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万仞关前
当墨羽安安心心的在荒野回味着自己这段近乎梦境的精力时，其实发生了许多事情。 事情发生在那些天上人之间，比如，墨夜不笑笑倾城这三位。 墨夜找上不笑，随后二人对了一招，陷入了比拼气势随后一击必杀的圈子中，被笑倾城骑着驴子干扰。随后，笑倾城却在战争爆发许久后找上了不笑，用剑架上了他的脖子，随后，却被墨夜救了下来。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最奇怪的是，这三个人居然正在天山以北的旷野里吃着烤rou聊着天。嗯，没有错，虽然烤rou几乎全部进了笑倾城的嘴里。 如果墨夜和不笑大口大口吃着流油的烤rou无疑是一件有损高手形象的事情。你能想象一个全身裹在红袍中的家伙大口大口吞咽羊腿的样子吗？但笑倾城不同，他不但吃着烤rou，还动手烤，他一边烤居然还一边哼着歌，就是这样，他居然硬生生是塑造了一种旷达的韵味，反倒是显得他身旁的两个人过于俗套了。 “我还是那句话，我喜欢管闲事，但不喜欢别人折腾，我怕麻烦。不笑，这次你的确是越界了。”笑倾城啃了一嘴羊腿，说道。 不笑抱着刀“哼”了一声。 “所以，我跟你打个商量。别折腾了成不？”笑倾城问道，“把剩下的事情留给年轻人。” 墨夜在一边点点头，黑色的身形在黑夜中有一种山岳般的感觉，“笑兄，事的对错是与是事情的本质，与出发点有关，但关系不大。” “所以？”笑倾城往架子上的羊腿上撒了把佐料，偏头问道。 “所以，百族这一仗，必须打。”墨夜叹了口气，“没想到我墨家会说出‘必须打’。” 笑倾城随手在空中一划，便割下一片rou来，随手丢给墨夜，道：“个人出发点不同，他为了白家，我为了心中的畅快，而你，为了‘义’，或者说‘爱’这种东西，你们墨家呀。” 不笑突然站起身，他的声音很冰冷。 “你救我，是为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但这个人情，我承。”显然，这句话是对笑倾城说的，随后，他面向墨夜，道，“你救我，却是为了不打破百族和白家名义上的平衡，为了百族的希望，但，这个人情，我也承。” 但随后他的语气越发的冷了起来：“今日一别，江湖路远，后会有期，然昨日恩怨，待不笑刀成，定将讨教。”随后，他冲仰躺的笑倾城鞠了一躬，转身，向着与万仞关相反的方向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 墨夜看着不笑的背影，道：“即使没有他，百族这次，仍是必输的下场，不仅仅是大夏，人类无法容忍背叛的种族。人可以背叛人，但别的种族，不行！” 笑倾城看了看手边的剑，慵懒的说：“你也知道？那你还阻止我？杀了这个百族所谓的神或者支持者，他们就能停下那会导致他们灭族的行为。” “让你懵懵懂懂只知道下地种田，过一辈子衣食无忧却不懂何为尊严何为骨气何为气血的生活，你愿意吗？”墨夜反问道，“我更愿意用他们部分人的牺牲，换来百族对自己的认识。” “你更愿意？”笑倾城许是倦了，将最后一口烤rou塞到嘴里，便不再动手，而是翻身上了他的青驴，“你凭什么代表那些百族的人做出选择？你凭什么去牺牲那些家伙，哪怕是用大义的理由，哪怕它一万个正确，但你凭什么去划定，你们该去牺牲了？” “因为你是领主？还是因为你如今能挡我一剑的武学造诣？”笑倾城的声音很平淡，和清脆，悦耳无比，可声音中竟有一丝剑拔弩张的气氛。 听起来他是在开玩笑，可墨夜不这么认为。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问心无愧。”墨夜喟叹一声，声音中，有些落寞。 笑倾城不再说话，只是躺在青头毛驴上安安静静的看着星辰。 墨夜突然开口，“你真的很强，我未必挡得住你一剑。” 笑倾城晃了晃腿，表示收到。 “你这么强，居然连一个探花都在天榜上捞不着？” 笑倾城在微微睁开眼睛，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那个天榜不过是江湖人气天榜。” “有人不想上榜，因为他们信奉低调，”墨夜摇摇头，“可已经上榜的江湖中人，如何看得了自己的大名，在别人之下。” “啧，”笑倾城突然翻了个身，骑在驴上正对着墨夜，“那有什么？天下第一很重要吗？” “我以为它对江湖中人很重要。”墨夜道。 “那是刚出道的小伙子们，他们鲜衣怒马，用这流光溢彩的剑，剑上还有剑穗，他们在乎名誉，名誉高于生命，但其实不是这样。”笑倾城摇摇头，“天下第一是不存在的,即使高手也是有软肋。包括我，我其实是个软肋不少的人，所以我第四。” “江湖传言，我们这帮家伙有内力雄厚的。很多时候拼的是个问心无愧，这就是为什么不笑这个家伙对上你我没信心的原因，不是你真的强他许多，而是他面对你时，心中不安。” “大夏那帮军队的首脑，没几个天下有数的高手吧，公门这种地方，高手只怕更少，但为什么这帮人能够战胜,缉捕比他内力强不少，比他招式更高妙的人呢？” “取巧罢了。”笑倾城笑了笑，继续讲到：“公门的人，军队的人,都懂的心理战术,他们明白江湖的软肋。他们行事无拘自然心中有愧，心中有愧，再看见公门中人，胆气早就去了七成，哪还能比斗啊？” 他叹了口气，好像要一口气讲到自己累为止。 “一个高手能够战胜其他高手,是打的软肋。柔软无骨,迅捷如电的蛇还不是有七寸软肋。” “老丁强啊，比不过，无欲则刚，比不过，比不过”他连说三个比不过，显然对于丁一满是敬意。 “‘武之不杀,侠之大仁。顺心而行，不会怀疑自己，因为每一件事，都是侠客所为。’这样的人，几乎没有软肋，怎么打败？” “丁一那家伙说，他不是好人,但他仁义他的心早就告诉他绝顶高手不重要。他只要能守护他想守护的平和，就已经是天下第一了。” 说着，他顾不上墨夜的思索，拍着驴，晃晃悠悠便走了。 墨夜一人看着漫天星斗，看了看身上玄衣，似有所悟。 ********************** 大夏的这一年秋天发生的事情比往年多许多，似乎攒了两千年的风云在这一年的秋天齐齐出现。 百族反了，白家好像要倒，但随即白家又活了过来。 大商的青铜战神缓缓崛起，带着血腥和杀意； 李乐带着笑遥生和墨葭于山间壮大着自己，用笑遥生的话说，闲着也是闲着，山里反正不愁吃； 而这一年真正崛起的将星只有一位，只有他恍若烈阳，攀上天空，惹得世人瞩目。 九月末，万仞关之前的战斗到了最危急时刻，百族叛军经过十几天的连续攻击终于在万仞关似乎牢不可破的城墙上打开了一个缺口，十几万百族的叛军见到此等成果，心中不可战胜的人类形象灰飞烟灭，“哇哇”的高呼着从缺口涌入。此时玉城中早已经是全民总动员了，再无预备队可以抵挡缺口。宋家和陆家的将领眼看着城外扑天盖地的叛军，相对苦笑。——到此地步，确实已经是山穷水尽了，他们已经做好了自杀殉城的准备… 军人嘛，若家国破碎而自己苟活，简直是耻辱。 陆家陆遂举剑感慨的说：“唯一的遗恨是没有看到杀害白堤的那个人类叛徒不笑死在我们面前…天理不公啊！” 宋家的主将却一把握住他的手：“等一下！” “到这个地步了，还等什么——该不会是你想告白吧？我不搞基的，即使我的生命所剩无几。” “认为我心即天心的蠢蛋，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你看，百族叛军的动向很奇怪！”确实，叛军阵中传出急速的锣声，听起来不想快要胜利的喜悦，旗子到处挥舞，传令兵来回奔跑，军官们大声吆喝，声音露出惶急。队列匆匆的进行调整，士兵们犹豫的停下了脚步，不知所措——非常慌乱！……西北方向出现轰隆的声音！ 那是马蹄声！ 万仞关上的将领露出安心的表情。 白瑞几天前带着自己的卫队出城，瞒着所有人找到了大家默认在之前百族的袭击中牺牲的白家军人！ 居然有这么多！ 随着白瑞一声令下，场中形式一变。 万箭齐发！ 前排的百族人纷纷倒地挣扎，发出惨叫。百族叛军和城头观战的守备军都惊奇：“怎么这部队中全部是弓箭兵啊，一边靠近冲击一边射箭——可是弓箭部队怎么能冲击呢？不应该游走射击吗？” 此时，冲击部队到了离叛军不到一百米内，白瑞清亮的声音传遍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前派换长矛！” “刷”的一声，正在急速奔驰中的骑兵们同时卸下弓箭端上了长矛——其干脆利索整齐划一的动作显示出其精锐程度，于急速奔跑中能做出这样的完美动作，令百族叛军心惊胆跳——马速丝毫不减，骑兵们开始压低身体，长矛整齐的超出马身一米半。后半部的的骑兵们依旧在放箭，增加百族叛军的伤亡和混乱。 两军越来越接近，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一声如雷巨吼：“白家不败！” 另一边同时在吼叫：“哇！哇！啊！啊！啊！啊！！啊！” 血战就此开始了！凭借着巨大的冲击力，白瑞麾下的骑兵用长矛毫不困难的刺穿百族人那坚硬的身体——有的甚至把两三个一起刺穿挑起来——第二排的百族人自然不甘示弱，开始用木棒、铁棍反击将骑兵打落马下——后面的骑兵又换上了适宜近身作战的马刀把百族的人劈成两截…… 一瞬间，几百名人类士兵滚落倒地——他们在远方苦苦思念的亲人将再也难以见到他们——同时上千的百族人被刺死、砍死，他们永远也见不到自己追求的自由了…… 后续的部队丝毫不乱不惧，冲击不断——顷刻间已经全部冲入，混战开始！白瑞的部队在气势上也有绝对优势，武器装备也远远优于叛民的木棒、铁锹。对付为了百族人的巨力，人类的士兵往往是采取阵型作战，三个一组对付一个百族人，以有组织杀无组织，配合无间。叛军毕竟是草草成军，面对这种考验协作和勇气的混战更难以抵挡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正规军，只能各自为战——不到五分钟，师团都被冲散，四处溃逃。白瑞一声清啸，散乱的部队阵型梦幻般重新组成威严的方阵“不必理会溃散的部队，往敌人的大本营冲击！” ※※※ 受到初战胜利激励的士兵又发出一声呼喊：“白家，杀！”，如同饿狼般扑向刚刚从攻城战中撤回根本没来得及组队的敌人主力部队——看到杀气腾腾的骑兵不到一会就把强悍的百族人杀个寸甲不留，有很多百族中较为狡猾的部落的人已经开始脚底抹油了。他们毕竟是乌合之众，胜利的时候显得气势汹汹，战局稍有不利就惊慌失措，只想逃跑。剩下的人呆着有点犹豫：是听从军官们的吩咐去列队挡住冲击，还是学着人家的样子一起跑路…——没等它们想清楚，骑兵已经冲进了它们中间，惨叫连连声响起——于是大家都不再犹豫了！ 跑啊！ 白家白瑞，一战成名。 这还不算完，当天深夜，一轮有些发红的大月亮从一片光秃秃的树林后面被慢慢的托了上来，月亮闪烁着战争所迸发的鲜血的的血红色的折光，烟雾朦胧地照耀在灰水河的两岸白雪覆盖的山脊。半夜里，百族退守的部队感到身下的大地在不停的震动着下沉着，在睡梦中被惊醒的百族士兵们仓皇的赤脚跳出帐篷，不由自主的一起发出恐怖的尖叫，高呼着救命。 犹如黑夜中突然出现的鬼魂，一万名白家的骑兵组成的方阵正向他们冲来！整齐密集的白家骑兵仿佛一面钢铁的墙壁，又仿佛一座迎面扑来的刀山剑海，阴沉、漆黑的两翼无声的伸展开去，阴森可怕。干裂刺耳的马蹄声如同霹雷滚滚而来，他们就如同一阵旋风袭来，横扫、摧毁一切。在这股可怕的毁灭洪流面前，那些百族仓促之下设立的围栏、帐篷、房屋、人马就如同纸糊似的摧溃瓦朽，四散逃命的百族士兵发出一片死亡的绝叫，在这股钢铁的洪流的面前被活生生的压成齑粉…… 他是的，在守住了万仞关之后，白瑞果断的发动了反击，即使按照常理他从荒野里寻回的一万骑兵应当早就疲惫不堪！ 凌晨时分，白瑞挥师而上，把惊慌失措的几千百族人砍成了碎片。随即，白瑞的指挥下，一万骑兵调转马头往百族生存的地方而去，拂晓时分，白瑞的军队奇迹般地摸到了百族的驻地之一。 看起来的强大冲昏了部分百族人的头脑，他们褪去了对白家的惧怕后，心中升起的是无穷的鄙视，整个部队前一天晚上刚刚纵酒狂欢，将原本以为一生都享受不到的东西通通享受一遍，竟然大意到连岗哨都没有安排。也是，他们的心中，万仞关还被围着呢，哪里需要戒备？ 在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时候，大群大群的人类骑兵改为步兵，静悄悄地涌入了熟睡中空荡荡的百族聚集地，无数的刺枪尖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芒，就如同草原上的点点火星。 他们迅速占领了这个部落的路，并封锁了两个所谓的门，五千把强弓劲弩瞄准了敞开的营门。 一切都准备好了，白瑞一声令下：“动手！”士兵们开始倾倒燃油和投掷火把，大营突然间陷入了一片冲天烈火。只有很少数保持点清醒的百族人能火海逃生，一个个从营门口里面跳出了来大喊：“怎么回事？”回答他们的是一根正中眼睛的利箭。这一天，不知道有多少的百族人被封在了大营里面被活活的烧死呛死，有一些好不容易赤手空拳的逃了出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成千上万手持利刃、满腔仇恨的人类士兵。 白瑞笑着看这一切发生在自己眼前，心中升起一种不可名状的快感。 他猖狂的笑着——做将军难吗？我简单给你们看！ 这是一场光辉的胜利，这样的胜利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力挽狂澜。在笔墨未曾落下的这几天，万仞关的城墙被涂了一层鲜艳的红色。当人类士兵自己都存了死守之心，死也变得稀松平常。 大家已经做好万仞关破的准备了，这一切却在一天之内，被白瑞生生逆转。 这场战役的确完美，的确足够让白瑞载入史册。 哪怕他日后再无战绩，凭借这一战，也够了。 他也的确被载入了史册，凭借着，巨大的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