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扑朔迷离
叶川担心自己行迹被人追踪，刻意与千机谷驻扎之地反向而行，朝东北方向奔出二十余里，这才将苏灵放下休息片刻，苏灵望见他背后一片血红，不禁花容失色，叶川安慰她道：“无妨，我现在已是百毒不侵之躯，一会儿到了安全处，把箭头拔出来就没事了。” 苏灵慢慢点了点头，道：“小川师哥，我扶你坐下歇歇吧。” 叶川“嗯”了一声，找了一块光滑的石头坐下，如今他虽然武功大增，但刚刚接连使用和光同尘，六合纵横两大绝技，又负伤抱着苏灵长途奔波，此时的确有些疲惫，刚一坐下，叶川忽然想起什么，“哎呀”一声，神情大为懊恼。 苏灵以为他拉到了伤口，忙关切道：“师哥，你怎么样？” 叶川道：“早先我怕凌风剑引人注意，把它放到千机谷的营地了，你……你送我的剑穗还在上面……” 苏灵心中一暖，安慰他道：“不碍事的，你……你时常挂着它，我就心满意足了。” 叶川叹了口气，道：“我们进城时行踪十分隐蔽，定是侯海宁这厮背信弃义，向严嵩通风报信，搅乱了我的计划，实在可恶……” 苏灵忽而垂目，小声道：“师哥，你定是要杀了沈默，为你父母报仇雪恨，是么？” 叶川不由得一怔，猛然想道：“是啊！若是我能放下仇恨，就此和师妹一起归隐山林，又待怎样？” 时下早已入秋，晚风送来阵阵凉意，二人一时无话，半晌，叶川开口道：“师妹，不瞒你说，这些天来，我心中一直很是矛盾，沈默既是我的杀父仇人，又是魔教教主，无论是为我自己，还是为了天下苍生，我都有责任将其诛灭，但……我心中又挂念着你，不想让你卷入这场纷争，想和你……” “师哥！……”苏灵忍不住将他的话打断，红着脸说道，“你……你重伤未愈，还是……还是安心静养为好。” 叶川也觉此时不是与苏灵表明心意的契机，默默叹了口气，合上双眼，准备运功调息，苏灵则在一旁安静地坐着。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叶川气息逐渐顺畅，正欲睁眼，忽觉微风拂面，身上已被人点了xue道，那人的内力十分阴冷，点xue手法也颇为古怪，叶川情急之下运功冲xue，竟然丝毫也不起作用，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想道：“不好！怕是严嵩的追兵到了，怎得这人武功高出三大鬼奴如此之多？！”睁开双眼，赫然见到面前站着一个灰衣人，这人身材不高，头上的帽子压的低低的，手中提着一个黑布袋子。 叶川身体不能动弹，眼珠却能移动，朝苏灵的方向看去，只见她双眼紧闭，伏在一块石头旁，似乎是睡着了。正要发问，那灰衣人却抢先说道：“你不用怕我，我并非严嵩的部下，而是在空明谷帮你制服柳飞卿的人。” 这人一开口，叶川便愣了一愣。 女的？ 灰衣人又道：“你也不用担心苏灵，我只是封住了她诸般感官，并未伤害她。” 叶川未及惊讶，灰衣人接着说道：“你更不用试着运气冲xue，虽然你现在功力大增，却也冲不开我点的xue道。” 这个人一出现，就一连说了三个不用，句句说道叶川的心坎里，叶川略一犹豫，放弃了运气冲xue的念头，说道：“失礼了，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灰衣人道：“你只要记着我不曾害过你便是了。” 叶川暗想：“这话倒是说的没错，我且看看她耍什么名堂。”说道：“当日我师妹性命垂危之时，多亏阁下仗义出手，只是在下被你点了xue道，恕不能起身相谢。” 灰衣人“嗯”了一声，又道：“不用你谢我，我来找你，只为和你交代三件事。” 叶川道：“阁下有何要求，但说无妨，但凡在下力所能及，一定尽力而为。” 灰衣人道：“尽力而为？哼……这三件事，若是有一件做得不好，我便将你杀了。” 叶川心中不仅纳闷儿，想道：“这人好生狂妄，听她的声音，似乎不太年轻，到底会是什么人？”但是毕竟曾经受人恩惠，也不好太过无礼，只得应道：“阁下请讲。” “第一件事，我走以后，你要跟苏灵解释清楚，你心中已经不再念着夏晴，你和柳飞卿之间并无瓜葛，今后你会一心一意对她好。” 此言一出，叶川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想道：“这人怎么对我的事情了如指掌？难道她从始至终一直暗中跟着我不成？！” “苏灵这丫头对你死心塌地，但是性格太过懦弱，什么也不敢多问，你若不说，这些事便会永远压在她心里，记住了么？” 叶川心中暗流涌动，面上确是波澜不惊，道：“记住了，多谢阁下指点，那么余下两件呢？” 灰衣人又道：“第二件事情，我这里有一本《冰心玉诀》，是修炼上乘内功的法门，你将她转交给你师妹，叫她修炼此功。” 叶川微微迟疑，道：“多谢前辈好意，但是我师妹事太清殿弟子，怎能修炼别派武功？再说我师妹之前经脉寸断，如今还未伤愈……” 灰衣人怒道：“你师妹经脉寸断，还不是为了救你？她的伤还没好，你难道不会照顾她康复么？你这样把她带出来，她还能做的了太清殿弟子么？说的一堆屁话！” 叶川略一犹豫，道：“阁下所言极是！”心中却想：“这人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难道他是灵儿师妹的亲生母亲？如此一来倒是有点儿说的通了，可是他们母女二人的脾气怎么相差这么大？……” 灰衣人语气稍缓，“这才像话，顺便提醒你一句，这冰心玉诀只有毫无内功基础的女子才能练，你师妹为了救你武功全失，经脉刚刚修复，练它最合适不过，但你的紫宸玄功根基已深，又是男子，可别打什么歪主意。” 叶川明白她是不许自己修习冰心诀，答道：“前辈请放心，晚辈对书中内容绝不会看上一眼。”他心中认定此人是苏灵的母亲，说话时顺理成章的将“阁下”换成了“前辈”，没想到灰衣人冷冷道：“你不知前辈这个词会把人叫老了么？” 叶川不料又说错了话，忙改口道：“在下失言，阁下切勿怪罪！” 灰衣人哼了一声，又道：“第三件事，绝不准跟明月宫的莫秋音合练阴阳分光剑，你哪条腿敢踏进明月宫，我就砍了你哪条腿。” 叶川心道：“怎么连明月宫也被扯了进来，难道这人跟明月宫也有渊源？” 灰衣人见他不答，问道：“怎么？你对那个莫秋音那个小丫头有什么想法么？” 叶川清了清嗓子，道：“那倒不是……我不去明月宫便是了。” 灰衣人似乎颇为满意，手一抬，将那黑布袋子抛到叶川跟前，接着身形一晃，叶川便觉身上的xue道被人解了，再细看时，灰衣人却已不见了。 叶川手足获释，慢慢站起身来，将那黑布袋子捡起，只觉那袋子入手沉甸甸的，其中除了有一本书，似乎还有一把剑，解开一看，果然见到临风剑裹在其中。 叶川惊疑之余，将那长剑拉开一段，只见那剑刃光滑细腻，在夕阳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剑鞘上的七颗玉石只剩下四颗，缺孔位置跟自己之前敲掉的三颗完全吻合，绝对是货真价实的临风剑！ 叶川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沫，想道：“这人难道从营地中把我的剑偷了出来？她为了我如此费心，究竟是为了什么？若她真是灵儿师妹的亲身母亲，往后这日子恐怕不大好过……” 苏灵这时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见叶川站在一旁，说道：“小川师哥……你歇好了么？我……不知怎么就睡着了，真是抱歉。” 叶川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那灰衣人身法太快，点xue、解xue的手法又轻，苏灵武功全失，竟没有察觉刚刚被人点过xue道，上前将她扶起，说道：“师妹，你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刚刚那么一折腾，累了倦了也是自然的，我瞧你睡的香，就没打扰你。” 苏灵站起身来，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叶川手中的临风剑上，不由惊道：“呀！这是！……” 叶川不想让她知道灰衣人的事，遮掩道：“哦，这……这是唐歌刚刚特地送过来的，他的轻功天下无双，回到营地再折回来，竟然也能赶上我们，实在无愧于‘一念电转’这个绰号，哈哈！” 苏灵满心欢喜，微微低下头去，叶川将临风剑收回袋子里，上前说道：“师妹，我们现在被严嵩盯上，左右也不能去跟白谷主他们会合，不如先找一个镇子住下来，等你的经脉完全复原，再作打算，你看如何？” 苏灵微微一怔，道：“你不是要去明月宫找莫师叔合练阴阳分光剑的么？” 叶川笑道：“那是小唐说的，我可没这么说，那个年纪轻轻的小师叔脾气又冷又怪，我才不愿见她。” 苏灵“哦”了一声，又道：“可惜走的匆忙，药方落在太清殿里了……” 叶川笑道：“不打紧，那药方早就刻到我脑子里了。” 苏灵闻言不由得芳心一颤，咬了咬嘴唇，道：“小川师哥，谢谢你。” 叶川道：“说起那张药方，背后可有不少故事，等咱们安定下来，我慢慢把这三个月里发生的事情说给你听，眼下时候不早了，天黑之前还得找个落脚处，咱们这就出发吧！” 苏灵点了点头，叶川随即将她抱起，施展轻功继续朝东北方向奔行。 京城以北虽然不如南方经济发达，但是土产丰盛，往来客商也不在少数，在路上找家客栈还是不难的，叶川找了一家店面大点儿的客栈，用剑鞘上剩下的四颗玉石换了三十两银子，顺便在这儿投宿，那玉石的价值远不止这些，店老板拿到手中之后笑得合不拢嘴，叶川也不在意，吩咐店小二备齐镊子，热水，绷带等事物，送到二楼的房间里。 当初任平生一行在江南被盐帮弟子围堵，叶川仗义出手，虽然解了围，小臂上却被“病温候”张云庭以游龙枪法刺伤，苏灵事后为他包扎，他还觉得很是尴尬。如今物换星移，他那时心中念着的夏晴已经不在，脱衣疗伤，包扎上药云云在他眼中也变成了稀松平常之事。 二人到了楼上，叶川关上屋门，麻利地除下上衣，自顾坐到凳子上，说道：“师妹，严嵩的府兵所用弩箭应该和锦衣卫是一样的，顶端生有倒刺，你不用怕我疼痛，直接拔出来便是了。” 这次难为情的人，反倒成了苏灵——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的男子上身。 两只箭头埋得很深，以至于一向仔细谨慎的苏灵，这一次双手忍不住有些颤抖。 当啷！ 第一个箭头拔出来的时候，刮的叶川皮rou向外翻卷，鲜血直流，苏灵只觉心脏拧到了一块儿，强打精神，又把镊子伸向了另一处伤口。 当啷！……第二个箭头也落入了盆里。 叶川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抹掉额头上的冷汗，强笑道：“成了，我的血可以消毒，不用上药，包起来就行。” 苏灵“嗯”了一声，红着脸将绷带从叶川前胸缠到后背，叶川瞧见她神态，心中“哎呦”一声，暗道：“糟了，我在南疆待的久了，受何青青那小丫头的影响，已经将男女之防看得淡了，师妹恐怕还不适应。”想要结合，却已晚了，只好悻悻闭口。 是夜，叶川辗转难眠，脑中尽是灰衣人的声音，梳理一下她交代的三件事，不禁更加头疼——我现在喜欢的人的确是苏灵师妹，不会再念着夏晴，更不会去招惹柳飞卿，但是要我突然跟她说起此事，岂不老大尴尬？要她修习冰心诀，却又从何说起？她若问起这秘籍的来历，我该如何作答？至于不去明月宫，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没人可以合练阴阳分光剑，以后少了一块打败沈默的筹码。 想到这里，叶川不禁笑了笑，我现在连明月宫在哪里都不知道，何必考虑这件事！ 明月宫不像太清殿，少林寺，千机谷这些正道大派，在天下享有盛名，除了少数的武林人士知道它的位置，大部分人可能连名字都没听说过，不可能通过问路的方式找到，她们不但只收女弟子，而且极少跟其他门派往来，因此上次秋水山庄的新立庄主大会上见到安若素一行，穆语瞳等人才觉得意外。 想起三个月前沈默闯入秋水山庄的事，叶川不禁感叹造化弄人，如果不是严嵩设计陷害夏言，师父为了保护自己将自己支到江南，也不会有后来这么多事情发生…… 忽然间，叶川脑中灵光一闪，不对！灰衣人知道秋水山庄的事，又在空明谷出现，那么沈默出现时她一定在场，如果她真是苏灵的母亲，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女儿替别人挡下一掌呢！以她的武功，完全可以和沈默平分秋色！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