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忽见一行绝句
“我曾无数次想过和他的重逢，他会和我说离别之后的风霜雨雪，问我在商都的日子，问我为什么从权力的中心抽身而退，问我和殿下到底有没有发生些什么，哪怕是礼貌的问候。” 白玉皓在日记中落下笔来，自林涵折腾出了那种叫做纸的东西，她就有了写日记的习惯，整理自己的一些思路，同样也方便自己在外维持心境。把笔放回笔架，回头这看见那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一旁坐下了。 “写完了？”墨羽才不会做什么偷看女孩子日记的事情，虽然他的确很想看，当看见白玉皓的脸刷的一下红了的刹那，他明白自己这是做对了，如果自己刚刚选择了在一旁看，恐怕现在已经被一掌镶在墙上了。 “其实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玉书你找告诉我就好，不用等我的。”白玉皓的脸的确有点红，不过这位白玉军神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仍摆着一副正经的样子，倒是更显得可爱了几分。 “我现在，除了你，还有什么要紧的事？”墨羽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以前自己那个喜欢脸红的同桌，下意识的一句话脱口而出，然后看着白玉皓的脸又红了三分。 两人相顾无言，最终还是脸皮较厚的少年开口道：“我现在居无定所，还没什么收入，只能住在你这里，要真有什么要紧的事，就是你要收我房租了。” 白玉皓噗哧一笑;“的确不好让你白住还白吃。”然后看着墨羽陡然黑下来的脸强忍笑意道：“所以，干点活呗。现在咱们皓首书斋是大周议院定下来的非官方战争评论员，按月给银子，书几个月才能卖出一卷，靠书斋吃饭，咱两都得饿死。” 墨羽一愣，然后脸也变得通红，他是真的不好意思，在人家的地盘上呆了这么长时间，几乎吃完了人家家里的储粮，还想着混吃混合…… 吃软饭也不是这么吃的啊。 墨羽如此反应倒让白玉皓松了一口气，在大商的时候哪怕她不想收那些人的钱，有的时候为了安定人心稳定局势，那些银票都得往家里扔，那些金银珠宝别说她和墨羽两个人花了，哪怕在养那么几百骑兵，也是够的。 只是，她实在不忍心看到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当年初见之时，少年虽然略显狼狈，但眉宇之间却始终有一种力量，她乍一见就知道，他是一个和自己这个流亡女截然相反的人…… 他脸上带着忧愁的颜色，但他似乎知道自己将解决一切问题，他也会去解决未来的艰难和险阻。 可这些日子他虽然一直在笑着，而那些慵懒的笑分明说着这个少年的心已经死了。 她只感到心疼，所以她想把这个少年重新带回战场。 随后她掏出一封信递给墨羽，墨羽在她眼神的示意下打开文书，一页文字映入眼帘： “百族魔公子鉴： 欣闻阁下奇兵，以神武英姿跨越千年天堑天山山脉，直插蛮族敌寇腹心之间，此诚为前无古人之壮举，足鼓舞举**民士气雄心！未来可期之胜，君当首功！ 然今战局未定，祖国疆域之内，蛮夷匪帮尚未肃清。日前，敌寇已于我儒家圣地前集结重兵，其百万大军主力皆已集结，敌寇兵马日益强盛。两军隔河对垒，反攻即将开始，大战一触即发。 国势日艰，在此最后时刻。我等儒家子弟自应竭尽我等之力，奋勇向前，为国分忧。因此，我传檄阁下，望阁下遵我之令，分秒毕争，即刻挥师南下，克服一切障碍，在与我儒门宋家所部会师。 时值千钧一发，战机稍纵即逝！我期盼着久负盛名地魔公子军团的到来。能与阁下并肩挥师，吾等深感无上光荣。愿火速与阁下重逢！ 此诚我人类文明存亡之秋，成千古声明之际，望君速至。 祝战安！ 白鹿洞 二五六九年六月十日” 墨羽看了看，这很明显是儒家通传天下以期交给李乐的信，写得很客气，先高度赞扬了他们如今的战绩，再恳切地拜托他与之会师，文章措词严谨、客气，彬彬有礼中透出一种疏远感。 或者说，一向以人族显学自居的儒家，代表整个人族对李乐所率的百族，表达着其疏离和冷漠的恶态度。 是因为那次放蛮族入关吗？墨羽想，随后他有些心疼李乐，在儒家眼里——不，在人类的眼里，他和百族到底是什么？李乐一心要拯救人类，想力挽狂澜，他不惜跋山涉水，征战连绵，但在那些坐在书院中的人眼里呢，他们只把李乐看作拥兵自重、保存实力的军阀。 看着墨羽的脸色变幻不定，白玉皓问：“你怎么想？” 墨羽顺手把信递回了她，淡淡说：“无非是希望百族和他们的宋家会师罢了，或者说，去救救宋家。” 一说到战争，他再也顾不上和白玉皓聊天，他冷然道：“玉皓，你把战情给我们好好说说。宋家那边和蛮族打得怎样了？战损几何？” 白玉皓乐的如此，她缓缓道来： 借助墨家的新式武器和李乐的突袭，宋家附近的人类获得了喘息地机会。陆家抓住时机，从自家领地获得了补充兵员后重新对蛮族发动了新的攻势，击溃了部分蛮族的兵马后，陆家却是不敢在前进了，他们停在了距离宋家北方溯城三百里的地方，正迅速的派出斥候企图和宋家形成稳定的信息交流。 “我感觉，快决战了。”墨羽突然道：“早则六月。最迟也不会晚过八月。现在，大家都在调整兵力，而且按照前些日子旭之给我的消息，蛮族也正在在大规模地调动军队，做重新部署，他们也在做准备。目前虽然没有大战，但这是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不动则以，一动必然是石破天惊。” 墨羽说着用手沾了些茶水开始在桌上画图。 “宋家说是对墨家开始讨伐，但因为李乐的百族突进，巫凉戈没了粮草，不得已直接开始对宋领的掠夺，如今哪怕是宋熙也不敢在民愤之下和蛮族联手对付墨家，所以形成了这种诡异的局面，蛮族掠夺宋家的粮草，宋家龟缩在各个城池，墨家在一旁策应，但因为忌惮宋家的临阵倒戈不会太深入，而蛮族拿不住墨家和宋家之间到底有没有在暗中达成某种协议，也不敢贸然进攻。这是现在平衡形成的原因，可我们不能忘了李乐，儒家这封信一出，说明白鹿洞也看不下去宋家现在消极对战的样子了，几乎明确的表示，儒家决定先干掉蛮族，这是一种表态，也是让墨家和李乐都放心，不过这倒是坑苦了现在的前线，李乐到之前的这几天，他们的压力一定很大。” 白玉皓在一旁点点头，墨羽的分析和她一般，别无二致，随后她点点头，重新摊开一张纸，开始给大周的议院提交两人的分析，墨羽自觉的站在一旁开始磨墨，看着白玉皓娟秀的字迹不自觉的露出点点微笑。 根据正史的记载，大夏2569年的六月二十九日，魔公子在曾经的燕家点将台检阅了兵马。其时，公子麾下共有四十一个步、骑团队的百族部队，约三十万，还有羽林军两部，外加新招募的七个人类步兵师。 此次应白鹿洞之命，在大义的逼迫下不得不出战，他率领的基本上还是从百族带过来地精锐部队，新组建的人类师被安置在后方训练和整编。 和白玉皓正在落笔的估计类似，笑遥生认为，大股远东部队要穿越蛮族的占领区，那定是要经过连番地血战。虽然蛮族的主力在宋家周边，但留驻各地的守备队可都不是吃素的。先前的攻占看似轻松却着实是打了蛮族出其不意，但这次，蛮族对自己等人的进攻肯定有所准备了，如今的百族战士们要有有迎接艰巨苦战的思想准备了。 进军途中的第一个大城就是皓城。此城的当时的驻守将军似乎直接选择了投降，所以也是在整个占领区保存得最完好的重镇，别的城池在被占领后都没有修缮攻占极为容易，而这座城池则是根本不用修缮。李乐是靠骑兵起家的，他最害怕攻打这种早有准备的坚城，他一向认为在有准备的防御工事里，只要有足够的弓箭和投石，几百个训练有素的蛮族兵就能阻挡他的整路大军并让他伤亡惨重。 为攻打这座坚城，李乐做了充分的准备，军中光是投石车就装备了两百多辆，攻城车、登城车等云梯一千多架，两千多名百族的战士和羽林军士兵夹杂着一些江湖人士自愿充当敢死队——那是充当第一批攻城地炮灰角色。但若能登城又侥幸不死，那赏金地丰厚足够让此人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大军在城下一字摆开足足蔓延五里路，他们呢大军憋足了劲，敢死队更是喝得眼睛发红杀气腾腾，他们竖尖了耳朵，就等着冲锋号响了！ 只是冲锋号没响，响地是城内的小喇叭。城头上晃动着一面旗帜，看着那面旗。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有些傻眼：那是一面白旗。 随后城门打开了，几个人类举着白旗出来了，喊着：“不要放箭，我们起义了！” “起你大爷！”笑遥生举着旗杆一头敲在领头地人类头上，接着便是飞身而上拳如雨下，一顿残忍的毒打。想到要支付完好无损的两千人敢死队犒赏金，他伤心得每个毛孔都在流泪。 “你们是干什么的？”看笑遥生揍累了，李乐忙递过去一杯水，然后重新看向那些已经面目全非的“起义军”。 “我们是……” “住嘴！下面你就要告诉我说你是皓的驻军头领，虽然被迫投诚蛮族但你心中一直怀念着祖国只是一直被压迫无法行动这次眼看大军将至你抓住时机弃暗投明勇敢地发动起义杀掉了城内的守军献城——是不是这样？告诉你们，这套把戏我见过太多了，你们玩得不新奇了！” 来人尴尬地笑：“大人，基本上正确。不过大人，我们可没有杀掉城里的驻军啊！” “哦？”喝了一口水的笑遥生好奇起来：“那魔族驻军哪里去了？” “我们不知道。这个，咳，大人，三天前，蛮族驻城内的军队就全部撤走了。” “撤走了？”李乐在一旁嘴巴张得天大。 “他们临走前说了什么吗？” “他们说，巫族大军接到命令要开拔，城市交给你们了，加紧戒备。提防那个臭不要脸的魔公子的军队进攻——就是这些话，也没什么特别的。” 李乐下意识的忽略了敌人对自己的形容，问笑遥生：“有没有可能，魔族要在某处集结兵力预备阻挡我们前进？” 笑遥生还没开口这个问题就被他自己立即否决了：“这里就是附近保存最好的阵地和工事，是最好的阻击阵地。若蛮族目地是阻止我们与玉帅他们会师，他们反倒应该往这里增兵的。” 尽管无论是百族的高层莫名其妙也好，大商或者大周的高层一头雾水也罢，但兵不血刃地解放了一座大城。这毕竟算是一件大喜事——除了笑遥生要心疼那巨额的犒赏金外。军队从上到下都很高兴，更有不少士兵计划着进城后要好在这座保存完好的城市中“发一笔横财”。幸好李乐及时地察觉了军队地放纵念头，扎营城外，只派遣少量警备部队入城接收政权和维持城市秩序。 李乐实在很难理解魔族的想法。对方明知道人类傀儡部队的忠诚根本不值一文，只要自己压境，他们投降地速度快如电闪雷鸣。对方明知如此，还是将这个咽喉要道交给他们防卫——这几乎是等于拱手将这个大城直接交给了自己。 变相贿赂？ 他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