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人之将死
听了郑一水的话，二斗竟伏在床头像个大姑娘似的抽泣了起来，一边抹眼泪一边哽咽着说：“死就死吧，跃进要是没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郑一水可急了，心想你死了倒干净了，我的买卖还做不做呢？脑子转了转，皱着眉头说道：“一个大老爷们，哭个什么劲儿！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不是？” “家破人亡啊郑先生！我能不哭么……” 二斗悲从中来，哭得更起劲了。 “你爹的坟得治！整得好的话，你媳妇儿和孩子都还有救！” 郑一水无意中道出了其中的玄机，只不过他强调的重点在前半句。 “他老人家都入土为安了，治什么治啊？况且人死不能复生，您就别消遣我了……” “入土为安？”郑一水气得直想上去狠狠抽他两嘴巴，“你回村里看看去，你爹的坟头都涨成什么样子了！” 二斗抬头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答非所问地说道：“您小点声，别吓到跃进了……” 说完又低下头继续抽泣。 这下子，整得郑一水尴尬症都犯了，骂了句“脓包”然后拂袖而去。 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招呼老婆收拾细软，打算举家出门避上一避：既然大伙都没有拿钱出来的意思，咱也没必要去出这个风头，毕竟保命要紧。 披毛煞七七四十九天后才能完成整个尸变的过程，到时候就不单单是夜晚出没、专害亲人了。那时候，它就会不分白天黑夜地出来作祟，不光是人类家畜，所有的活物都不会放过。 错过四十九天的期限，就是九天荡魔祖师临凡，也奈何不了它。只有等到一百天时，天降雷劫大阵才能灭了那怪物。 想到一百天后还会回来，郑一水叮嘱老婆不要带太多东西，但是自个儿从师父那得来的紫绶道衣一定要带在身边。那是自个儿的道根所在，虽然已经久不沾身了，但自己能有今天全都是拜道门所赐，做人不能忘本。 他老婆动作倒挺利索，不一会儿就收拾停当了，郑一水还特意打开包袱查验了一番，确认带上了紫绶道衣。 奇怪的是，虽然好久没有穿过，那道衣上面竟有不少油渍！ 郑一水有些生气地问他老婆说：“这道衣是我最宝贝的东西，你怎么洗都不洗就收在衣柜里？都快馊了你看！” 刚刚忙前忙后了好一阵，你坐着动动嘴指挥老娘也就算了，怎么还找起茬来了？想到这儿，那婆娘一下子就翻了脸：“放你娘的屁！我洗得干干净净放在衣柜里的，谁知道你个邋遢玩意儿什么时候拿出来穿完又塞了回去？” 这婆娘但凡不发火，发起火来那指定是她占理的事儿，兴许是自己误会他了。想到这儿，郑一水费解地把那道衣摊开来看，上面黑乎乎斑斑点点的全都是灯油！ 奇怪了，在哪蹭上了这么多灯油呢？他仔细回忆自己最后一次穿这身道衣时的情形，想来想去一点头绪都没有，才察觉自己自从学成下山之后，就从来没穿过这身道衣！ 可那些灯油又从何而来呢？ 一刹那的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了在曹猫子的葬礼上，那团拼命抢香米吃的紫气，还有自己敲断的镇魂尺！ 脑子里“嗡”地一下，差点没背过气去：原来现魂的就是他郑一水本人！ 他老婆见他神色依然不对，只当他是发神经了，也不理他，独自回房休息去了。 郑一水瘫坐在椅子上，试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腿都软得像棉棒一样了…… 本来说好第二天一早就启程的，可日上三竿都不见郑一水起床。他老婆本来打算赌气不理他的，可又耐不住性子，跑到他卧室跟前就“咚咚咚”砸起了门，差点把门都给晃倒了。 屋里的郑一水却迟迟不来开门，许久才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别砸了，我不走了……” 那婆娘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想俩口子没有隔夜仇，昨晚拌了两句嘴也就罢了，你今天又给我来这出是要闹哪样？ 她两手往腰上一插就骂了起来：“郑一水你个王八蛋！你是不是个男人啊？还委屈你了是怎么着？你滚出来给老娘说清楚，别窝在里面装死狗！” 郑一水他哪是在闹性子啊，他是知道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的事情之后，自个儿把自个儿给吓懵了。 那婆娘在屋外好一阵痛骂，奇怪的是郑一水既不开门也不还口，渐渐地骂累了，也没意思了，撂下一句狠话道：“郑一水，你不走我一个人走！” 说完真就独自挽着包袱出了大门，一步一回头，始终都不见郑一水从后面追上来。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郑一水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很多，独自留下来也是他故意的安排。反正都活不长久了，何不想办法除了村里那个祸患？ 可他自个儿的那两把刷子他心里清楚，想要对付披毛煞那简直就是寡妇走夜路__豁出去了！如果事情失败了，反而会加速尸变连累全村的人。 为今之计，需要想一个万全的对策才行。 记得师父曾经说过，要治披毛煞，掘坟开棺是最最紧要的一个关口，稍有差池，披毛煞就会当场诈尸。除非有道行高深的修者在场坐镇压住尸气，或者由一位杀气很重的精壮汉子亲手开棺。 自己这点本事也就只能骗骗那些无知乡民的荷包，真要镇压尸气恐怕第一个死翘翘的就是自个儿了。可那样的精壮汉子又要到哪儿去找呢？ 师父还说，像黑狗心、公鸡血这些玩意儿，吓唬吓唬一般的游魂野鬼倒还有些效用，却万万不能用来对付像披毛煞这样的恶鬼，反之，只会增加恶鬼的戾气。治披毛煞的时候，一旦开棺顺利，立马浇上煤油烧了便是。 郑一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破了脑袋。张昆山下葬已经半月有余，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