些慌乱。 “该你落子了。” 少年清淡的声音响起，换回了魏小安纷乱的心神。他抬眸看着少年沉静的面容，恍惚间又看到了那只白色兔子，用那红宝石一般的眼睛看着自己。他甩甩头，连身体都几不可察的晃了晃。 少年看着他的样子丝毫没有意外，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来。只是眸色越来越深，像是无法窥探的星空。只听他再次出言提醒道：“该你落子了。” 魏小安低头看着面前的棋盘，几个深呼吸之后，面色恢复正常。他不知道刚才自己脑袋里面出现的，是他看到了别人，还是看到的是自己。只是怔怔的望着面前的棋盘，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询问的开口：“刚才……那是我自己吗？” 少年轻轻一笑，“你觉得呢？” 魏小安觉得应该看到的不是别人，是自己。可是他自己什么时候穿着古代的衣服，还是谁家的小少爷？ “你于莫兔兔有教养救护之恩，却命途坎坷。若不是莫兔兔一直陪在你身边，你就不只是几世不得善终。” “她真的为你做了很多的事情，请你不要辜负他。你要知道，这世事轮回之中，也只有这一次你应允了和她在一起。” 耳边突然回响着猼猗不久之前刚跟他说过的话，他募然明白过来。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内心隐隐的，对后来的事情有了期待。他想知道，莫兔兔和自己究竟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过往以致纠缠几世轮回还不得结果。 他稳了稳心神，对着棋盘右上角，落下了第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