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浪人和酒会
租用的车子到了，邝耀威可以带章希安去远一点的地方，出了租界，街面上的房子看起来就没有那么光鲜，但还算整洁。 可是离租界越远，房子就越旧，街道就越脏乱，车厢里静静的，邝耀威拉着章希安的手，“只能看，不能下去。” “现在豫市的政府是哪边？”章希安问。 “南北都有。”邝耀威说，“国父在南方起草独立民主宣言，在他之后却是北边的大军阀原旺接任了独立民主政府总统，虽然原旺后来复辟失败被其他军阀瓜分手中势力，但现在，确实是南北都有一个独立民主政府，谁也不服谁。” “前些时候就是南方的民主政府派人过来游说大帅，让邝家军接受政府的编制军饷。”邝耀威说。 “政治是肮脏的东西，军事强则政治弱，政治强则军权弱。”章希安说，“在绝对武力面前，政治现在也只是一个摇尾乞怜的小可怜。” “但是国家要统一。”邝耀威说，“不管是大义还是私心，国家主权不容他人置喙。” 章希安看他，反手把手心向上，两人交握双手，“你一路向前，我只管跟着你。” “爹想着他有地有兵，不管谁上位当总统都亏待不了他，可是让我明明有能力，却只能看着同胞受苦。”邝耀威握紧拳头。 “饭要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章希安说，“你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营长，嗯，要不你先回去，我一个人在豫市。” “你说的对，路要一步一步走。”邝耀威说，“作为一个小作坊的小主人，在我加入父亲的作坊后，所表现有点太咄咄逼人，让那些老将感觉到压力了。” “儿女情长你要，匡计天下你要，太贪心了。”章希安笑道。 “这本来不该是冲突的事。”邝耀威说。“其实我这次来豫市，还是有任务的，爹让我看看，看看北方政府和南方政府的态度。” 车子平稳行驶，突然车子紧急刹车，章希安往前一扑，邝耀威反应及时伸出胳膊没让他受伤，只是受了惊。 “怎么回事？”邝耀威不悦的说，随车来的司机歉意的回头看，“前面有人打架，扑到车子前，不刹车的话就撞到人了。” 邝耀威闻言往车外看去，是二十来人在打架，一方是穿着褂子的苦力，另一方是抓着发鬏，穿着宽松和服木屐的浪人，浪人人多，几个围殴一个，嘴里还叽里呱啦骂个不停。 “怎么没有巡捕房过来管？”邝耀威说。他见周围的人也是围一圈看着他们打，不时叫声好，没人上前拦架。 “巡捕房叫十次也不会来一次这里，不是上百人的冲突不会过来。”司机说，“最近豫市的浪人多了起来，到处惹事生非，现在豫市最让人讨厌的外国人就是浪人。” “为什么？”坐在副驾驶位的青竹问。 “好像欧罗巴现在准备打仗，西洋人现在气氛紧张的很，这浪人就抖起来了。”司机说，“先生们请坐好，我马上就开车。” “等等。”邝耀威说。他脱了西装外套让章希安抱住，准备下车，青竹也要下车，邝耀威喊住他，“你别下去，在车上守着你家少爷。” 邝耀威加入混战，原先一边倒得浪人就被打的满地找牙。章希安看着邝耀威舒展的身躯，强有力的拳脚，这是第一次直观面对他的武力，但是章希安没有觉得害怕，大概笃定这样的武力只会保护他而不会伤害他。 半个小时后邝耀威就回到车上，让司机开车，章希安拿出手帕给他，邝耀威用来擦拭手上的血迹。章希安看一眼，对司机说，“往回走吧。” “我没事，你不是还想去入海口看看。”邝耀威说。 “邝少爷，回去吧，少爷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青竹忧心的说，他有点担心章希安受惊。 邝耀威看章希安，“吓到了吗？” 章希安摇头，“在豫市的时间还有，下次再去吧。” 邝耀威点头。 到家后，章希安让人请刘大夫过来，过来给邝耀威检查一下，从头到脚只有手有点擦伤。刘玉行有点意外，“在外面打架了？好像不是那么冲动的人？” “没有打架，只是见义勇为。”章希安说。 刘玉行挑高了眉，见章希安一团和气就没有再说别的，他不是多话的人。从小和章希安一起长大，他是那样一团冷清的人，现在这样和煦满足的表情从来没有见过。刘玉行想，嫁给邝耀威也许真是正确的决定。 晚上，章点金过来跟章希安说，“明天法高卢领事馆的二等参赞要酒会，给我发了请帖，你和女婿明天和我一起去吧。” “什么样的酒会”章希安问。 “常规酒会，有其他领事馆的参赞，也有外国商行的经理，还有一些其他领域的风云人物。”章点金说，“你得去接触这些，你的健康堂以后不会比爹的那些产业小，爹能教你的，能帮你的都有限，你得自己去交际。” “我会的。”章希安说，“需要注意些什么吗？我还是第一次呢。” “很简单，你一定能做好的。”章点金说。“等你参加过参赞的酒会，以后再去参加大使的酒会，再慢慢来举办自己的酒会。” 酒会是晚上，白天让米花把两人带过来的衣服摆出来看，“会不会有些土气？”章希安问米花。 “都是好料子，只有贵气，怎么会土气呢？”米花说，邝耀威是留洋回来的人，日常穿着也是西服，有特意准备的好的礼服。 “你去商行看看，最近豫市流行的男装式样，按照少帅的码子买两套回来，等以后再去找裁缝回来量身定做。”章希安说。他不讲究式样，但是不想让人看轻邝耀威。参加酒会邝耀威的身份不会是秘密。 邝耀威在一旁看他，“都是衣服么，我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名利场的人都有一双势利眼。”章希安说，“在江北你是太子，在豫市不是了，所以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呵呵，好的，太子妃娘娘。”邝耀威笑说。 章希安并不喜欢穿西装，还是穿的中式长袍，章点金说，穿长袍的人不少，他想第一次参加酒会，无功无过就好。 章点金带着池宝玥一起去了，以后在豫市发展的话，池宝玥也要出来进行夫人外交，刚生产完的池宝玥还有些丰腴，穿着精致的旗袍，带着珍珠项链，贵气逼人。池宝玥不挽着章点金，一左一右的挽着章希安和邝耀威。“全场的女人都要羡慕我，身边有两个这么年轻英俊的小伙。” “再往回二十年，我也是个俊小伙。”章点金吃味的说。 一家人嬉笑着往参赞住宅走去，因为临近夏日，酒会是半户内半户外，花园里有现场演奏的乐队，还有拿着麦克风唱歌的舞女，杯觥交杂间，衣着华丽艳丽如花的女子们言笑晏晏依偎在人胸前。 “这就是酒会啊。”章希安感慨一句。邝耀威不是第一次参加酒会，手护在章希安腰后，跟随章点金先去跟酒会的主人问好。 名利场，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