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离乡
这一天，周家村热闹非凡，整个村里男女老少均对周云恭敬热情，夜深人静之后，回乡激动之情淡却，周云望着这宁静的小山村，重新审视自身，竟然有了侥幸和高人一分的感觉，心想若非机缘巧合，自己就得和周立一般成为山野村夫，终日忙碌还难饱腹。 这般想法也是人之常情，有道是富易妻，贵易友；真正能做到贫贱之交不相忘，糟糠之妻不下堂的人那是少之有少，周云不读圣贤之书，又未曾聆听过高士教诲，心中有些飘飘然，自然也是常情。 周立“隆重”招待了周云，叫来私塾的孔老先生作陪， 烧制粗糙且容积极小酒杯，盛着浑浊的烧酒，喝在嘴中十分寡淡，酒味不浓还夹着nongnong火烧糊的味道。 周云端着酒杯回味起罗百万家的美酒来，那酒质晶莹透亮，开怀畅饮，满口生香，同样是酒，差别却有天地之别。 这一回味，心中走神越想越远，心想同样是人，为何这里的乡亲要活得这么辛苦这么卑微 “四少爷!，孔先生，我敬你们一杯”周立举杯说道。 酒桌礼仪一般只上位者才在敬酒是一杯敬多人，孔老夫子立马觉得周立此举失礼，心中顿怕慢待了这衣锦还乡的“四少爷，”不过一看这“四少爷”周云并不在意。 周立说是敬酒，自己却是只是浅尝一口，仅仅打湿嘴唇。 周云生于此处，自然心中雪亮周立的举动，穷乡僻壤一年到头连肚子都难填饱，这种烧酒便像是奢侈品，一般也就来了重要客人时才会备上，自己喝酒也就是做个样子，陪客而已。 三达叔咪了口烧酒，像似喝了仙酿一般，老脸上浮出陶醉神色，对周云说道:“四少爷，大口喝，今儿整整打了两壶老酒” “好，好”周云微微一笑，应付着回道。 三达叔忽微笑问道: “四少爷，咱村老张头这酿酒活干了一辈子可是一绝。 听村里在外做伙计的小石子说啊！城里都喝不到这等好酒，四少爷，一看你是富贵人，你说说城里酒能赶得上这酒不” 周云心中好笑，这酒哪能和城里佳酿相比，城里随便来个烧刀子都能完胜这酒，那小石子伙计多半在城里混在底层， 三达叔显然座井观天，一生喝过的酒皆是农家自酿，碰到老张头略微有点口感的他就以为是人间极品佳酿，以他极其有限的见识去度量天下，自然错得离谱，相比之下周云见识远超三达叔，本想与三达叔指出这事实。 但心中忽想，这绝灵岛在这世界之中就如沧海一粟，我将那些美酒当人间极品，那与三达叔将烧酒当极品又有何区别 诚然如此，世人以“小知”妄猜世界固然可笑，但肆意以“大知”指点讥笑他人同样是一种错，焉知在一个更广的空间，自以为“大知”的不也其实只是“小知” 周云再看三达叔那张老迈布满邹纹的笑脸里好似还带着一丝得意神色，又何苦在他迟暮之年，和他说起天下之大，他是井底之蛙，顿时心中一动，再次应和笑道:“那是，那是！” “不错，口味极佳”孔老先生一同应和。 三达叔和周立一听十分开心，周立对周云和孔老先生两人道:“吃菜，吃菜，好酒配腊rou，真是美味” 周云端着酒杯和孔老先生两人相视一笑，又小咪一口。 便在此时一个二三岁左右幼童，跌跌撞撞走到周立旁边，眼神有些畏惧生人，两眼又紧紧盯着桌上，周立冲厨房内叫道: “小花，抱小牛去灶头” “别”周云呵呵一笑，一把抱起小孩，小孩有些畏生，不过很快被周云夹过来的腊rou所吸引。 “小家伙，胃口不错”，孔老先生赞道。 三达叔脸笑得像绽开的菊花，“可不是嘛！再等些年和他弟弟都是半大小子就更能吃” “来，再喝点酒”周云用筷子尖沾点酒送进小孩子嘴里。 三达叔大笑道，“会讨吃的小家伙，今天有rou有酒，你又过了一个年！” 周云蓦然心中一酸，自己童年差不多也是这般过的，年头到年尾吃rou的日子点着手指就能数得过来。 “小牛，别缠四少爷，跟娘去灶头吃饭”，周立老婆小花说道。 周云一瞧小花端的碗中，半碗土豆泥上躺着两点酸菜，周云心疑怎么白米饭都没有他一手夺过小碗将桌上荤菜夹了小半到碗内。 “四少爷，使不得，使不得” “小宝宝，长个呢，别饿着”周云问道:“立哥，今年收成好像不好啊” 三达叔叹口气道:“何止今年！说句不怕得罪周将军和四少爷的话，当年那天灾若是晚一年发生，周将军和四少爷你们就不是这翻际遇” 周云问道:“此话怎么讲” 三达叔回道:“你们离家后第二年，朝庭就取消居养院，无家可归的鳏寡孤独，老弱病残朝庭都任其自生自灭，你想想假如那时才发天灾，你们四四兄妹，生存都是个大问题.” 周立心怕父亲大嘴乱说得罪周云，忙岔开说题道:“最近这几年就更不好过，税赋和上缴的粮食都增加了不少，一年到头都是白忙一场” 孔老先生叹道，“当今圣上，听信谗言好道长生，天下各处大建道观，朝庭官员身居庙堂，尸位素餐，卖官鬻爵，不知民生多艰，这般下去……唉！须知治国要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才能长治久安” 周云心中暗赞，常听人说胸有城府，身怀治国良策的能人往往不是庙堂上的高官，而在江湖民间贤士，这许老先生就有点这贤士之风。 三达叔和周立完全不知孔老先生在讲什么，只听到有朝庭、庙堂什么的感觉十分高深历害的样子。 周立恭维说道:“孔先生大才，假如孔先生在朝庭当大官，我们老百姓就有福啦！” 孔老夫子，一捋胡子，淡然说道:“主上圣明，我辈自当出仕辅佐，济苍生，安黎元； 主上糊涂，不敬圣贤，敬鬼神，我辈岂能为五斗米折腰 或在江河之间乘一叶孤舟，或在山野林泉之中梅妻鹤子。 老夫生性不喜水，故就在此逍遥自在” 周云一听，心中对孔老夫子的敬重一瞬间却淡了不少，将酒杯一放，差点来句:你大爷的，你这不是净扯顺风旗嘛，不是说[家贫思贤妻，国难思良相]，真正有能力之人，越是世道艰难，百姓凄苦之时，越要迎难而上啊！ 倘若个个有能力之人，都抱着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的想法，那底层百姓可怎么活！ “周公子，老朽敬你一杯”，孔老夫子，见周云像似在回味自己那段话，心里略有些得意，那段话貌似他清高不愿在官场随波逐波。 其实事实是他从弱冠之年考到不惑之年，屡试不中，最后只好做了塾师。 周云端起酒杯，同孔老夫子一碰杯，心底寻思，这老夫子有消极避世的思想，我这周家村都指着读书来光宗耀祖改变命运，可不能由着他乱教！不过老夫子年纪不小，又以经在这作了几年塾师，也不能直接指责他，以免在本村儿童心中起了老师也可欺的想法！ 斟酌一翻后周云说道:“孔老先生，您是文雅高士，不贪名，不图利。 这份淡泊超然的心态我等凡夫俗子学不来，圣人曾云:「智者乐水，仁者乐山」也只您这种人，才能在大山中感悟到圣人品德里的宽容仁厚，不役于物。” 孔老夫子一听周云这话，心中大喜，脸上又故作淡然，但到底城府不深，那丝喜意连周立都能看出，这时，周云又说： ”我周氏弟子，多愚钝之辈，世居山野，代代均是生活艰辛，少有识字之人，这连绵群山便像似牢笼一般，困住人的脚步，禁固人的思想。 今日先生在此讲学，是我周氏弟子大幸，我望后辈不求能像先生一般，成为高人贤士，也不奢求能金榜题名，闻达天下。 只愿我周氏弟子经先生教诲后，能知廉耻，明是非，懂荣辱，辨善恶； 人的一生本应该有多种选择，等他们成年之后，他们可以选择走出这大山，他们有安生立命本事。 或为仕，或为商，或为工，能有选择的机会，去选择他们喜欢的职业，去过他们自己想要的生活，有尊严地活着，而不是只能选择终身困守在这井底，被迫谋生，劳禄一世。” 许老夫子表情凝重，怔怔看了眼周云，沉吟之后，郑重说道:“周公子有心！老夫自当用心执教，不负公子所托” 周云倒了杯酒，双手捧上，说道: “穷乡僻壤，学风不倡，不少人都想着娃到了七八岁便能帮着干活，这般条件，先生教导不易，我打算捐资开田，进行补贴，若是哪家子弟能中秀才，更要加以褒奖。” 许老夫子神色严谨赞道，“周公子此举定能福佑子孙” 人从来都是俱有多面性，周云坏事干了不少，并不是善良之辈，但对故乡故人还是留下份善缘，他天资不低，若那晚并未遇匪，那他在老夫人的影响之下，多半会是当世名儒。 造化际遇，走上了仙途，又受阴风四鬼影响，学得一肚子坏水，再没儒家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想法，但他却希望儒家的学识能改变周家村后人贫苦。 第二日，村头的祠堂内，周云硊在蒲团上，手拿线香。 三达叔站一旁，声若洪钟般在敬神，说的话大意为:“周氏子孙周云，流落在外，今日平安归家，多亏祖宗在冥冥中护持，今特来奉上祭品拜祭祖宗。” 周云对着父母灵位九叩首。 为人子最心酸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 祭祀完成后，那些祭品，茶、酒、白饭、生果、年糕、和斋菜都分给村中有小孩的人家，周云也不吝啬将。 故土难离，魂牵梦绕，可真正回了周家村，周云却发现自己和这里以是格格不入，只在村中逗留数日，便启程离去。 以其今日能力和角度，再看周家村的乡亲，只觉着这里的人们便如天地间的蝼蚁一般。 这想法并不是岐视，而是悲悯之心，为他们辛苦而同情。 周家村内虽再无至亲之人，周云仍是给村里留下二千两银子，用来开荒筑田和奖励品学皆优的学子。 他这义举还真影响了不少周氏后人，数十年后周家村真出了个状元，寒门贵子被传唱天下，教育和书籍果真是斩断穷根的利剑！ 离别之时，村中老少送行，周云再回着一看眼村中众人，这一眼也是最后一眼。 一朝辞此地，四海遂为家，自今之后仙凡两别，仙道飘渺，周云心知这一去，即便是有机会再回周家村，那时也是物是人非，今日所见之人还在不在世都很难说。 周云望向群山将这故土深深印在心底，脸上露出坚毅之色，一转身抽马离去。 送行人群中，三达叔抱着个两岁左右的幼娃，对着周云远去的背影对幼娃说道:“狗娃，你长大后，要好好念书，要像四少爷一般，出人头地” PS：感谢「初逢仗剑行」的推荐票，祝兄台2017四季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