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捌、好大嗓门
戴燕南说罢朝谷口看去一眼，忽然面色一变，也不顾自身伤势，连忙从地上挣扎爬了起来，略怀忐忑地道：“弟子戴燕南见过前辈。” 元照莲和齐观宇闻声朝谷口看去，只见谷口处不知何时站了一名身穿粗布短打的老人，老人面无表情地盯着戴燕南，抬起手，掏了掏耳朵。 戴燕南见了，冷汗立时就下来了，连忙道：“弟子是奉命带这两位新弟子来的。他们今后将负责谷内的废丹储库。” 老人低头掸了掸衣服，不置可否。 戴燕南转过脸对元照莲两人道：“你们过去吧，要好生伺候这位前辈，不懂的事可以回头再来找我。”说完也不等两人开口，便率先向老人恭敬地行过一礼，拖着伤体一步一踉跄地以最快速度逃离了现场。 元照莲见他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心下一沉，想到自己被安排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来，不由警惕地看着老人。心里在想云霭应该是知道幽云谷里住着这么一个人的，为何没有出言提醒？她到底是何用意？ 老人还是一动不动，目光却从离开的戴燕南那里转移到元照莲两人身上，遥遥地与他们两相观望了起来。 齐观宇没有元照莲那么多顾虑，虽知道谷内有异兽，但对他这样的凡人应该没大碍，他又觉得自己素来就很讨老人家的欢心，这位老人看着来头不小，也就大踏步走了上去。元照莲顺势跟在他身后。 “外门弟子齐观宇见过前辈。” “香炉峰弟子元照莲见过前辈。” 老人道：“都进来吧。”说完兀自转身走入谷中。 元照莲见他没有对他们发难，略略松了口气，抬头望向老人佝偻的背影。忽然眼前一道黑影掠过，便看到老人肩上多了一只黑色小狐。小狐绕着老人的颈项趴了下来，一双小眼睛灵动地盯着他们，好像对多出来的陌生人颇感兴趣。 老人好似早已习惯了似的，这时抬手轻轻抚摸小狐的脊背，小狐甩了甩毛茸茸的尾巴，渐渐的眯起了眼睛。小脑袋扭了扭，搁在老人肩上，不再看元照莲两人。 女孩子一般都很喜欢动物，尤其是幼年时期的动物，见之即喜，恨不得小动物一直就长那么大，好天天抱在怀里蹭。不过元照莲除外，大概是小时候摸到毛蜘蛛留下的阴影，她有些怕毛茸茸的东西。因此小黑狐一出现，她立时放慢了脚步。 走在前面的老人这时忽然吹了一声口哨。元照莲本就对他怀了戒心，但凡风吹草动，立时便绷紧全身。嘹亮的口哨声在山谷里徘徊了一阵，不多时密林又跑出了两头毛茸茸的灵兽。 元照莲心中哀叫一声，忍不住向齐观宇的方向靠了一靠。 齐观宇古怪地瞥了她一眼，见她瑟缩着肩，便低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元照莲勉强地笑了笑，并没有搭话。她绝不会自曝其短的，而且这个弱点也必须要克服。 刚想到这里，眼前咻地闪过一道黑影，便觉得肩上一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蹭到了她的脸上。 “啊——”元照莲大叫了一声，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齐观宇不禁停住脚步，皱眉又问了同样的话，老人闻声也转过了身来。 但见小黑狐身子蜷在元照莲肩膀上，尾巴悠闲地晃动着，好似对她颇感兴趣，凑过鼻子在她身上嗅了两嗅，便蹲着不动了。 元照莲似乎也感觉到小黑狐想在自己肩膀上安家，哭丧着脸道：“齐、齐师兄，拜托你帮忙把这家伙弄走，好不好？” 齐观宇盯了元照莲一会，但就是不动，元照莲忍不住了，叫道：“我可不可以把它抖下来？” 齐观宇看她怕成这副样子，有些哭笑不得，正要上前把小黑狐抱下来，那边老人一吹口哨，小黑狐就飞快跃下来跑回老人肩上。 老人毫不停留再次向前走。 元照莲这才松了口气，悻然地继续跟在老人身后，想到自己刚才那副怂样，有些不好意思。她朝身边的齐观宇看去一眼，竟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瞧个不停，便没好气地道：“干什么？没见过怕动物的吗？” 齐观宇淡淡地笑了一笑，给人乖戾孤僻的感觉似乎也随之而淡了许多。 他道：“没想到在这里只剩下你同我了。” 元照莲微微一愣，偏头看着老人的背影，抿嘴一笑：“世事真是神奇。” 两人默然地并肩而行，这时走在前面的老人停住脚步。元照莲抬头一望，映入眼帘的是一处三间房屋的小院落，却并没有设置任何防御法阵。老人推开半敞着的竹门走进里面，他们跟了进去。 院子里放着一个石磨，周围堆了一些稻谷，屋子墙边靠着一把起了锈迹的铁锄，再看院子角落，那里用篱笆围了一圈儿地，里面养着几只家鸡。若不是明知这里是在水月宗内，她甚至会以为这里只是普通的民居。 这老头到底是什么人？ 元照莲有此疑惑，忍不住向他丢了个系统查看，不料界面甫一打开，便听见一声压抑在喉咙里的兽吼。她心头一凛，便又见一抹黑色的身影迎面飞快地朝自己扑来。 “吼——” 一声巨吼在她耳边炸响，她蓦地觉得胸口发闷、耳朵烈烈生痛，身子欲往后退一步，却在这时被扑倒在地。 她定睛一看，看见小黑狐的爪子扒在她身上，正朝着她龇牙咧嘴地低吼。她忽然就有些转不过弯来了：刚才那一声巨吼，敢情是这小东西发出来的？ “小蛰，回来。”老人叫了一声，小黑狐不情不愿地从元照莲身上跳开，回到老人身边。 元照莲从地上坐了起来，见老人抱着小黑狐，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又将一粒小丸托在掌心放到它嘴边。小黑狐乖顺地哼了一声，伸舌一舔，把小丸吞了下去，眯起眼睛趴在老人怀里，顺道的还打了个呵欠。 老人见状，不再注视着小狐，移开目光望向元照莲。那双眼睛平淡无波，如同死水一般，元照莲之前也曾与他对视，但却没有这一次来得心惊胆战。 元照莲哂笑道：“呵呵，这小家伙好大嗓门。” 老人终于不再盯住她，转身推开正屋的门，道：“进来坐。” 齐观宇依言进门，元照莲则落后了一步跟上，此刻她面前老人的属性界面仍未关闭。 姓名：幽云 门派：水月宗（弃徒） 灵根：有 灵根属性：天灵根（五行之木灵根） 修为：无 元照莲暗忖，幽云是水月宗弃徒，又是天灵根的资质、修为全无，莫非是被废了修为软禁在此地？看起来就是这么回事了，但好像又有哪里不对劲啊。 屋内正中放了一桌一椅，幽云来到桌边兀自坐了，两头灵兽一左一右就蹲坐在他脚边。幽云一面抚摸两头灵兽，一面指了指桌子对面。 “坐。” 元照莲望着屋内唯一一张被人占用的椅子，忍不住腹诽了一下，但话到嘴边却成是毕恭毕敬。 “多谢前辈赐座，不过弟子还是就这么站着恭听吧。”齐观宇同样如此。 幽云没有强求，摸了摸怀里闭目的小狐，道：“都叫什么名字？” 两人各自道了姓名，幽云对齐观宇道：“你过来。”齐观宇依言上前，幽云又说，“看着我。” 齐观宇下意识抬头望去，猛地见他双目一道神光乍现，便觉头脑一痛，眼前渐渐发黑，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幽云与齐观宇侧面向着元照莲，她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就见齐观宇突然倒地不醒，难免惊诧不已。她连忙退后戒备，但转念一想，便明白对方刚才是用了神识攻击。以齐观宇普通人的元神强度，哪里能抵抗得了修士用神识一击。如果换成是她的话，在对方不欲一击毙命的前提下，保持清醒地硬抗一记绝不在话下。 幽云指了指她，“轮到你，过来。” “前辈，齐师兄他怎么了？”她装出惊疑不定的样子问，一边缓缓向后退去。 幽云扯了扯嘴角，“装什么，过来。” 元照莲心下一震，并不知道对方看出了什么来，纠结地道：“装什么？前辈，弟子不明白前辈的意思……” “啰嗦，快过来——”他加重了语气，脚边伏在地上的灵兽感觉到主人的不耐，接连爬了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元照莲。 元照莲动了动脚，身子试探性地往后略微一挨，两头灵兽便缓缓向她逼近，停在她三步开外。她自知处于劣势，逃脱机会甚微，惟有举步向幽云走去。 “前辈到底想怎么样？”她小心地问。 幽云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来，静如死水的眼眸终于微微恢复了一丝神采。他喃喃自语道：“像，真像啊——” 元照莲听见了他的话，皱着眉头问：“前辈在说什么？”但此话说毕，她也来到了幽云面前。 幽云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一把抓住了元照莲的手腕。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摩挲着她的手背、手指，精细之处如同捧着一件精美易碎的艺术品，小心翼翼地，生怕一触即碎。 元照莲被他摸得极不自在，脸都青了，往后便是一抽手，却发觉自己无论如何都抽不出来了。她憋了一口气，实在是忍无可忍，向着幽云就大声吼道：“变态！你这个变态的老头，快放手！” 多日来的憋屈都被她给吼了出来，幽云被她这么一吼，愣了一愣，终于回过神来，习惯性地掏了掏耳朵，红着脸道：“你这丫头好大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