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沈睿
马小山颤抖着拔出了肚腹间的长剑,鲜血像不要钱似的流淌出来,马小山除下上衣,用上衣将伤口包裹起来,他既顾不得肚腹间的疼痛,又顾不得身上的寒冷,他知道他必须要赶快回去。 他只是在城外的羊杂碎摊子旁露了一面,连城都没有进,却已经被马帮的人盯上,马帮的眼线何其广阔,由此可知,紫裳的所在一定也不安全! 所以马小山别无选择,他虽然受了致命的伤需要医治,却全然顾不上,他需要赶快回到山洞处,然后带着紫裳赶快离开这里,离边城远远的,离马帮的眼线远远的。只有紫裳安全了,他才能专心报仇。 可是他受了那么重的伤,鲜血裹夹着力气顺着包裹着伤口的衣服,顺着马小山的大腿流了下来,在地上留下一路红色的道标。马小山只觉得自己每一步都似踩在棉花上,一脚深,一脚浅,他的眼前一阵阵的发花,许多金色的小光点在他面前毫无规律的游移着,他的呼吸牵动着伤口,钻心的疼。 终于,马小山倒下了,也不知是死是活,就那样平躺在地面上,口鼻间的气息越来越弱,眼睛也已经闭上了。 待得马小山醒转时,却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混沌之中,双足虽是着力,却是在虚空之中。上下左右皆是灰蒙蒙一片。 正在马小山愣神之际,一阵雷霆般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 “致命xue位三十六,代代武僧铭心间; 悉知xue位在何处,点中xue位致命休; 得真迹者尚武德,除暴安良美名留; 少林点xue招妙法,三十六处鬼神愁; 三十六xue点妙法,不可随意传人间; 少林致命xue法源,六六三十六处点。” 那雷霆之声响起时,自远方的迷雾间走出三十六尊罗汉,这三十六尊罗汉尽皆穿着黄色的僧袍,袒露左臂,脚踏皂靴,头脸和手臂裸露的地方尽皆漆着金粉,远远看去似是那法相金身一般。 三十六尊罗汉,三十六张面孔,或慈眉善目,或怒目圆睁,或嬉笑,或威严,三十六个人的表情竟全不一样。 这三十六人身上都有一个红点,那红点落于三十六处大xue之中,每人一xue。马小山不识xue道,只道这三十六个红点分外抢眼。 “一是头额前中线,二是两眉正中间;” 那雷霆之声再次响起,伴随着这声音,两尊罗汉动了起来,那动作奇诡,见二人步伐缓慢,却是急速向马小山靠近,马小山情急之下一拳挥出,打中了那眉心有一红点的罗汉,谁知那罗汉受了这一拳并无反应,马小山的力道如中败絮一般。 接着两个罗汉各出了一拳,拳出得缓慢,马小山看得清楚,忙用双拳相隔,谁知那两拳看似缓慢,却又比马小山快上那么一分,一拳打在眉心,一拳打在眉心上一寸处。 马小山顿觉浑身一震,头疼得似要裂开一般,想要还击,却见那两尊罗汉嬉笑着退了开来。 “三是眉外两太阳,四是枕骨脑后边。” 只见又是两尊罗汉动了,一前一后向马小山袭来,一人双掌拍向马小山的太阳xue,一人拳袭马小山的后脑枕骨处,马小山但觉头疼欲裂,一时不急闪避,那双掌一拳已打在了他的身上。 “啊!”马小山如中雷击,头痛欲裂,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上有屋顶,原来竟是一个梦,可这梦是如此真实,那头痛的感觉如此真实。 马小山扭过头去,看见身旁有一个火堆,火堆旁坐着一个老乞丐。 但见那老乞丐破衣烂衫,头发蓬乱,几乎盖住面颊,透过头发,脸上的皱纹依稀可见,最让人惊奇的是他那一双腿,那双腿已齐根而断,两条裤管都扎了起来。 老乞丐看马小山动了,道:“你醒了?” “我醒了。”马小山道,头痛让他不愿多说一个字。 “才四招就醒了,废物!真是废物!”老乞丐翻着白眼说道。 “你知道我做得什么梦?” “我不知道你做的什么梦,可你的梦却因我而起。” “我现在何处?我的梦缘何因你而起?”马小山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全身酸软无力,忙惊道,“我这是……” “这是山中一破庙,你被我点了xue,三个时辰内动弹不得,好好养伤吧!” 马小山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床被子,那被子又酸又臭,熏得人睁不开眼来,肚腹间的伤口处透着一丝凉意,似是有草药敷在上边。 “是你……救了我?”马小山隐约记起事来。 “正是。” “你既救了我,何不解了我的xue,让我去办我要去办的事情?” “老叫花我愿意救便救了,你这条命是老叫花捡来的,要你活便活,要你死便死,需要聒噪!” 老乞丐说着,用双手撑起身子,竟以手代足,一步一步的向外走去竟不比寻常人慢多少,嘴边还在喃喃道:“被龙飞打成这个样子,废物!才四招就醒了,废物!真是废物!” 老乞丐走出庙外,马小山这才转动头颈打量起这老乞丐口中的破庙来。只见庙门处横着一块匾额,上面的字迹已是模糊不堪,无法辨认。正对着门口是一处案几,已是从中劈开,倒在地上,靠墙放着一个菩萨像,却已自左肩至右腰处断开,上半身不知去了哪里,更不知是哪路菩萨。庙里生这一堆火,火上一口漆黑的铁锅,似在咕嘟嘟的煮着汤药,马小山就席地躺在这火堆边,身上盖着床又酸又臭的被子,身下胡乱的铺着些杂草。 忽闻门外响起啪啪声,似以rou掌击地,节奏却又与寻常人走路相同,不是那老乞丐又是谁?只见他以手为足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腰间插着捆柴草,头发上挂着斑斑点点的白色,进得庙来,那白色的斑点竟忽然变成了透明的水滴,原来是外边下雪了。 “外边又下雪了!可恶!这贼老天真是可恶!”老乞丐口中喃喃的骂着,同时坐在了火堆旁,一点一点的加起柴来。 “还请替我解下xue,我要走了。”马小山央求道。 “走?走哪里去?莫非你想要自己的肠子流出来,莫非你想横死在雪地里?” “我还有事情要做,还有人等着我。” “你什么事情都不用做,老叫花捡了你,你的命就是老叫花的。”老乞丐硬声硬气的说道,“你的事也不再是你的事,老叫花的事才是你的事。”
“可是我还要去救我的女人,马帮快要追来了,我要快点去救她!” “你道你已睡了几天,现在去救人早就晚了。” “我睡了几天?” “不多不少,整整三天。所以你不必去救人了,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你只要听老乞丐的话,把伤养好。”说着不知从哪里找来只破碗,自锅中舀了一碗黑呼呼的东西,一手解开马小山上身的xue道道,“起来吃口药粥,我还有事情要说。” 马小山三日滴水未进,此刻嗅到那药粥的滋味直觉得腹中饥渴难耐,顾不得药粥的苦涩,竟一口气吃了一大碗。 老乞丐见马小山吃完了,将粥碗放在一边,说道:“你这拳是怎么练出来的?” “以拳击树三年,以指击树三年,以拳击石三年。”马小山答。 “有何师承?” “并无师承。” “好!”老乞丐接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徒弟。” “谢老先生好意,只是我急于救人,还请解开我的xue道放我而去,待得救人之后我定会来此地听候老先生差遣。” “放屁!老叫花我有一千种方法让你死,可你要活命的方法只有一种,乖乖的与我学功夫,休得坏了自己的性命!” “老先生休要玩笑,我的事情人命关天。” “老夫绝不玩笑,乖乖的学好功夫,老夫自会放你离开。” “恕难从命!”马小山心头气结,他心中记挂着紫裳,哪里有心思去学功夫。 “你方才醒转时,是否觉得印堂、额前、太阳、脑户四xue疼痛?”老乞丐忽然问道。 马小山不答。 老乞丐自顾自的说道:“我锦衣帮师从少林,认xue打xue的功夫何其了得,十年前寻常人想学需要求于我们,还要三挑四捡才能拜在我门下,如今让你学你却叽叽歪歪啰啰嗦嗦个不停,成何体统!” “锦衣帮?”马小山的眼睛忽然亮了,“你是锦衣帮的人!?” “嗯?你知道锦衣帮?” “不止知道,”马小山的脸面忽然冷了下来,一股杀气自他的身上发出,整个小庙都似掉进了冰窟一般,“还记得很清楚!” 谁知那老乞丐对杀气毫不在意,竟忽然仰天长笑道:“想我锦衣帮数十年的基业,十年前被马帮毁于一旦,只得我一人独活,今日苍天有眼,竟叫我遇到这小子,尚且知道我锦衣帮的威名,如若这小子学得我锦衣帮的功夫,他日必将发扬光大,天佑我锦衣帮!” 然后老乞丐低下了头,用眼睛直直的盯着马小山道:“不错,老子就是锦衣帮帮主沈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