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 求亲
章二十求亲(一) 焦飞纵起了乌云兜,一路赶回通天河金鳌岛,在碧游宫前落下了云头,却见到碧游宫中似乎比往日热闹。 焦飞心中奇怪,不敢先去麒麟殿复命,先去玉楼殿找了苏真。苏真换了一身华丽的鹤氅,正在丹室中打坐,见到焦飞过来,含笑道:“是不是奇怪为何今日碧游宫如此热闹?今日有漓江剑派的两位长老来访,就连掌教真人都说要破关出来待客,所以本派弟子都停了修炼,准备宴席等杂务。你是北极阁的执役弟子,所以没什么事情摊派到你头上。最近修炼的如何?陈太真师兄可有留下你帮他?” 焦飞把陈太真叫他采药的事儿说了,苏真笑道:“你运气倒好!陈师兄为人看起来粗豪,其实规矩却极严格,本门几个三代弟子被派去帮他炼丹,结果都给撵了回来。你居然能够得他赏识,也是一场造化。本门只苏师伯,我和陈太真师兄三人,才修炼三法四诀中的天河正法,我的修为不及陈师兄多矣,有他指点你修炼,比我强盛百倍。而且过不多久,我也要为了破碎金丹,修成道基闭关,这一闭关不知是十年还是八年,你也见我不着了。” 焦飞拱手道:“小弟就先预祝师兄,道行大进,为炼就元神,注籍长生,奠定不世根基。” 苏真笑笑不语,叹了口气道:“本来我若是不曾在查双影手下,遭受了一次重创,为了恢复道力把千辛万苦得来的一粒寒螭内丹耗去,这次成就炼气第七层的道基乃是一蹴而就,现在就只能闭门苦修,耗去漫长时光了。” 焦飞也无话可说,当日还是他救的苏真,不然这位天河剑派的六大弟子之一,就要命丧淮河边了。此事他也劝慰不得,只能好奇的问起了漓江剑派两位长老前来之事。 “我们天河剑派和漓江剑派素来交好,长有往来,这次漓江剑派两位长老前来是为了结亲,不过此事跟你关系不大,你可不用去管此事。” 焦飞大奇道:“我们修道,为的是长生!怎还有求亲之事?” 苏真笑道:“你以为谁都能修炼长生么?本派虽然郭祖师天纵奇才,也不是一个人创下了三法四诀这些不世道法,当时跟郭祖师一起结伴修道的共有七个人,号称通天七子,可最后只有五个炼就元神,得了长生。到了我师罗真人,苏师伯,掌教郭嵩阳真人这一代,总共二十八位师叔伯,却还是只有五个炼就元神,现下还有六人在北极阁苦修。你我这一代最有希望问鼎长生的,就是你徐庆师伯的哥哥徐问。徐问师兄天纵奇才,五十年不到就炼气绝顶,又机缘巧合得了一件上古仙人的法宝,就是别派炼就元神之辈也敌他不过。可惜徐问师兄太过气盛,只以为炼就元神不过指顾间事尔,结果一进了北极阁就再也没出来。” 焦飞听得心头一悚,暗道:“原来徐问是我师兄,不是本门前辈。” 苏真又继续说道:“各大派都有些长生无望的弟子,他们又想长生,便唯有一个方法,去跟那些天资横溢之辈结成道侣。道侣的关系比师徒更近,便会沾光不少,历代提携道侣长生的事儿,虽然极少,但总有人觊觎这个万种之一的机缘,好过了没有。不过这法子你我都用不上,一来我们都是男子,没有那个脸皮去舍,自家修炼不成,却去托庇女孩儿家。二来你我都是本门真传弟子,比内门弟子还高一筹,学有本派最深的道法,本门是不能允许天河正法这等要紧法诀外传的。” 焦飞笑道:“看来小弟是没这等艳福了,不然倒要去凑个热闹。” 苏真笑道:“我是说你我不能靠此法得人提携,不是说你我不能跟人结道侣。结成道侣之后,必定要有一人舍了本身的家派,投入另外一家。你我是不能另投别派的,但是若是漓江剑派的师姐,师妹看上了师弟你俊秀,她们嫁过来无妨。” 焦飞醒悟道:“原来到我们天河剑派求亲的人,都是中不得真传的弟子,漓江剑派也不在意这些人来去。” 苏真笑道:“师弟领悟的不错。” 焦飞摇了摇暗笑道:“我自家还不知能不能长生,要真带了个累赘,修为更上不去了。这种热闹我去乱凑,反惹那些低辈弟子笑话,不如先把药材给陈太真师兄送去。”想到这里,焦飞拱手跟苏真道别,直上了麒麟峰。 陈太真见得焦飞回来如此之快,也不禁有些惊讶,焦飞把救了九尾儿的事儿说了,陈太真笑道:“你倒是好心有好报,不过虞元那孩子就憋闷了,他要是杀了那头胭脂虎,夺了内丹,十有八九能在十年内晋身炼气的第六层,金丹大成的境界。不过这样也好,我就不大瞧得起这种借用外物提升功力的法子。除非是迫不得已……”陈太真一向豪爽,但是说起此事也略有犹疑,焦飞不敢怠慢,忙把所有的药材都取出来,问道:“陈师兄可是这就开炉炼丹?” 陈太真呵呵一笑道:“本派有如此新鲜的热闹,我还炼什么丹,这丹晚一会不打紧,要是慢了一步人都被抢走可就糟糕。” 焦飞奇道:“难道陈师兄也看上了谁家的姑娘,要借此机会求亲?以陈师兄的修为,想必漓江剑派的姐妹是个个都愿意的。” 陈太真伸手一拍,笑骂道:“我都老大不小的一把年纪,还求的什么亲!你师兄我只是受人之托,要帮忙一个晚辈罢了。”陈太真叹了口气道:“我看你也是个一味求长生料子,其实很多人自家心底早就不指望长生,只求延寿几百载,过的比凡人逍遥些。道门中娶妻娶妾在所多有,他们倒是看得开,反倒是我们看不看罢了。” 焦飞激灵灵打了更冷战,把自己一股颓废念头压了下去,沉声说道:“小弟只求长生,不要这长生前的几百年逍遥!” 陈太真呵呵一笑道:“说这话的人多了,但是能有焦飞师弟你这般斩钉截铁,一往无回语气的却极少。那些不知天高地厚,修行艰难,只觉得入了道门,便是一步登天不算。” 焦飞躬身一礼,说道:“还要多谢陈师兄开解,让小弟修道之心又坚了一层。” 陈太真有事,不一会便即离开,焦飞便一个人在丹室中留了下来。他也不着急修炼,反倒是记起了曾答应过碧玉蝎子精九尾儿炼造定颜丹的事儿。“修道之人也不可能一味求长生,不管其他,毕竟总要打理生活。这炼丹跟修炼法术一样,也都是修道人必须的手段,何况还有时候修为到了瓶颈,炼一炉仙丹助长修为,也是惯用的手段。我正好趁此机会,熟悉一下炼丹的手段。” 陈太真的丹炉也是一件了不起的法器,却并非他自己炼制,这座丹炉中的火焰永不熄灭,乃是炼丹的最好器具。焦飞把孟阗竹送的医经默默背诵了数遍,确信把炼制定颜丹的每一个步骤就记忆无讹,这才把手一张,一团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白气在掌心丢溜溜的乱转。 这是他跟陈太真学习的小诸天云禁真法内道三十六符箓,虽然焦飞未能把这法术修炼到一年生云,顷刻万里的地步,但是用来控制丹火,祭炼定颜丹却足够了。云禁之法本来便是水系法术最大的一支,焦飞精修两家真传,习练这小诸天云禁真法总比别人容易些。 焦飞学着陈太真开了炉火,先把绛珠草投了进去,打了一道小诸天云禁真法的法诀,若无这法诀护了绛珠草,纵然丹炉中火气温和,也是一下子就炼成了灰烬,根本不成其丹药了。仙家手段和人间合药的手段不通过,反倒是跟祭炼法器有几分共同之处。需要以一门炼丹的法诀,护住了药材,缓缓烘焙,这才能把药力发挥出来。中间还需要种种手法,以道门符箓祭炼,转化数十种药材的药性,不然这些药材天地生长,凡人运气好了也能采到,如何却练不出仙丹来? 焦飞于水系法术颇有天分,这小诸天云禁真法他虽然修炼的还不足真正威力的百分之一二,但是一团云水之气护了绛珠草,在丹炉中缓缓翻滚,顿时有一股清香透了出来,让焦飞心情一松。这第一步做好了,绛珠草没有被炉火烤焦,就算后面几步失手,也可下次收集了药材再炼。若是这一步失手了,焦飞哪里也寻不来第二颗绛珠草。 焦飞升空一道法诀的威力不够,连续捏了三道小诸天云禁真法打入了丹炉,这才放心按照医经上所说,把第二份九种药材投入了丹炉。焦飞胆大心细,随手又是一道法诀,裹了这九种药材,在绛珠草之外形成了一环。炼丹本来是个极耗费真气的事儿,所以道门炼丹多借助炼丹童子扇火看炉,自家可以趁机打坐恢复真气法力。 本来不要说以炼气入窍的修为,就算是有炼气成罡修为之人,炼制一炉丹药也要累的宛如老狗一般,也只有焦飞,他学的天河正法号称天下真气浑厚第一,他虽然才打通了一百零八个窍xue,但是浑厚真气也绝不输普通门派炼气成罡之辈。加上还有玄冥真水的法力,可以互相替换着来,倒是让焦飞一直都支撑了下来。 定颜丹只是最普通的丹药,比不得陈太真开炉炼的水云丹,因此焦飞花了五六个时辰,便把所有药材都投入了丹炉,他举手封了丹炉的门户,这才松了一口气,半点也不敢耽搁的打坐起来。 “没想到炼丹这般耗费法力,我竟然足足用去了十余滴一元重水,接下来看着炉火也是个苦力活,不晓得我能不能顺利开炉收丹。” 等焦飞真气恢复的七七八八,丹炉中忽然火焰大旺,焦飞掐指一算时辰正好,心中暗道:“这不是丹药要炼成了罢?我要细心掌握炉火。”焦飞上次帮陈太真炼丹,不知耗费了多少力气,但是也炉火的掌握也算是有了三分心得。这看顾炉火比投入药材时更疲累十倍,饶是焦飞心智坚毅,法力也还算浑厚,在一炉子定颜丹炼下来,也是累的全身汗出如浆。毕竟上次他只是扇火,一起都有陈太真照顾,这次独立一人炼丹,焦飞才知道辛苦。 “幸亏定颜丹只是普通丹药,除了能驻颜不老,也不算什么上乘。除了主要的一株绛珠草难得之外,炼造倒不繁复,不然我怎么也不可能支撑下来。” 眼看炉火纯青,焦飞知道这是快要到了最关键的一个步骤“拉丹”投入炉火中的药材有配额,但是懂得“拉丹”的手法便能让所有的药材尽数化为丹药,不懂得的就会浪费七八成药材,所得丹药却少。当日陈太真演习这一段手法时,特意放缓步骤,方便焦飞偷学,现在轮到焦飞自己出手,更是加了十倍的小心。 这黄脸少年把心一横,将一十三滴一元重水一起逼到了小诸天云禁真法的内道三十六种子符箓中,到了这么猛的一股真气,焦飞凝聚出的幻符就比方才清晰了十倍,蕴含的真水精气也精纯无匹。 “呸!成不成就,便在此一举!丹炉给我开吧!” 焦飞一鼓作气,半点也没犹豫,把这一道法诀打入了丹炉当中,丹炉中火焰漫卷,都快烧到了他的道袍,但是焦飞眉眼也不眨一下,伸手一招,丹炉中烘焙的三十九种药材,包括了绛珠草就化合到了一起。本来这些药材的清香各不相同,层次分明,但是当焦飞合丹之后,这些药材顿时混溶成了一块,反而味道全失。 焦飞全神贯注,额头上一滴滴的汗水落下,紧张到了极点。他不是着急这炉丹药,炼丹也是修心,修道,若是关键时刻撑不住,日后修道的时候,也就缺乏了这一股气运,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然。焦飞绝不想在最后关头失败。 炉火把被炼成了一块的丹药细细烧灼,似乎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出炉,焦飞不敢有丝毫焦躁,按耐了诸般情绪,也不敢有丝毫分神。丹田中的小诸天云禁真法种子符箓,已经被他灌注了法力,随时能发出最后一道收丹的法诀来,但是就是丹药迟迟不开,他就是拉了弓,猎物却忽然缩头不动一般,手臂不管如何酸麻,却始终要稳定如恒。 “开了!” 忽然间,那块丹药发出了噼啪之声,焦飞把手一招,最后一道符箓化道白虹,把丹药整个分成了二三十块,在空中丢溜溜的乱转,最后化成了清香扑鼻的丹药。焦飞心中欣喜无定,忙伸手拿起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玉瓶,收了所有的定颜丹。 “我的最后关头,拉丹的手法还是不成,上一次陈太真师兄至少把九成以上的药材拉出了丹来,我最多也不过拉出了六成的丹,糟蹋了一小半的药材。” 不过第一次开炉炼丹,就有如此成绩,焦飞也足堪**了。这定颜丹一粒便能驻颜不老,虽然焦飞只拉出了六成的丹来,可是也有二三十粒了,足够跟碧玉蝎子精九尾儿交代有余,他倒是能够落下来大部分的定颜丹,虽然焦飞也不觉得这丹药能对他有用。。 这一次炼丹虽然时间比上一次帮助陈太真扇火要短的多,但是疲累却犹在那次炼丹之上,焦飞收了定颜丹的玉瓶,就一头栽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他睡下没多久,陈太真就笑呵呵的带了两个女子走了进来,见到焦飞衣冠不整的躺在地上,老脸就有些尴尬。跟着陈太真来的两个女子,一个气质高洁,冷若冰霜,一个却给予人春风扑面,一室都是暖意。焦飞若是没睡着,定然都认得出来,那个身材稍微高挑,冷若冰霜的正式越轻寒,另外一个却是跟他关系还很融洽的孟阗竹。 “这孩子,怎如此不稳重?居然在丹室里就睡下了。亏得孟师妹和越师妹还记得和他有一面之缘,前来看望他。” 陈太真正要唤醒焦飞,孟阗竹却拦了道:“看焦飞师弟似乎十分疲倦,炉火中尚有余温,应是刚才炼丹,耗尽了精力。还是不要叫他好了。”陈太真嘀咕了两声,在焦飞耳边压低了嗓音说道:“你小子乱动我的丹炉,回头才跟你算账。” 其实这三人一进来,焦飞就从梦中惊醒。他毕竟是个修道的人,陈太真,孟阗竹,越轻寒等三人又没隐蔽了气息脚步,才一踏入丹室的院子,焦飞就知道了。但是焦飞现在这样子怎好见人?不消说道袍比炉火燎着了一大块,头发都有些焦枯,脸上都是黑烟,跟鬼也似,孟阗竹和越轻寒都是冰纨般的道装,跟画上仙子相仿,由不得他不自惭形秽。 陈太真这般一说,焦飞也有几分不好意思,正要思量是不是“醒”转过来,解释几句,越轻寒忽然问道:“焦飞师弟,你刚才开炉炼的是不是定颜丹?” 越轻寒直来直去,这么一问,那是把焦飞装睡的事儿揭穿了,让这黄脸少年老大不好意思,一翻身爬起来道:“前些时候小弟出门帮陈师兄去采药,无意中得了一株绛珠草,就试着炼了一炉定颜丹。这定颜丹的丹方还是孟jiejie当初送我的医经上记载的哩。” 越轻寒玉容如冰倒也看不出来喜怒哀乐,只对焦飞问道:“不知焦飞师弟你炼成了没?” 焦飞点头道:“小弟侥幸炼成,只是拉丹时手法不好,毁了大半的药材,只得了二三十粒。越师姐可是需用此物?只要您留给我两粒,其他的尽管拿去。” 越轻寒和孟阗竹同为漓江剑派的四大弟子,一身道法不消说是极厉害的,焦飞和孟阗竹关系尚可,但是越轻寒却是天生的一股冷淡的脾性,他根本无从结交。见越轻寒忽然问题定颜丹,焦飞自是好不吝啬的把整只玉瓶都递过去了。 越轻寒淡淡说道:“我也要不那么许多,便跟你讨五粒,日后有以回报。” 焦飞看着越轻寒,随手捏出一个羊脂玉的瓶子来,从自己的那个玉瓶中倾倒出五粒定颜丹,素手如玉,和两枚玉瓶相映生辉。越轻寒的玉瓶倒是上佳美玉,跟美人儿玉手一般温润,焦飞自己的那个玉瓶,不过是随手准备下的,就显得质地次了许多。和越轻寒玉手放在一起,颇有些不协调,显得寒酸了些。 “这修道之人也讲究美食美器,只是我还不够那个资格,等我炼就了元神,能够长生不老,或者有机会考虑这些罢。” 焦飞从越轻寒手中拿回了自家的玉瓶,拱手说道:“几粒丹药,还不是什么珍稀之物,也只是借了陈太真师兄的丹炉炼来试手,哪里值当什么?还敢需要越师姐报答!我这丹方还是孟jiejie给的呢,讲究起来,此物孟、越两位jiejie也有一份的。” 越轻寒收了定颜丹,似乎心情欢悦,难得多说了几句道:“孟师妹倒是广结善缘,焦飞师弟入门才不许久,就有这般修为,日后你讨救兵的地方又多了一处。” 孟阗竹微微笑道:“师姐说笑了,不过这话还真是如此,出门行道谁不遇上些麻烦?焦飞师弟进境如此迅速,不日便可追上我们姐妹,到时候孟jiejie有求,你可不能拒绝。” 焦飞甚感惶恐,连忙谦逊了几句道:“两位jiejie说哪里话来,若是我能有本事,让两位jiejie也得以借助,乃是焦飞天大的荣幸。”不知不觉间,焦飞把越轻寒也从师姐喊成了jiejie,关系又紧密一层。陈太真在旁听得确真,心中暗忖道:“焦飞师弟人缘到好,本派有苏真,徐庆师弟愿意帮他,外面还有孟师妹,越师妹这两个硬手。不似苏星河师伯那般脾气古怪,虽然派中许多人都受了苏师伯的恩惠,紧要关头却难得寻得人帮手。不然这次怎会吃了蓝犁道人的大亏,连性命都保不住!” 修道之人等闲不招惹事端,但也有避不过去的争斗,谁也不敢说自家道法无敌,长胜不败,同道好友越多,遇到了事情便能有个缓手。修道人不贪慕世俗之物,但是一应的法宝,丹药,天材地宝,丹诀,法术,都比世俗之物珍贵的多。有些事情,比如要炼一炉能够提升修为,冲破瓶颈的珍奇丹药,没人相帮,绝做不来,不是至交好友,谁敢请来护法?要祭炼一件不世的法宝,需要多人一起出手,没有生死与共的同门,甚或同道至交相帮,谁敢大刺刺的请个不知根底的人帮手祭炼? 不管道魔诸派,还是佛门杂家,没有同道至交,修行路上就要坎坷无比,有人私心自用,只一回被人知晓,就再也交不着朋,遇到事情也只有一个人死扛罢了。 便是因此缘故,那些杀人如宰小鸡,翻脸无情的人物,也不敢轻易祸害了朋友,遇事总要顾及几分脸面,讲究些“信、义”二字,免得闹的孤家寡人,众叛亲离。遇到大事无人援手,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舍长生之外,一切法宝,丹药,道法,都是虚妄。真能求得长生之人,也知道何者为贵,毕竟炼就元神除了本身修持之外,一切外在的手段全用不上,就算抢夺了天下奇珍,还是不得长生。 越轻寒本来双眉入鬓,凤眼含威,身上的一股威势让人不敢靠近,但就在这一两句话的功夫,对焦飞的态度就缓和了许多。孟阗竹笑盈盈的,心中暗道:“当日是我失算了,若是把焦飞师弟介绍到本门哪位长老门下,现在定是一飞冲之势,绝不会逊色在天河剑派的成就。看焦飞师弟在陈太真师兄这里如此随便,显然已经深得诸位长老信任。看来我跟诸位正教的长老眼光还是有些逊色,竟然当面错过了焦飞师弟这样的奇才。他能在短短一年内从不谙道法的寻常少年,到了炼气入窍的修为,还能独立炼丹,已经是道家九大派中百年罕见的人物。” “咦!若是这般,这件事儿倒可以做得!” 孟阗竹虽然待人和蔼,但却极是自傲,其实比越轻寒这样冷若冰霜的还要难以接近,焦飞能够讨得她欢喜,几次攀谈,已经是难得之事。她见焦飞言语陈恳,心下又欢喜了几分,生出了一个念头来,勉励了缴费额诶好几句这才对陈太真说道:“我们姐妹跟着两位长老来求亲,几位师姐妹的事儿都定下了,今日见到了焦飞师弟,我忽然想再做一家亲事,陈师兄长兄如父,应该可以做主罢?” 陈太真本来从容自若,看着三人攀谈,忽然听到了这一句,脸上立刻变色,想也不想的拒绝道:“焦飞师弟却是不方便结道侣,孟师妹的好意,老道也只能推拒了。” 孟阗竹愕然一愣,吃惊道:“难道焦飞师弟已经是真传弟子……”她说了这一句,立刻醒悟,住口不言,但是内心震动事实太大。要知道道门诸大派虽然收徒不少,一辈中十几个,乃至几十个内门弟子都不出奇,但是只有极少数的秀出之士,才能够获得本派真传。漓江剑派也只有四大弟子,天河剑派多些,也不过六人而已。这些大弟子惯例被称作真传弟子,才是真有希望炼就元神,能够长生不老的。 “焦飞师弟才入门多久,就能获得如此赏识,难道我的眼光居然如此差劲,白白错过这般良材美质不成?” 不说孟阗竹心下懊丧,就连越轻寒也微微吃惊,她们都不知焦飞能有如今成就,除了个人极端努力,向道心坚之外,多是机缘巧合,换了个人绝不能学步,有如他这般成就。 不过孟阗竹转念一想,话已出口,也不好回收,就笑道:“焦飞师弟天资,我们漓江剑派怎敢有了拉拢之念。是我有个小师妹,天资尚可,但是却不知上进,门中师长都极喜爱,也不好说她。眼看如此美质良材却要荒废,我这个做师姐的也颇替她担忧,也许只有出阁之后,有了夫家管束,待她严厉些,才知道上进。” 陈太真的脸色这才好了些,轻笑道:“如此焦飞可就要承情了,几粒定颜丹就能换得一个美娇娥,多么划算的生意。” 焦飞听得额头冒汗,期期艾艾的说道:“孟jiejie虽然是好意,但是小弟修道才一年不足,怎敢有这样的念头?” 孟阗竹笑道:“你以为我的小师妹就那么容易给你不成?就算她父母也未必舍得,就是先定下来,然后两家还有许多事儿做,总要多见个几面,笼络感情,万一你们脾性不合,此事还未必能成。我们是修仙求道的人,不是那些凡夫俗子,父母之命就定了终身,也不管儿女如何,何况我还只是个做师姐的!总要你们情投意合,才会捉人下聘,讲究合礼。” 焦飞这才松了口气,不过还是心下惴惴,暗道:“苦也,刚才跟苏真师兄聊过此事,我这样的人是不能投入别家门派的,只能从别派娶亲过来。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长生之路在何方?怎还能带这个累赘?也罢,到时候我装作愚笨些,只要让那女孩儿烦了,恶了我,自然就此事不成。” 焦飞心中拿定了主意,脸色才好看些,孟阗竹和越轻寒在陈太真的丹室中坐了一回,商量了两派结亲的许多事儿,这才殷殷告辞。其实虽然此次漓江剑派来了两位长老,也只是为了显得礼节隆重,主事儿的还是孟阗竹和越轻寒这两位大弟子。天河剑派这边也是如此,一应都由陈太真出头,掌教郭真人也只是陪着两位漓江剑派的长老,并不去管这些琐事的。 陈太真看焦飞还有些神色不属,不由得笑道:“焦飞师弟,你是欢喜的傻了么?怎么还未真个结亲,就如此恍惚,这可不是修道人器量!” 焦飞苦笑道:“师兄说笑了,小弟也只是在想如何推拒此事,我自家还求不得大道,怎敢做这样的事儿!只怕多了这个拖累,日后修炼更加艰难。” 陈太真呵呵一笑,说道:“你以为漓江剑派的师妹,师姐有这么多,还能让你挑挑拣拣不成?放心!不等你真个炼气大成,最少也要凝聚金丹,才有机会见着人的。现在担心这些转无趣味,这一次漓江剑派会嫁过来两人,招走一个上门的,那都是双方师长商议过多次才最后定下来的。仙家道侣要比寻常人娶亲还甚重的多,毕竟是最少数百年相伴,没有真情实意,哪能相看两不厌这许久?” “况且,我们修道之人素来不禁婚嫁,但要真个谈婚论嫁,多少也要有些底气,这嫁妆,聘礼都是不能少的。现在是人家来跟你结亲,就算送几件上品法器做媒,也是当然之事。除了那些炼就长生,一意逍遥的大神通之士,或者学着人间帝王,收几百个女子充作后宫,排解长生寂寞。其他道侣都是互相扶持,共同上进,也不见得就比一人独秀慢了修行,不然大家都是一人独修,还收什么徒儿,交什么朋友?自家在荒郊野外苦个几百年,连门派也不用开创了。” “我们天河剑派的郭祖师,还不是跟六个同道一起参详大道,这才创下了天河剑派?甚至还跟一位道友结成了道侣,生下了六个孩儿。我的师尊郭嵩阳真人,便是祖师最小的一个儿子,也不见祖师耽搁了什么修为。” 陈太真顿了一顿,有些不怀好意说道:“甚至有些人苦求长生不得,寻一些蹊径出来,就必须道侣两人双修,比一人修道要多出一条大路来。没有这些好处,你当别人都是傻子,愿意带个累赘么?” 焦飞心道也是:“早就听说那些没有门派的散修之士,最愿意和几个至交同道一起修炼,在道法上可以互相研讨,弥补自家不足,转比一个人修行容易些。那个什么角山双鬼不是就在一处修炼?只是他们互相间未能推心置腹,各有私心罢了。道侣也不过就是比这样一同修行的同道好友亲密些,是没有我想的那么叫人生畏。不过这种事儿,我不大喜欢,到时候还是推拒算了。” 焦飞把这种想法压在心底,倒也没有跟陈太真说起。陈太真本就有事儿,跟焦飞闲聊几句,便让他自家修炼,扬长而去,向掌教郭真人禀报两派结亲的事情去了。 焦飞炼丹耗尽了精力,虽然挣扎着醒来,但是却依旧疲累,跟孟阗竹,越轻寒,陈太真说话的时候已经是强自支撑,陈太真一走,他立刻跌走了下来,运起了天河正法,恢复消耗的精力。在焦飞的丹田内,自成一个小小的世界,丹田的最底下是一滴一元重水化成了一滩小小的湖泊,湖泊之上的正中是五金精气凝结成五彩金丸在缓缓转动,天河九箓剑诀和天河收宝诀连成了一道长虹,从一元重水所化的小小湖泊冲出,贯穿了五金精气凝结的五彩金丸。 除此之外,九字大日光明咒化成了一轮红日高悬,小诸天云禁真法内道三十六符箓团团成了一朵云气,托起了九字大日光明咒所化红日,如梦似幻,虚无不定。 当焦飞运转天河正法,无数先天水精之气被收摄到了丹田内,化成雨露,经过了小诸天云禁真法所化云气,汇聚到了丹田最底部的一滴一元重水所化的小小湖泊当中。不旋踵,湖水涨溢,一轮明月般的水光生出水面,转瞬脱出丹田,在另外一处窍xue停留了下来。每当有一处窍xue被一元重水填满,焦飞的精力就恢复了一分,他足足打坐了五六个时辰,这才精神奕奕,恢复了全部的精力。 恢复了精力之后,焦飞并未停下修炼,把天河正法换成了黑水真法,玄冥真水透出了肌肤,在他身体周围化成了一条似雾似幻,张牙舞爪黑龙,这并非是修炼黑水真法应有之相,只是焦飞以法力自行凝聚的幻想罢了。若是玄冥真水到了能化形而出的地步,他的功力就非是现今这般了。 自从黑水真法修炼到了第二层,这股玄冥真水内蕴的寒气就一日盛过一日,冰系法术和云系法术一般,都是水系术法中的旁支大宗,只是焦飞并不懂得冰系的法术,让他凝水成冰倒是不难,但这又算什么法术了?除了变个戏法,冰凉一下茶水,也无什么大用。 焦飞在黑水真法修炼到第二层,自行领悟了黑水真瞳的神通,已经算是天赋出色,要让他在短短时间内,再领悟出一门冰系的天赋神通法术来可就十分为难。焦飞一面运炼黑水真法,一面琢磨玄冥真水的奥妙,他知道这部魔门法诀别有一功,从来不曾荒废了修炼。 尤其是上一次在马武手下受了重创,后来天河正法修为倒退,被玄冥真水吞噬了之后,黑水真法直冲了第二层,焦飞就知道这部魔门法诀和天河正法兼修,只怕会有些助长修为之力。尤其是在黑水真法修炼到第二层之后,他的天河正法进境便快了许多,焦飞对黑水真法更是重视。 焦飞把玄冥真水的寒气都收束在周身,这股黑不见底真水一显形,就把附近数十丈方圆内的水流,都纳入了掌控,焦飞通过了玄冥真水cao纵的水流,就能感应到极远的地方。他把神念放了开来,顿时把陈太真的这座丹室,还有周围的几座院落都纳在了心海,就宛如历历在目一般。 “咦,怎地这个地方有些奇异?” 焦飞猛然记起了五娘等七姐妹,恍惚记得那些放置青铜巨鼎的院落便在那个方向,匆忙把神念退了回来。他在麒麟殿来去,也是云中走,但是不管他怎么仔细观察,从天空细细查看,也找不着那日误入的院落,便对五娘姐妹深有戒心,从来不曾想过持了五娘所赠的令牌,去探望这个来历十足古怪的女子。 “还是不要在麒麟殿乱作窥探,等我回北极阁再琢磨这些法术罢!”焦飞收了玄冥真水,一抖道袍,心想要不要先去换件衣衫。 焦飞拿回了剑囊之后,也不知怎的,总是懒得使用这件法器,宁可用乌云兜来装着东西。不过乌云兜常要来用,他的换洗衣服什么的就都放在了北极阁。左右一想,现在碧游宫中正热闹,他在这里也是无趣,陈太真又事儿忙,也未必有闲心来指点他,焦飞开始还觉得北极阁冷,现在反而喜欢那里清净,百无禁忌,不似这里动辄就要惹出事儿来。 “还是回去罢!” 焦飞自忖毕竟是北极阁执役弟子,时常不在也不是好事儿,一顿足就纵起云头,绕过了麒麟峰在后山的北极阁落下,这北极阁上空一直都被北极磁光大阵护着,没有焦飞手中的北极阁执役令牌,旁人根本进不去。不过金鳌岛乃是天河剑派的根基,等闲也无人赶来讨没趣儿。 在北极阁落下了云头,焦飞先去换过了一身干净的道袍,他的这些东西,都是水盈儿帮忙置办,一应所需都极齐备。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焦飞顿时觉得清爽,便在北极阁前的露台上打坐,反正他除了修炼也别无事情。 今日也是该着焦飞有事儿,他打坐了没多久,正在运炼天河正法,就有七八道金光从前面飞了过来,在北极阁前落下,若是往常,焦飞就把北极阁的北极磁光大阵开了,任人进出,毕竟来的都是天河剑派的弟子,但是他看到这七八道金光都是自家的天星剑丸,就有几分恼火,悄悄捏了隐身诀,顿时把身影隐去。 这些人里,为首的还是虞元,除了焦飞上次见到过的那些人之外,还多了一个红衣少女,焦飞辨认那个红衣少女的御剑家数,竟然是漓江剑派的传人,不由得就想到了方才,陈太真和漓江剑派二女所商议的婚事中,恰有一个这般模样的,许配给的人正是虞元。 “虽然这个红衣的少女,比虞元似乎大了七八岁,但是修道人中动辄几百岁的寿元,大了这点到不算什么。虽然有些童养媳的嫌疑,但是人家自愿干我什么事儿,都是他们小夫妻感情不错,居然才定亲,就厮混在一起了。”
焦飞也不知这些人来北极阁何事,但是却拿定了注意不开口,也不开放北极磁光大阵,反正他是北极阁的执役弟子,不让在此地闭关的前辈被人打搅,乃是应该的职责。上次焦飞放了人进去,那也是事先禀过的。 虞元带了一众人到了北极阁上方,就有些忸怩,对身边的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说道:“卢师哥还是你来叫门罢,我不大起的过那人,不愿意跟他搭言!” 被虞元称作卢师哥的那人笑道:“他虽然不成器,总也是你我的师叔,称呼一声能怎地?” 虞元鼓起了腮帮子嘟囔道:“卢师哥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可气,上一次我埋伏了好久,等那头胭脂虎精度过雷劫,就要下手夺取她的内丹,却被此人搅黄了,还大刺刺的不理我,似乎他多么有理一样。不是我尊敬长辈,早就给他难堪了。” 卢师哥也微有怒意道:“若是你夺了炼成气候的妖怪内丹,岂不是转眼就能凝练金丹了?这人果然可恶,待会我叫开门禁,也要好生讥讽他几句,这人怎的如此嫉妒他人的机缘!居然还下手破坏,纵然我们跟他有些不敬,这么做也忒小心眼了。” 焦飞暗叹一声道:“你们也修道,妖怪也修道,怎见得就该你们夺她的内丹?你们拜在天河剑派门下,从炼气成罡到凝练金丹还如此艰难,何况那妖怪没有道家真传,全靠一个人苦苦摸索,并不比你们更艰难了百倍,做人怎的没有一点恻隐之心?你们左一句要给我难堪,又一句要讥讽我,就知道我一定给你们放开北极磁光大阵?” 焦飞心中恼怒,任凭那卢师哥高声呼唤了几十句,也只做没有听到。到了后来虞元不耐起来,也跟着一起呼喝,焦飞也只做天上刮风。 这些人叫了多声,也不见有恩兜搭,心中都冷了,虞元当头便叫嚷道:“怎的那黄脸的家伙不在北极阁?他身为执役弟子居然乱走,我要去跟徐庆师伯告发他!” 卢师哥也道:“我们是来求见徐问师伯,想商借他老人家的无形剑,若是连北极阁也进不去,怎么能借到这件法宝?没有这件法宝,如何能去神剑峰寻宝?” 虞元似乎也束手无策,只是放开了嗓门大叫,焦飞听了他们的交谈却心中忽然一动,暗叫道:“我怎么忘记了这件事儿?不久前苏真师兄还说过——徐问师兄天纵奇才,五十年不到就炼气绝顶,又机缘巧合得了一件上古仙人的法宝,就是别派炼就元神之辈也敌他不过。我怎么就忘记了?看来这件法宝还在徐问师兄身边,我若是能得在手里,就算暂时用不到,总有能用的上的时候。” “一件法宝何等珍贵?就算我们天河剑派也不过寥寥几件,苏真师兄,乃是陈太真师兄,徐庆师兄这些人手里都不曾有。何况这件法宝居然叫做什么无形剑,只怕是一件能够杀人于无形的厉害飞剑,天下道魔两家,佛门旁门最厉害的飞剑飞刀,听说也只有十余口,不知这口无形剑算不算其中之一。” 焦飞心中一热,拔脚就走,再也懒得理会虞元等人。这些三代弟子并不知道徐问已经坐化,这就让焦飞有了极大的机会。 现在焦飞是北极阁唯一的执役弟子,只要他不上报,绝对无人知道徐问坐化的消息。到了北极阁闭关冲击元神的人,本就不许焦飞这等执役弟子去打扰,他完全可以把事情推脱的一干二净。 “只要我找机会把这些人放入进去,最好是让他们偷入进去,若是他们从我身上抢了北极阁的执役令牌就更好,徐问师兄身上丢了无形剑的事情就更跟我无关了。” “我也不求能保有这口无形剑,只要落在我手里参详几日,领悟一些祭炼法门,也是天大的好处。” 焦飞可不是温润的君子,只懂得谦让,他能为了修道长生舍弃一切,也能为了在这条路上走到最后去争求一切。 法宝之贵重和道魔佛杂四家平常炼就的防身御敌的法器全然不同。法器只合炼气层数的修士们用来争斗,到了炼就元神的大修士,举手投足间就能发出厉害法术,法器级别的器物在元神级的大神通之士手中,有等于无,根本派不上用场。只有真正炼就灵性的法宝,才能在元神级的大神通修士的争斗中,起到决定胜负的作用。 法器与法宝之别,就如同炼气士与元神级数的大神通者之间的区别,就如不得长生与注籍长生之别,由不得焦飞错过。 焦飞甚至在听得无形剑三个字之后,甚至起了潜逃离开天河剑派之心,不为别的,就因为法宝还有一样法器所不曾有的大能力,也能注籍长生。 只是焦飞随即就想得明白,若是天河剑派得知徐问已然坐化,绝不会放任无形剑这样的厉害法宝被人偷走,除非自己炼就元神,不然万无可能把这件法宝据为己有。可要是他真的炼就元神,也无需偷窃这件法宝了,便是大大方方的据为己有,别人也不会说他,只能赞他有大机缘,大运道,该得此宝。 想要修炼到元神铸就,长生不死的境界,需要有出群天赋,极大机缘,无穷努力,这才不过是有了一线之机。很多天资出众的修士,最终也过不去那个坎,便有人想出了其他取巧之路。其中一条便是合籍双修,故而天河剑派,漓江剑派这样的道门九大派之二,也会热心结亲这件事儿。不过合籍双修有许多限制,便是炼就元神也比真正的元神大成之士逊色许多,虽然是一条路,还不如另外一条方便些。 法宝都生出了灵性,开了灵智,便如元神级的大神通之士一般,能够永恒不灭。便有人想到了以法宝为寄托,炼就第二元神,一样能够长生不死。只是这条路虽然捷径,却危险无比,要把法宝的灵性抹去,以法宝为躯壳,只要一点不慎,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我听说若是炼气大成,到了第九层温养的境界,寿元至少有六七百载。徐问师兄已经是炼气到顶之人,居然也只活了三百余年,说不定他是受到大敌重创,或者修炼除了岔子,这才要冒险冲击元神境界,甚或就是想要炼就第二元神,结果却不幸……” 焦飞到了徐问坐化的洞室前,开了门禁,走了进去,见到这位坐化的本门师兄,不禁有些喟叹,先恭恭敬敬的纳头八拜,低声说道:“长生之路漫漫,想必师兄也知道其中苦楚,师弟为了无形剑亵渎徐问师兄的遗蜕本是万般不该,只是不得不如此,师兄当知其中关由。”默默祷告一番,焦飞这才把手按在了徐问的胸口,把天河正法炼就的法力度了进去。 炼气共分九层,第一层胎动,第二层入窍,第三层感应,第四层凝煞,第五层炼罡,第六层丹成,第七层道基,第八层脱劫,第九层温养!道门之士修炼飞剑一类的法器,随着练气功夫的更上层楼,剑术上便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焦飞能cao控了天星剑丸,乌云兜这类法器,前者法器灵异自生变化,后者是以符箓为主,凭空降低了cao纵这些法器,所需最低层次的法力。凭他本身炼气的功夫,连道门最低的剑术,驭剑百步之外斩人首级都未能够练成。 焦飞和苏真同行不久,苏真就把关于御剑术的事儿跟他说了。 当时苏真曾说道:“普通修道之人非要到了炼气成罡的境界,才能自家祭炼法器,绝大多数弟子在这之前,都无缘得到师长赐下法器,只能用凡物试演。想要凭着一股真气驱物,必须是炼气到了第三层感应天地的境界方可。到了凝练煞气的境界,便能在飞剑上附着一层煞气,等闲的旁门众人炼就的污秽法物,就再也不能损了道门正宗的飞剑。凝煞这一关便是正道和旁门修行上的分野,在这之前大家法力相差不多,在这之后,那些小门小派的人便拍马难记了。” “到了炼气成罡的境界一口飞剑便能虹化,可以御剑飞行了。其实道门中人御剑飞行还是靠了本身遁法,只是以飞剑斩裂大气,让大气中的阻力减至最小,能提升速度罢了。若无任何法器震开大气,空身飞行就要消耗护身罡气,护身罡气和大气摩擦不但倍增阻力,而且损耗的功力也比通常大了许多。若是不用罡气护身,只要飞行速度一快,本来看似轻若无物的大气,就会变得奇重无比,灼热如火,任是铁打的身子也要被烧糊了。” 至于在上一步,到了凝练金丹的层次,剑术上还会更上一层的变化,便是苏真鏖战马武时,用的练剑成丝的剑术,能把飞剑练成游丝,便能藏在泥丸宫,丹田,鼻窍,耳眼,乃至口中,出剑的方位神妙莫测,寻常妖人便难抵御。 徐问已经是能够问鼎元神的大高手,炼气第九层温养的功夫,他的飞剑一定是藏于身体中的某处,焦飞把法力度过去,便是想要寻找一下,徐问的无形剑究竟藏于何处! 焦飞才一把一元重水所化的法力渡入,就察觉了徐问体内空荡荡的一丝法力也无,他想起了困在上元八景符当中的那道雷电元罡,倒是不太惊讶此事。徐问的毕生功力,都化成了那一道雷电元罡,体内无有丝毫法力才是正常。也亏了徐问的躯壳内丝毫也无法力,不然以焦飞的炼气第二层,才修理到入窍修为,连碰也不能碰这位天河剑派最惊才绝艳弟子身体。 焦飞按照天河正法的路数,一个窍xue,一个窍xue的探索过去,紧张的他额头涔涔汗下,忽然真气有了感应,似乎是一团五金之质,炼就的精华,圆坨坨,光芒暗哑,却有极强的一股阻力,让焦飞的真气不得探进去。 焦飞方才一喜,随即就明悟道:“这不是无形剑,乃是本门心法炼就的剑丸,似乎跟我失去的天星剑丸威力相等,不过上面徐问师兄的本身禁制未去,不是以我现时的修为能炼化的。” 当初蓝犁道人赠与了焦飞九枚天星剑丸,早就抹去了苏星河在上面的符箓真气,不然焦飞除非修炼到跟苏星河同等的境界,绝难在短短时日内,把天星剑丸cao纵自如。这样的厉害法器,对焦飞这等修为之人来说,只能靠水磨工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把剑丸上的符箓法力,本命真气一点一滴的磨去。 虽然徐问的剑丸也极珍贵,但焦飞却毫不留恋,立时舍弃,继续把真气来探索徐问的其他窍xue,不过焦飞把徐问的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窍xue都搜了一遍,也没发现第二处异常,心中不禁微微一动,暗道:“难道那宝贝长脚,自己飞了?这却也难说,法宝都是通灵之物,自生灵识,知道徐问师兄坐化了,自家没了主人,便飞遁而走,藏于深山大川,等待有缘人,也是常有之事。” 道门中法宝通灵,上一代主人坐化,自行飞走之事在所多有,焦飞在很多志异的文章中看到过,后来投入了天河剑派,也听苏真提及过,道门确有过这样的事情。有些修道之士虽然机缘巧合得了件法宝,但是本身修为不济,最终也未能炼就元神,坐化之时法宝就自行飞去,不知所踪。 焦飞念及此处,心中大为可惜,又不甘心,运炼天河正法的法力,又穷搜了几遍,仍旧一无所获,便发起狠来用黑水真法的法力也穷搜了几遍,还是不见徐问的周身窍xue中有甚隐藏之物。焦飞仍不肯死心,抱着万一之想,又把葫芦剑诀炼就的五金精气渡入了进去,眼看搜遍了一两百个窍xue也是一般毫无所获,这才心冷了下来。 暗忖道:“看来我是没有这等机缘,搜过这一遍,就回自家洞室去修炼罢。虽然不曾得到法宝,也不可因此乱了心思,还是要潜心修炼,不能把此事永远挂在心中,耽搁了正经的修为。” 就在焦飞想要放弃之际,五金精气忽然消失了一道,焦飞大吃一惊,重新提了一股五金精气出来,果然在徐问的眉心祖窍中,发现了一丝端倪。他用别种法力去窥探都不见异状,但是用葫芦剑诀炼就的五金精气去窥探,就会忽然消失。焦飞试了几次之后,不惊反喜,摸出一截他在淮河大战之后,收集的修道人断了飞剑,把葫芦剑诀修炼出的五金精气注入到了天河九箓剑诀之中,顿时一道金光冲飞,从丹田一路升到了泥丸宫,最终在焦飞的指尖上凝聚,被他一招天河嫡传的剑术,生生打入徐问的眉心祖窍。 这一次,徐问的眉心祖窍大放光明,顿时显出了一个世界来,有无穷城郭,数十万居民,俨然自称一国,人人都腾云驾雾,宛如仙人,这个世界一发即收,顿时把焦飞也夹裹了进去。焦飞见到这般景象,却半点也不惊慌,肚内暗道一声:“原来徐问师兄修炼的是元蜃诀,亦是本门三法四诀中最为高深的一种。最能显化幻景,只怕徐问师兄已经修炼到了一念生城郭,炊烟处处闻的地步了。” 焦飞虽然被徐问的元蜃诀夹裹了进去,但是却不惊慌,徐问的一身功力都化生了那道雷电元罡,这元蜃诀的幻景绝支撑不了多久,他双足踏上了坚实的地面,张眼望去,心中也自赞叹徐问的功力了得,元蜃诀所化的竟然宛若实景。虽然只有元神后期的大神通之士才能开辟洞府,徐问绝无此能耐,但以焦飞功力却看不出来端倪。 元蜃诀所化城郭,看起极为巨大,十分宏伟,焦飞站在街头,左顾右盼,却见无人来理会他。心道:“看来徐问师兄是把东西都藏在这里了!待我仔细去寻找。” 焦飞才要动步,就被人扯住了衣袖,扭头看去,却被吓的浑身冷汗。扯住了他衣袖之人,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眉目却是焦飞再熟悉不过,正是坐化了的徐问。 “徐问师兄恕罪,小弟焦飞不是有意窥测师兄的祖窍。” “嘿嘿,你是谁人的弟子,怎敢叫我师兄?” 徐问收回了手,随意一站,便自有一股宗师气度,给焦飞的感觉比陈太真这位本门二代弟子第一人更为压迫,他心思电转,想了几种说辞,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的来历说了一遍,拱手道:“我师苏星河已经身故,小弟便在北极阁做了个执役弟子,也是无意中发现了徐问师兄闭关的洞室,误以为你已经坐化,这才莽撞了些!想要在师门长辈之前,看一眼无形剑,此事是小弟做错了,任凭师兄处罚!” 徐问笑道:“你胆子倒大,跟我当年一般。你不知我的情况,现在连我也不大分得清,算不算逗留人间。不过无形剑却不在此处我当时修炼元神不成,就想以这口道门至宝为根基,修炼第二元神,把本身的全部修为都跟那口飞剑合在了一处。但是我当年跟魔门几个巨头斗法,受了极重的伤,关键时刻伤势发作,功亏一篑,再也感应不到无形剑的剑气,现在我也不知这件法宝往何处去了。” 焦飞跟徐问攀谈了良久,心中总有几分疑惑,暗忖道:“修炼元神不成,就该身死道消,不该还留着一丝真灵的。这种情况闻所未闻,只怕……也罢,待我来试验一番。”焦飞跟徐问攀谈了良久,见徐问也不骄不躁,有问必答,他故意在说了几十句后,又问起同样的问题,徐问居然回答的和上一次一字不差,焦飞再找了个机会,又问一次,徐问还是回答的一字不差,焦飞这才明白了过来,知道了眼前的这个徐问是什么东西! 焦飞毕竟刚也是天河正法的传人,因此陈太真,苏真也不避讳他,经常会谈起三法四诀中其他的几种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