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天灾人祸

    做出战略调整的第二天，孙万林的心彻底放回肚子里，武香派人来报，说她手下亲兵从章高元那里绕道而回，带来玄武的消息，章高元果如众人猜测那样，没有南下黄河找死，而是出乎意料的去了临清州。

    这比翻身去打高唐州还要活络，完全避开了清兵主力，尤其是神机营，如此看来，章高元是不会硬来的，至少短期之内，载津拿不住他。

    如此，那段一山出济阳简直成了好棋中的绝妙好招，一东一西，完全玩弄清兵于股掌之间，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只是苏万柄兵败被杀，苏长水在东昌府的大军彻底消亡，曾经以为的西部屏障不复存在，这次就算解除了载津的威胁，但下次呢？东平州一线已不安稳，孙万林不得不思考今后的防御问题。

    古代将领，在遇到上天帮忙时，总会兴奋的大喝一声，“天助我也！”有些难以两全的孙万林在思考两天后，突如其来的一个消息让他也如此大喝了一声。

    这一刻，孙万林心中真的有种上天就是要江山更替的念头，他担心的西部防御问题，因黄河再次决堤，变得容易太多！

    西去千里，开封城，河道总督李鹤年面如死灰，他如今就是左脚刚踩了一泡狗屎，还未擦干净，右脚便又踩了另一泡狗屎，臭的没人理。

    河南匪患，让巡抚以下一众大小官员，都有推脱的可能，唯独他，毫无可推之处，何况滔天黄河水，前从应战乱未修缮的东明县决堤，后又从上年决口之处撕开更大的口子，一泻而下，照样冲着淮河而去，开封城外千里之地，一片汪洋。

    唯一能让他有些庆幸的，东明决堤还算小，损失不大，郑州这边因是上年黄河水扫荡一空，这次除了决堤，损失倒是有限，他也不必担心流民四起，祸乱河南。

    两处决堤，能保住命已经是奢望，李鹤年除了叹气，已无主意。

    孙万林是断然没想到东明县境也决堤，这两处黄河水或许没有上年那么可怕，但对于破虏军来说，真是强援，几百上千里的烂泥潭，足以挡住从这一线过来的千军万马，他现在只需要盯住大名府一线，而这边，多少还有断流的黄河阻挡。

    可别小看断流的黄河，这河底同样是淤泥，比有水还难过，当然，这对刚刚过河的青龙，以及临清的玄武，也同样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青龙还不担心，毕竟清兵主力都在东昌府西面，段一山折腾起来总是有路可走，玄武才是要命的，孙万林很担心章高元不知道情况，稀里糊涂绕回来。

    他却不知，此刻章高元已经兵抵广平府，直隶震动，连京城都慌乱了，大白天的便九门紧闭，慈禧直接发懿旨，要载津返回京城驻守。

    曾几何时，直隶官民只听闻山东匪患，不知贼人已成水火之势，上一次遭遇兵灾，还是二十年前捻子作乱时，就是黄河决堤，流民作乱，也未影响到广平府，而这一次，是真真切切，贼兵大旗，就在城外飘扬着呢！

    那广平府衙所在的永平城，也是有数大城，城周九里，高三丈五，虽说有些修缮不全，却也不是章高元轻易能攻破的。

    此处已属直隶，不是山东那乱摊子之地，广平知府繆彝可不敢弃城而逃，若做了这第一人，朝廷必定砍了他的脑袋，何况直隶总督李鸿章手里有兵，死守待援总是要做的。

    章高元见永平城防范有些模样，也不敢轻易强打，他身后可是有载津跟着呢！弄出动静来就行，在一通火枪吓唬了永平城上下，派人到乡下大户人家搜刮了一遍后，章高元并不停留，当日便率兵离开，直扑邯郸。

    邯郸城可不简单，千年古城不说，关键是章高元无意中，将其兵锋指向了载津这次出兵的中转大本营，所有弹药粮草，皆从京城先运抵邯郸，再经邯郸转运到大名府、开州，神机营虽说火器凶猛，但耗费也是巨大的，每天都有神机营兵勇押运弹药物资，送抵前军。

    在临清，载津脸色阴沉，章高元耍得他火冒三丈，临清一地人心惶惶，百姓见神机营到了，也未安心，照样四处奔逃，玄武这一次，可是搅得东昌府鸡飞狗跳，让人闻风丧胆。

    富察的马军因前往黄河岸边找寻章高元踪迹，耽搁了时间，也就是和载津步军差不多到了临清，现在贼兵并未隐藏行踪，一路去了广平府，奕譞八百里加急送来书信，说太后、皇上震怒，以有圣旨下达，要他不惜代价，解决进入直隶的反贼。

    而叶志超也派人来报，说离开德州太远，恐有失，这如何追击，还要贝勒爷拿个章程才行，为此，载津也十分头痛，他知道，河南八旗、绿营防军多在南面，以追击也应对已经穷途末路的柳午天，而直隶防军大部在山东，其余各地虽说也有兵马，但却挡不住章高元。

    和手下商议，最无法确定的，是章高元入直隶的企图，到底是逃窜，还是另有计谋，而且不管如何分析，都无法知道章高元的下一个目标，如此，怎么围堵？

    玄武此次被迫四处转战，很有些后来红军长征时的味道，大目标自然是回山东，只是这回去的路，却不一定，完全根据具体情况而定，这年头消息传递滞后太多，如此一来，载津不头痛才怪。

    章、载二人都未料到，河南水患再起，虽说直接受灾的百姓比上一年少了许多，可这一年来，河南因水患和匪患，可谓民不聊生，就是没遭灾，日子也没法过了，如今已是夏季末，朝廷仍然没有有效的赈灾，想想那难熬的冬天，加上水患再起，任谁都会生出逃难的念头。

    看看河南的地图便知道，整个河南南部，是黄泛区，只有西部、北部安稳些，东部虽说也是一条出路，但傻子才会重蹈覆辙，去山东地界找死，剩下的西部、北部之中，不用说，首选逃难之地，肯定是北面卫辉、彰德二府，要想安稳些，再往北去直隶也是行的。

    卫辉府因在开封府边上，一年来早已被折腾的不堪重负，自然，彰德是逃难的首选，有钱大户人家，避祸也就不会只到彰德府，而是继续北上，进入直隶地界。

    话说事情也就这么巧合的发生了，章高元命斥候前往侦察，那斥候看到官道上有大车、马车，伴随大户人家家眷进入邯郸城，便动了心思，想进这邯郸去瞧一瞧，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

    带队都头姓冯，名义，河南考城人士，有些小聪明，随章高元降了破虏军，他见那大户人家车马入城容易，自然也就有了主意，在城外一处山道，劫持了一户前往邯郸的大户人家，将这家人男丁扣下，威逼女眷坐着马车，让手下长相清秀之人，扮作家丁，自己一副公子哥打扮，晃悠悠来到邯郸城。

    守城兵勇见有女眷，这防备之心弱了一半，冯义再让人奉上些散碎银子，轻易便入了邯郸城，找家客栈住下，让手下看紧作为人质的女眷，自己带人闲逛。

    也是载津神机营在此中转，进城虽然容易，不过城防却很严谨，没有可下手的机会，里应外合攻打邯郸是不太现实了，冯义有些失望，不过这也好，玄武不用打邯郸的主意了。

    回到客栈，冯义思量着尽早出城，要是玄武兵到，邯郸肯定要关闭城门的，到时候不一定出得去，只是这挟持的女眷怎么办？正商议着，客栈外传来嘈杂之声，冯义有些担心，派人去处查探。

    “都头，外面是押送物资的清兵过街，听人说是神机营的清兵。”不一会，手下来报。

    “神机营的辎重？”冯义愣了下神，白来一趟，他有些不甘心，心里思量着是否放一把火，恶心下神机营也行。

    “都头，要不咱们把那劳什子手*榴弹，丢出去试试？”手下也有不甘心的。

    听到手*榴弹三字，冯义一拍大腿，怎么把这玩意忘了？进城虽说火器不好夹带，不过他们还是夹带了十来个手*榴弹。

    这玩意，冯义和手下都没用过，只知道有些厉害。玄武出击后，在博平滞留期间，运送伤兵回去，补充物资时，彭起派人送来百来十手*榴弹，说是试试，守城时有大用。

    偏偏章高元这一路出了伏击戴宗骞，真正的大战便没有，更别说守城了，一时间用不上，冯义等人手上有，也是章高元想着试一试，随便给了些，要不是这玩意看着和火器完全不搭界，冯义在入邯郸时，也不会想着聊胜于无夹带进来。

    不管怎样，手*榴弹这名字听着比放火强！冯义打定主意，要给神机营押送兵马来一下子，一番窃窃私语之后，冯义让手下人出去打探，看看神机营在何处落脚，这样才好分配人手，在往来路上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