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道宗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贫道看淡了死,自然也就看淡了生,这位独眼的朋友,你也活的够久了,就姑且随了小友的心意吧,无量天尊,贫道祝你早日超升。” 承惠道士一边说着话,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原本竖立在胸前的右手却是陡然探出,牢牢的钳住了李老财长满枯瘦皱纹的脖子,毫不留情的送李老财上路。 承惠道士只是道宗山的外门弟子,根本接触不到道宗山真正的修炼法门,但毕竟也是练习过一些强身健体的武学,身手和力气比起普通人要厉害很多。 而这李老财,身材枯瘦,羸弱不堪,连普通人尚且不如,又怎么可能是承惠道士的对手呢?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就被轻易的抹杀掉了。 顷刻之间又是一条人命,变故发生的太快,令众人都是来不及反应,只能呆呆的看着承惠道士像丢弃一堆垃圾一样,将李老财的尸体随意丢弃,这已经是今天出现的第二具尸体了。 “多谢道长替我报仇,以后秦衣这条命,就是道长的了。”秦衣感觉淤积在胸中的闷气消散了一大块,看着老爹尸体的目光中所蕴含的愧疚之意也是减弱了不少,对承惠道士感恩道。 秦衣此时是发自内心的感谢承惠道士,毕竟,如果没有他出面,秦衣可能早就死在郭家家主的手里了,杀李老财报仇更是无稽之谈,如今侥幸留下一条命,还亲眼看着仇人死在面前,对秦衣来说,已经赚的足够多了。 “帮一个是帮,帮两个也是帮,你们两兄弟有没有需要贫道帮忙的,趁现在,都说出来吧。”也许是想到了秦衣三人被自己救走之后的宿命,承惠道士由此及彼,大发慈悲的问道。 “是我们兄弟俩鬼迷心窍,死有余辜,还败坏了村长大人的名声,道长不用救我们,让我们死吧。”一直保持闭口不言的大成摇头说道,他们兄弟俩的目光始终是停留在北山村村长的身上,目光之中有着一丝怪异的情绪。 “算你俩还有点良心,知道为老夫洗刷冤屈,既然你二人一心求死,那老夫就成全你们,也好给郭兄和郭家老祖母一个交代!”村长话音未落,竟是学着承惠道士先前的样子,两只手齐齐探出,就要取这兄弟二人的性命。 “老友,何必杀心如此之重,这兄弟二人的性命贫道已然保了下来,老友执意要杀人,那就是和贫道作对了,既然你兄弟二人无欲无求,那就走吧,回山。”承惠道士说完,便是头也不回的朝着院外走去。 一直到被两名小道士拖着出了郭家的院子,大成和少成兄弟俩的目光还是一动不动的停留在村长身上,默默无言,却又包含着千言万语。 踏出大门的那一刻,秦衣突然想通了。 如果自己还算动了贪念罪有应得的话,那大成、少成两兄弟就和老爹一样,是完全无辜的,他们定然是接受了村长的命令,才铤而走险前去盗墓。 若是盗墓成功,窃得玉坠,自然是功劳一件,即便不能受赏,至少也不会受罚。 若是盗墓失败,像现在这样被人抓获,那他们兄弟二人就得承担所有的罪过,让村长从这件事情里撇清关系,从接受命令的那一刻起,大成和少成两兄弟已然变成了村长的死士,值得他们甘心送死的原因,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的家人。 两兄弟从始至终那种视死如归的无畏,和看向村长时目光中的哀求,使秦衣突然想到了他们兄弟二人的身世,父亲早亡,只留下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娘,和一个不到十岁的meimei。 老娘和小妹,便是村长作为要挟的筹码,足以让大成和少成两兄弟甘心赴死以求保全。 此时此刻,在秦衣的眼里,这一对少言寡语的兄弟,身影竟是如此的高大。 …… 离北山村越来越远了,一路向南,走了两天的路程,就到了道宗山,期间,承惠道士一直在拼命的催促赶路,除了必要的休息外,没有多余片刻的停歇。 这里本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山脉,山脉延伸的距离并不十分遥远,却刚好是将北城的北面给包裹了起来,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也作为北城的坚实依托。 道宗山是这条山脉中最高的一座山峰,正是因为北城道宗坐落与此而得名。 道宗的领地分山上和山下两处,山上的叫内门,而山下的则叫做外门。 内门是道宗的核心区域,道宗的宗主,以及所有登记在册的正式弟子,都是身居内门,平日里醉心修炼,衣食无忧,很少下山。 而山下的外门弟子,也叫挂名弟子,只是手持道宗分发的令牌作为信物,平日里的主要任务是做杂役、开采石料,再有便是诵读经书,替人做道场法事,其中的佼佼者则会被外门长老选中,cao持道宗安置在北城内的几处产业。 道宗的外门弟子根据各自职务的不同,被划分为四类人,做以区分的,就是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最下等的便是那些开采石料的弟子,身着粗布麻袍,直接是住在石料厂的灰石寨,人数最多。 比麻袍弟子略微好一点的是负责做杂役的黑袍弟子,住在距离内门最近的静心竹舍,负责所有内门弟子的一切日常起居。 正如李老财处心积虑也要搬到秦通,谋一个看守墓地的差事,在道宗做麻袍弟子和黑袍弟子虽然十分辛苦,但至少有一份稳定的生计,平日里省吃俭用,倒也不愁温饱。 道宗最上等的外门弟子就是那些被外门长老选中cao持产业的红袍弟子,这些弟子在各自负责的产业都有居所,十天半月不回山门也是常有的事,而道宗山下也有他们的住处,叫做了凡居,都是建造的相当规整的单独院落。 一旦晋升为红袍弟子,即便是在北城内,也算得上是上等人了,道宗的产业涉及布庄、钱庄、镖局、当铺、石料厂等等,还经营着北城唯一一家拍卖场,能够在这些产业当中担任职务,不仅吃喝不愁,而且还是一件非常风光的事。
而像承惠道士这样的蓝袍弟子,则是介于麻袍、黑袍和红袍之间,属于半工半农的性质,住在云水观,他们也做杂役、也采石料甚至也cao持生意,只要其他三类外门弟子人数稍显不足,就会从蓝袍弟子当中抽调。 蓝袍弟子也有自己固定的职务,就是给北城以及附近村落的百姓开坛做法,作为婚丧嫁娶等红白之事上的一种仪式,来赚取额外的费用。 秦衣此时就被承惠道士带到了道宗山下的云水观,这里大约有二三十名道士,都在道观内默诵经书,看到承惠道士带了三个陌生人进来,都好奇的迎了出来。 “承惠师兄,你们办差回来了,辛苦辛苦。”从其他道士的招呼声中,秦衣就能判断出,这位承惠道士乃是这一群道士中的领军人物。 “超度亡魂、普济众生乃是我辈分内之事,何来辛苦之说?承祖、承宗、承德,将三位小友扶到我的房里来,承善,你去库房取一卷草席,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有要事要做,就不出去办差了,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谁也不要来打扰我。”承惠道士吩咐一句,就自顾自的进了道观西南角的一座房间。 承祖三人将秦衣和大成、少成两兄弟也给扶了进去,随后到来的承善手里抱着一卷草席,平铺在地上,就成了安顿秦衣三人的床铺。 “好了,你们四个也回去休息吧,如果有别的事,我会随时叫你们的。”承惠道士摆了摆手,吩咐道。 四名小道士行礼之后恭敬的退出房间,可以看出这承惠道士,在这四名小道士面前,享有相当的权威。 承惠道士的房间看上去平平常常,东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中年男子的画像,根据画像旁的文字解释,得知画中人就是道宗的祖师爷张天师。 画像下面有一张桌案,案上摆放着香火和供奉,足见心意之虔诚,香炉之中的香火还没有燃尽,可见在承惠道士外出办差的这段时间,一直有人负责接续。 房间的南面有一张火炕,是北方常见的东西,炕头前的地上掏着一个火炉,里面的柴火也还燃着,由此产生的热气首先窜入火炕内部,其次便是散发而出,使得整个房间都十分暖和,和屋外初冬的严寒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火炕上摆着一张一尺多高的小炕桌,炕桌上摆放着许多的糕点和干果,还有一套茶具,可以看出承惠道士实在是一个很会享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