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道聚潭渊(三)】
潭州偏北外围十余里,有一处沟壑,蜿蜒曲折,杂草丛生。这里以前是一处河道,现在已经干涸。一百余年前,宋真宗时大宋与辽国在这里发生了一场大战。 那时黄河东去故道和北去改道正是这里交汇,港汊交错,骑兵行动不便,阻击辽兵这里正是极好的战场。据说就是在这里宋军伏兵射杀了辽军统帅之一的统军使萧挞凛,使得一败再败的宋军军心一振,战事危机得到缓解。而辽军此时已进入中原腹地,距原来出发地燕云十六州已有近千里之遥,远离后方,内部对进军方略争执不断,矛盾重重。当时的态势是正面与御驾亲征的宋神宗大军相持潭州城下,战事不利;后面北方、西北的大宋诸路兵马已经回师勤王,后路有被切断的危险。 辽兵境况有隐忧,但宋庭的内部更是混乱。当时朝中除了极少数主战派,满朝上下都劝真宗要迁都避战,最后依靠丞相寇准无可匹敌的勇气终于才得以御驾亲征起兵抗辽。正是在这里几场混战后,辽兵气焰受到遏制,宋军兵力的巨大优势开始体现出来。但在这种战场优势情况下,宋真宗并没有与辽军决战,而是主动要求坐地求和。在这里,应该就是在这里,几番商议初步达成所谓“后世仍以世以齿论的兄弟之盟”。 潭州,古称潭渊,是以史称“檀渊之盟”;也有一说,潭渊指得就是眼前这条纵横曲折的沟壑。 不过此时这里早已没了滚滚奔流的河水,黄河已经在几十年前从上游就改道折向北去了。两岸高高的旧河堤和这河道内不知何种原因一个个隆起的土塬,秋风吹过,低矮的树丛,在秋风中瑟瑟作响。 这里就真的是那个“潭渊”么? 雷三爷对那个檀渊之盟并不知道多少,只是大约的记得自此宋要向辽赞助三十万岁币,好像自此宋和辽还惺惺作态的成了百多年的“兄弟之邦”。 对于这个“檀渊之盟”,估计当时朝廷是不愿向老百姓提起的,但后世谈论的可是多了,褒扬之声可是不少。 据说30万的岁币和继续战争或者迁都什么的比起来,代价简直不值一提。一说是当时宋年收入1亿以上,而宋当时一场中等规模的战事所耗费的军费就高达3000万以上。有人引经据典的分析说历史走向证明一切,此战之后,北宋迈向颠峰——宋仁宗朝,那时就算称为整个中国封建社会时期的颠峰,都不为过。 而雷三爷对此却不敢苟同,他只是记得辽兵大大劫掠了一番,带着大量财帛人口顺利返回,还占据了太宗时期失去的关南之地;而年三十万岁贡再加上日后富弼允诺追加的的二十万,这些钱帛对于经济拮据的契丹来讲,无疑是天上掉的大馅饼。据说契丹上下因此而与宋交好达百年之久,契丹铁骑不再南下,好像大宋纳贡倒是占了大大的便宜。 都说此中弊利,一眼可明。可雷三爷却怎么都听着别扭,说“澶渊之盟”不是个屈辱的合约,岁币真不成为北宋人民沉重的负担?这怎么听都像是自欺欺人。 更为重要的是,自此以后,那包含长城在内的北方屏障燕云十六州从“国际法”来讲就真正的不再是华夏宋国的领土了;再要动什么心思,就不是收复故土了,而是不义的侵略了。而且上行下效,后来的宋和西夏之间关系也照此办理了,继续开始了纳贡割地,更甭提对民族心理的影响了。 见人就纳贡,还进取个屁呦。可别说这是一种贡献了吧,拜托,涂脂抹粉也找个漂亮点的借口好不好! 雷三爷看着这块满目疮痍的土地想:怎么说这也不能算是个光彩的地方,否则的话皇帝老儿还不早就建起千年丰碑了,那容得如此的荒凉破败。 雷员外与公孙胜、武松、燕青、杨林和晁忠五人,下到这里的时候,借着月光远远就看到沟壑里一处空地,早有两人在等候。及到近前,可以看出两人都是道士打扮,一人青纱蒙面,另一人却只有三十岁左右模样。 公孙胜对着蒙面的人躬身施礼,“见过二师兄。”又向着另一人说道:“原来柳师弟也在。” 只见那蒙面人伫立不动,也没有什么表示。倒是那个柳师弟抱拳还礼言道:“劳师兄挂牵了,本次到中原本欲中秋与师兄们相聚夔山的。却适才月前与大师兄、二师兄不期会于雄州,是以就近看望了师傅。师傅言明,既已得见就不必拘泥于时日,我等出来可自去做事,不须回山了。如风想来三师兄还未见到,自此特与二师兄相携来见,三师兄一向可好?” 公孙胜一边回答,一边互相介绍,原来那蒙面者是他的二师兄沈云,三十岁左右的道人却是他的四师弟,一向云游北方的罗真人关门弟子柳如风。 双方见礼,柳如风很是客气,可那沈云仍是漠然站立,不见有什么态度。 只听那公孙胜四师弟柳如风忽然说道:“雷三爷,,那几十个女真骑士是否还在您手上/” “事情倒是不错,只是此刻不在身边。”雷三爷回答很沉稳。 “不知雷爷怎样处置他们,如风只是好奇,只想知道知道,他们的归处。”他口气淡淡的说。 “四海之内皆兄弟,宋某倒不在乎什么大宋、大辽、女真什么的,只要能为我所用也就是如兄弟一般。”雷三爷痛快的说道:“即是不为我所用有也会给他找个出处,也许是送回官府,反正不会乱加杀戮。” 那对面的两个人静静的听着,蒙面的沈云到看不出什么,这个柳如风倒是听得面色凝重。 待雷三郎说完,他愣了一会,口气似乎沉重的说道:“一清师兄得其人也,如风敬服;可惜以后各为其主,唉,人总不能言而无信。” 不说别人,就是公孙胜听了这话,也是不甚明了。他向前走了两步说道:“此话怎讲啊,师弟!你我刚刚见面,莫要就开始打哑谜才好。” 哪知道,那柳如风却是退开一步,“一清师兄,此事见到师父和大师兄便可知晓,当下就不多言了。柳某只说一句,女真虽然北地偏僻,但实在这个并不能简单这样称呼其为番邦,他们的首领阶层对华夏风土文化如风实是有着特殊的琢磨。如风简言到此,诸位道兄、道友就此别过。师兄、雷爷后会有期!” 这位柳道人说了这一番很是突兀的话,向着沈云、公孙胜一行礼,竟是不再停留向外就走。只片刻功夫就已经爬上高坡,走入矮树丛去了。 “师弟、师弟。”公孙胜追了几步,看师弟柳如风并不回头,只得停住向蒙面人说道:“二师兄,柳师弟这是怎么了?” 众人也都把眼光看向那个蒙着面的公孙胜神秘二师兄,只见他沉默半晌,幽幽说道:“四师弟自以为从女真那里找到出路,可此番三师弟你在擂台的做为和一听雷爷御人之道恐怕已有失落之感矣。” “有时间一清还是回山看看吧,”那沈云向着公孙胜继续说道:“师傅老了,大师兄已经回山主事;现在看来,一清所行的这最不起眼的江湖之路也许还真是一条坦途呢。” “师兄,你我多年不见,可否与一清多待几日,一清有多事项要请教。”公孙胜诚恳言道。 “世间道法,沈云哪有公孙师弟勤勉,数年之思,也只锦囊上那一句而已。”蒙面人把身体朝这边转了转,“当今一些事,四师弟也已经全代我说了。沈某于道化疏懒,也并无道友相传。此间看到一清师弟已得其所,沈某正好纵情山水,醉心钻研那些无甚用处的技艺。”
公孙胜还待问下去,那沈云他的话却不愿多说,忽然对着武松这边说道:“这位壮士,武道技艺之高沈某生平未见,可否过来一叙。” 武松并不迟疑,坦然而出,也只是一拱手,站到了沈云前边五六步处。 只见那沈云也并无避开众人的意思,直直的向武松说:“生铁佛已是难得的高手,不意在壮士举手之间便已败去,真可见天外有天也。” “沈道兄只身探营,轻身功夫之高,恐怕别人也再难以望项背。”武松不卑不亢的回答。 “我欲与壮士试上一招半式,壮士可否给沈某薄面。”沈云蒙着脸看不出他的神色,可是声音却一直是冷冰冰的,“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凭你再高的身手也是难躲发射的暗器,我这扇骨可是畏了毒的!”说罢他扑的打开一把折扇,围着武松转了两步。 “武二并无暗器,可周身又无不是暗器。”武松挺立的身形一变,身体下压,右手握住刀柄,也横着滑了一步。 众人在后边不远,对他们的话语听得不明不白,但此刻也是鸦雀无声,直盯着他们看。 两人再转几步,却是沈云突然劲力一松,站直了身体说道:“一把腰刀,既是武器,也是暗器。武壮士全身已化成整座机关,随时引而待发,生铁佛远不及也。” 说完此话,沈云他又在那默默地站了会儿,忽然轻松言道:“就是贫道,也只好走路的好。”说罢竟是起身欲行。 他们这番倏忽变来变去的言语动作,这边的雷三爷也是听了个糊涂。武功的事不明白也就罢了,可对这这两位道人的行为思路的感觉是又简洁又繁杂,涉及广泛,又似乎路路不通。莫非这就是当前道家的现状? 想到这里正欲开口,公孙胜已是急急向前说道:“二师兄请留步,师兄可有徒弟子侄,一清听那任秉曾有此一说;另师兄欲去哪里,可否告知一清找寻,几年来想杀小弟也!” 他心内急迫,也顾不得平常的沉稳,几个意思都急急说了出来。 正欲离去的沈云,略停住,说道:“那个任秉,沈某并不认识,或许是他与大师兄有什么瓜葛吧。不过也未见其对大师兄有什么尊敬,沈某也未作关心,师弟回山见到大师兄便知。” 公孙胜正要再说,忽然身后一个小小的身影闪出,正是时迁的meimei时妍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近前,只见她男装打扮,显得更是瘦削。此刻她身体僵直,痴痴的看向沈云,口中喃喃的说:“恩公,真的是你吗?妍儿……” 正欲停住脚步的沈云道人,忽然叹了口气:“我算什么恩公?解衣救友,活人一二,终是不得其法。姑娘,你已神志恢复,按你本身的想法去做吧。”说着他忽然加快了脚步,只急急回头说道:“师弟道法已有成想,沈某如今已无牵挂,正好去钻研那人所不齿的yin巧技艺,几年或是十几年也未可知,相见再看缘分吧。” 话音尚在,人已杳然,当真遁去如流星闪电一般,片刻已再无踪迹。 公孙胜追出几步,知是赶至不济,却也只好无奈的摇头回来。 雷三爷听得半明白不明白,半晌都没回过味儿来。 再看那时妍,犹自在哪里愣愣的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