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荔枝
程婉瑜接过大嫂手里的钱，又听完李氏的一番劝慰百感交集。 她从来都没有好好的对待过家里人，每一次都想着如何能让父母兄长如何答应自己的要求。程婉瑜觉得非常的羞愧，她甚至连让家人放心都做不到。 现在还不能说为什么要买这么多铺子，更不能因为一时的头脑发热将心里的那点心思全然告知。 程婉瑜笑了笑，拉着李氏的手一脸的不好意思：“大嫂，是我对不住你！” 李氏一脸慈爱的看着程婉瑜，语气轻松又带宠溺：“别总说这样的话，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事儿就要一起承担。” “我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三番两次让你跟大哥为难。如何能让其他的人服气？”程婉瑜说这话让李氏一愣，这是从来没想过会从她的嘴巴里说出来的。 自打她成亲之后，性子就同从前大不一样了。以前别说给她这点银子，就是更多的也不会在意。不嫌少就不错了，还能说出这样暖心的话？ 李氏眼睛热辣辣的，心里隐隐有些恼火。她没有女儿，当初婆婆老蚌生珠身体亏得厉害。还是自己像是奶着自己的孩子一般，一点一点的将小猫儿一样的伺候到大。 婆婆也因此与她再无隔阂，等到小丫头三四岁满地跑了。婆婆的身子终于养了回来，这才从她的院子里搬到了老太太那里。 在她眼里程婉瑜虽然是自己的小姑子，可跟自己的女儿没什么差别。所以不管她想要什么，妯娌们在她面前说什么，她都不在意。 一朵娇花一样的美人，嫁了人没几天就像开败了一般。话里话外总说些不硬气的话，这都是在崔家被折磨得。 李氏想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也不惯程婉瑜爱不爱听。拉着脸恼火道：“你看看你说的话，真让人气的慌。” 见到程婉瑜不以为意，厚脸皮的吐了吐舌头。又觉得跟她生气都不值得，没好气的笑道：“你啊，就是窝里横。在娘家就像个小霸王一样，到了外面谁都能骗骗你！” 前面有崔西敏，好容易来到城里又不知道被哪个人劝了买宅子。这样的傻丫头，得找个什么样的人家才能放心的嫁出去呢？ 李氏在程婉瑜这里唠唠叨叨的住了两天，惦记着家里头的小孙子这才在程婉瑜的哄劝之下不情不愿的离开。 松了一口气的程婉瑜叫来小红与小翠：“你们两个休息两天不用当值了。” 荔枝在一旁听着心里憋气，大太太来了就像是要收拾她们三个一样。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姑娘连吭也不敢吭一声。 等人家走了就要装好人，让小红小翠歇一歇。如此没手段又胆小的小姐，真是不知道为何要这么好命。 若是她是程婉瑜，有这么好的条件一定要使换十七八个丫头婆子。每天变着花样的让她们干活，谁敢不干活就用鞭子狠狠的抽她。 “荔枝？荔枝？”小红狠狠地推了一把荔枝，这才将她从幻想中叫醒。看着程婉瑜质疑的眼神，荔枝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你也恍惚，莫非也是太累了？”程婉瑜皱了皱眉头，觉得这个丫头不讨人喜欢。不知道当初母亲为何指了她给自己，母亲向来知道自己不喜欢家里的庶女的。 “没有，没有。”荔枝一惊连忙解释，说自己是想着如何给小姐做一顿开胃的菜。 程婉瑜不喜欢老太爷的庶子庶女的事情，程家没有人不知道。就因为她不喜欢院子里的姐妹们，所以本就看不上她们的老太爷就更想不起来她们了。 那些个所谓的姐妹们心安理得的接受老天的安排，有口饭吃有衣服穿过的比下人强就心满意足了。 可她不行，她绝对不甘心做一个只能配了小厮管事的女人。凭什么，她的娘亲是院子里最漂亮的女人。自己在所有的庶女中也是最漂亮的女儿，她娘把她所有的本事都交给了自己。凭什么要庸庸碌碌的过一辈子，她应该是枝头上的凤凰才行。 荔枝一边给程婉瑜做着她刚才嘴巴里所谓的“开胃”的菜，一边愤愤不平的想着自己的童年。 她从记事起就住在一个大院子里，与娘亲以及一大堆漂亮的女人还有她们的孩子住在一起。 每天院门口都会准时的出现几个人，提着装着饭菜的木桶。 那个时候她娘总是非常轻蔑的看着那些疯跑过去，生怕没有了自己份儿的姨娘们。 偶尔的时候，娘亲会穿着最漂亮的衣服扭着腰迈着奇奇怪怪的步子去领饭。然后拿回来的菜要比往日都精细许多，甚至会多上两个菜。 每到这一日，娘亲都在门口摆一张小几子。然后一边看着其他孩子流着口水，一边得意又大声的给她夹菜。 大院里的孩子很多，女娃娃不少男娃娃更是数不清。 男娃娃到了十岁就不在院子里住，搬出去或是当小厮或是当学徒。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回到大院里，与大家一起过年。 等到他们成亲了，就要搬出程家而且还可以带上自己的亲娘。很可惜，有些女人愿意走有些女人不愿意走。 女娃娃们就可怜许多，长得俊俏的听说被主人送给了外面的大老爷当小妾。长得不好看的就好命很多，会嫁给家里头的管事。可惜她们的娘是不能够离开的，等到她们死了就会被人用铺盖一卷抬了出去。 整个院子里最风光的有两个女人，一个是她娘一个就是五老爷的姨母魏夫人。 五老爷的娘亲死于难产，魏夫人抚养他长大。之后五老爷被夫人看中，过继到她的名下。魏夫人一下子水涨船高住进了大院里唯一一处独立的跨院，成为了大院里最尊贵的人。 每次五老爷过来魏夫人，娘亲都会领着自己去转一转。若是魏夫人心情好，还会摸摸自己的头发给几块糕饼吃。 第二位尊贵的人就是娘亲了，说是尊贵也只比其他的姨娘过得好一些。 从小到大，院子里的人都说自己是最有福气的人。每年自己的生日，外面都会送来许多礼物。每到这一日，娘亲也格外的温柔。姨娘们说着不要钱的好话，给着许多平日里见不到的好玩意。 她不明白，问娘亲为什么。那时候娘亲总是笑得一脸幸福，说是因为爹爹喜欢自己。 荔枝知道，经常来娘亲房里的就是自己的爹爹。那个看着好吓人的男人，每次他来娘亲都会拉着自己高高兴兴的吃一顿饭。 那个男人大多数的时候都很不耐烦，娘亲就赶紧喊人领自己走。等到后来那个男人就不怎么去娘亲的房间了，他有时候会在寇姨那里有时候会在宋姨那里。 直到有一日娘亲与寇姨吵架，她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大院里如此的不同。 因为她的生辰与一个女孩子一模一样，她是那个女孩子的福星也可以说是替身。 那一年她七岁，已经略懂人事了。她只知道她比小红、小翠还有南瓜都强，她们是不一样的。她是大院里独一份，娘亲说她将来是夫人奶奶的命。所以从生下来开始，她就是大院里的独一份。 她有的别人没有，她吃着别人看着，她丢在地上的糕饼渣子是一群孩子疯抢的好玩意。 尽管她不信，她不相信有人会比自己强。趁着看门的婆子偷懒午睡的时候，她偷偷地溜了出去。 从前跑出去从不敢走的太远，因为娘亲发现了打她打的很厉害。 那一次她一点都不顾及娘亲的坏脾气，她跑到哪里也不知道。直到她听见了有人大声喊叫发脾气的声音，好奇的蹲在角落里看。 一个穿的特别好看的小姑娘，正大声的冲着身旁的人发脾气。她把石桌上的盘子都推到地上，那么多她没见过的食物在土里打滚。那个小姑娘看也不看一眼，抬起脚去踹身边的婆子。 荔枝觉得那个小姑娘的鞋子真好看，比娘亲的鞋子还好看。 后来来了几个妇人，打头的跟娘亲差不多大。梳着比娘亲还要好看的头发，带着好漂亮的簪子。 她也没有看一眼地上的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吃的，笑的很温柔的抱起那个小姑娘。 给那个小姑娘拿过来一件衣服，哄着她看一眼问她喜不喜欢。 当时荔枝就在想，这个小姑娘的娘比自己的娘脾气好多了。 还没来得及好在哪里，就被那件衣服吸引了过去。那是一件红色的衣服，一闪一闪的有什么在发亮。 荔枝揉了揉眼睛，发现那是衣服上的银线在发亮。她一下子好羡慕那个小姑娘，可以有一件绣着银线的衣服。这样的衣服，魏夫人生日的时候，五老爷也曾经送过一件。不过魏夫人从来不穿红，所以她的衣服没有这一件漂亮。 小姑娘撅着嘴巴，一点都不在意。不高兴的喊着那个妇人：“大嫂，她们不给我橘子饼。” 那个妇人皱了皱眉，盯着刚才被小姑娘踹的婆子。那个婆子扑通一下就跪下了，慌慌张张的解释。荔枝记不清了，恍惚再说是因为那个小姑娘身体不适不能吃上火的食物。 后来那个妇人点点头，哄着小女孩说了什么。那个小姑娘这才眉开眼笑起来，任由那位妇人牵着手走了。 荔枝回到家里还是免不了一通好打，娘亲很生气直到她问娘亲那个小姑娘是谁的时候，娘亲才抱着她哭起来。 那一天她才知道，那个小姑娘也是爹爹的女儿，与她同一天出生。只是她命比自己好，托生到太太的肚子里。 而自己因为与她同一天出生，就有人断言自己是她的替身。先于她早一点出生挡煞，又会替她挡劫，是她这一辈子的替身。 原来自己的一切都被那个小姑娘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