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在路上
“…啊…放开我…来人呀…你放开我…” 睡梦中，一个女人大声哭喊的声音惊醒了羊林枫，“又是梦吗？”他缓缓睁开迷蒙的眼睛，那声音却愈发的清晰… “啊…放手呀…你放开我…来人呀…” “在帐门外，是碧如”，羊林枫心中一惊… “你个小娼妇，还敢叫喊…你…宁愿伺候晋狗也不伺候你老子我…你还叫…今日你从了我，这几块rou就是你的，你若…哎呀…你还敢咬人…” “来人呀……” “你叫，臭婊子，看不打死你…哎呦喂…哥几个快来帮忙…” “哈哈哈哈…老吴头，你竞连一个小雏马都训不服…来…我来…” “啊…来人呀…你们放手…放手…” “哈哈哈哈，看来还是我们羯人的雏马子性子烈，比那些晋人的双脚羊要够味的多…” 门口的施暴声，那放浪的yin笑声，那衣裙被撕的“呲呲呲毗”的破裂声，还有碧如那歇斯底里的哭叫声，这每一声、每一调，都仿似那尖刀在捅向羊林枫… “狗杂种…禽兽…禽兽…放开那姑娘…” 羊林枫在竭尽全力的叫喊，也在竭尽全力的挣扎着想要坐起，可他那微弱的声音根本传不出门外，他那僵硬的身体也丝毫不能抬起， “吱…”羊林枫感觉到腹部那伤口正在撕裂… 可他仍旧没有放弃，他仍在拼力的叫喊，仍在拼力的想要抬起那千万斤重的躯体… “吱…吱…”羊林枫腹部的伤口撕裂的愈来愈大， “你们放开我…呜呜呜…你们放开我呀…啊…” “哈哈哈哈…” 可门口碧如的哭喊声仍在继续，那地上的挣扎声、那胡人的浪笑声也仍在继续… 已然浑身是汗的羊林枫终于侧过了身来，他看到了床边木凳上的药碗，他在奋力的伸长着右臂… “啊……”碧如更为凄厉的一声哭喊传来，羊林枫奋力将手中药碗向门口扔去， “啪啦”一声，离手而去的陶碗摔了个粉碎，羊林枫的身体，也“噗通”一声，面朝着大地直直的摔去… 帐内两声一起，门外胡人的响动立即停止，宁静… 宁静，却只有一刹那。刹那之后，“呼啦啦”撩门入帐的声音立刻响起。一听这声音，那尚且面朝大地的羊林枫瞬间便轻松了下来，他微微一笑，又忍着疼痛，缓缓用力，慢慢转过身来… 这是三个衣衫不整的彪形大汉，他们穿着紧身紧袖油污污的白色胡袍，那脏兮兮的卷曲的黄发、黄须、络腮胡上都沾满着尘土，还有那一看就另人厌烦的深陷在眼窝中的蓝色眼睛。他们全都有着高隆的额头、高启的鼻梁，和那宛若鬼面般煞白煞白的脸庞… “你们…好…丑呀…”翻过身来的羊林枫挣扎着靠向了床边，他在不住的咳嗽，他每咳一声，都能感觉到自己腹部伤口中那血液在一张一拢中汩汩涌出，那钻心的疼痛暂且不提，仅这汩汩涌出的血液便让羊林枫有了濒临死亡的感觉，他的呼吸已经困难了，可他仍在喘着粗气用力的说话… “你们…好…丑呀…” 说话中的羊林枫艰难的抬起那额头尚在流血的头颅，他在直视着面前的胡人，就在这直视的目光中，写的是满满的从容… 他的脸上仍在微笑… “鑶~~~”那几个胡人并不说话，却在缓缓拔刀… “不要…”碧如抱着那些破碎的衣裙，衣不蔽体的从门外哭爬着进来… “不要…你们不能动他…他是石将军…” “滚开！”一个大汉怒喝一声，一脚将她踢开，便直向羊林枫扑来… 本就已有濒死感觉的羊林枫从容的闭上了眼睛，他的脸上依然挂满了笑容… “唰唰唰唰…唰…” “啊！” 羊林枫听到了碧如的尖叫声，也听到了五声长剑划破空气的响声，可自己身上却安然无恙。 万分惊奇的羊林枫迅速睁开眼睛，却只见眼前那三个胡人正在慢慢倒下，待到他们那魁梧的身姿完全落地，那一身胡服戎装的石瞻才又出现在羊林枫的眼前… “这个缓慢收身、目送手中长剑入鞘的绝美少年便是冉隆师伯的儿子冉良…”羊林枫在心中缓缓自语， “先披上这个…”石瞻解下自己的白色披风，看也不看就扔向了帐篷边上衣不蔽体的碧如， “大军马上就要出发了，你简单收拾一下，速速予他敷上药…哎呀，这死小子还死沉活沉的…”说话中，石瞻已经抱起羊林枫将他放在了床上， 可怜的羊林枫极想出言揶揄他，可却怎样努力也说不出话来… “以后少在军中走动”，石瞻一边向外走去，一边拍打着胸前的尘土，“以后灶上也不要去了，想要什么和我说就好…我走了，你换衣服吧。” 话不落音，他便挑帘出门，可一转眼间，又复挑帘进屋… “啊！”刚刚走到包袱前放下碎衣的碧如，突然听到屋帘响声，惊的不由得叫出了声。她双手紧抱双胸，直直的看着走进帐中的石瞻… “一会儿将这三人尸体扔出帐外，打水把地清洗干净，若有人问起，只说你曾听到帐外有人斗殴…”那石瞻仿若无人般径直走向帐中央，将手里一块牛rou与一盘牛筋放在了桌上， “这是我在门口捡到的，一个女孩子家的，不到卯时就敢出去军中，再不留心，以后就没有这般好运了…” “唉~~”本就羞愧的碧如经他这样一说，眼中的泪珠倾刻间便滚落了下来。她欲出言说话，可那石瞻早已挑帘而去。 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羊林枫，体味着那疼痛钻入每一寸肌肤，再将这每寸肌肤中那仅有的水份拧出，并驱赶着它们从那毛孔之中喷薄而出… 同时体会的，还有那伤口中汩汩而出的血液，“这是那三途川中涌动的河流吗？怎得没有见到传说中那让人迷醉的曼珠沙华…”羊林枫那自主的思绪只飘到这里，便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迹… 再次醒来的羊林枫第一眼看到的依然是碧如那正在注视着自己的双眼，只是这次，碧如那双清澈的眼睛已然哭得通红… “公子醒了…”碧如喜极而泣。她松开正在抓着羊林枫的手，急抹了一下眼泪，便又笑着说到，“公子怎么这样贪睡，这一睡又是一天多…” 羊林枫笑了，“都一天多了呀？我怎么觉得才刚刚闭眼…” “还刚闭眼呢，快别说话了，喝口水润润嗓子吧”，说着，碧如打开一个水袋，小心的将水倒入陶碗， “哎呀…又洒了…”背对着羊林枫、笑着说话的碧如脸上依然挂着泪水，“今日的水，全被这马车喝了去…”语罢，她拭了拭眼角，方才转过身来， “公子身体莫动，我来扶你”，说不落音，碧如便已经坐在羊林枫头前。她伸手到羊林枫脖下，微微将羊林枫扶起，“公子小心，别呛了去…” 喝了几口白茅花蜂蜜水的羊林枫，又被碧如缓缓放下， “姑娘也是，都过去一天多了，怎的还在哭泣？眼睛都哭成小兔子了，没事了，别哭了啊…”，看到碧如那通红的双眼，羊林枫以为她仍在为昨日凌晨的事情悲伤，便笑着出言安慰， “还说没事，公子已经愈合的伤口又全然撕裂了，竞比以前还要大，而且，从昨儿个到现在，公子都是高热不褪，医官们都说…”碧如话没说完，便停了下来，又是一阵悲怵… 心中一阵感动的羊林枫无可言语，只得笑着问到，“都说什么？” 碧如并未理他，只是拭了拭泪水，“都怨我了，平白的又让公子受罪…” “姑娘千万莫要如此说话…”羊林枫急急得欲要出言安慰，可话才刚刚出口、就又被碧如打断， “好了，公子莫要说话了，好好休息下养养精神，估计再走不远就该扎营了…” 说话中的碧如俯身上前给羊林枫掖了掖被角、就又起身去收拾车中行李。 望着碧如的背影，羊林枫的思绪一下就飞到了洧仓城南… “唉，这样好的姑娘，在遇难时，自己对她竞是那般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竞是那般的爱理不理、毅然决绝…”一念至此，羞愧的羊林枫瞬间脸上便一片通红， “碧如姑娘…”羊林枫轻叫了一声，他想给人道歉， 正在忙碌的碧如突然听到羊林枫在呼叫自己的名字，“这是公子第一次叫我名字吧”，脑中一念闪过的碧如急忙回过身来、坐在羊林枫身边，直直的笑看着他， “公子怎么了？” 这四目一对，羊林枫那急欲道歉的心便狂跳不止，“嗯…这个…我们这是要去向那里？”道歉的话儿已经到了羊林枫的嘴边，却终是没有说得出口。 “去洛阳呀”，碧如甜甜的一笑，“我们出洧仓城已经有六天了，” “去洛阳…”不经意中，突然听到这个并不意外的讯息，羊林枫仍旧被惊的叫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