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寒假(二)
戒毒所坐落在市里的一个城乡结合部,这周围聚集着氓流,暗娼和各种闲杂人等。一来到这里仿佛就是来到了敌占区,让我不得不提高警戒。值班室里总是坐着一个歪戴着帽子,敞着怀,脱了鞋翘着二郎腿的老警察,我叫他老张。老张每天的工作就是坐在值班室里发呆,并且等待着下班回去打麻将或者是喝两盅。 我来到这个单位里感觉整个气氛就是非常的怪异,这种气质是由内而外的。 毒瘾发作的人通常会产生幻觉,并且行为难以控制,被送进来强制戒毒的人在发作时会高声叫嚷并且还会出现自残,我看见一个女孩面色惨白脸上布满伤痕,她告诉我是一个老男人通过毒品诱骗了她并且让她离不开他,她说的声情并茂,并且哭得泪眼滂沱,让我不由自主地也产生了共鸣,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道:“活他妈该。”这个女孩甚至求放她出去,她什么都能满足我,我仔细想了想,终于下定了决心——“你能帮我搞到一本《少女之心》么?”我认真的说。 我的工作就是监护戒毒人员进行强制戒毒和劳动,每天看着这些社会渣子这样无所事事地混日子并且如此地消耗社会公共资源和具备着传播艾滋病的风险,我都会对他们深恶痛绝。戒毒所的民警不会让我接触具体的业务工作,我也就是来打打杂,我总是和老张一起扯淡。 “******,昨天又输了两百。”老张喝了一楼沏的很酽的茶,用袖子擦了擦嘴。 “每天玩啊?”我在研究一把伸缩警棍。 “没事干呗。闲着也是闲着。”老张扭动着全身,企图让自己在椅子上坐的更加舒服些。 我后来知道老张有一个爱惹事生非的儿子还有一个卖安利的老婆,虽然老张话里透着无奈,但是给我的认识是这一切都是他作为父亲与丈夫的极度不负责任所致,如果说他在当时心里想着是如何做好他所扮演的角色,那么现在也至于如此。 下班后我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释放着戒毒所给我带来的压抑,我走过一根又一根贴着治疗性病皮肤病和招嫖信息的电线杆,望着远方的城,不禁地发出一声大吼,我要远离这种生活,远离这样的人。 我怀着猎奇的心态进入戒毒所实习的这段时间让我心情压抑低落,让我总是感觉眼前蒙了一层灰色的纱,看什么东西都是灰色的,没有希望,我很快就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与好人在一起都能变坏,那么每天与坏人在一起结果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人们可以接受的。我有一次甚至听见两个民警在讨论怎么打人会不见伤,一个人说是用湿毛巾缠上警棍,另一个说打人的时候给犯人身上垫上书,听得我毛骨悚然。我无法再忍受身边有着如此地负能量的环境存在,于是我离开戒毒所,毕竟还是要积极地应对每一天。 我来到了我的高中,还没有过年,高三的学生还没有放假,我就在学校里溜达着,这时候我看见一个高胖的女人正向我这里急急忙忙地走来,怀里还抱着一沓子试卷,那是我的班主任。 “老师……”我向她跑了过去。 班任停住脚步,仔细地端详了我一下。 “这不何萌嘛,怎么想起来回学校了。” “没事干溜达溜达呗。” “头发呢,怎么全剪了?”班任抬头看了看我的发型。 “学校不让留。” “当初宁愿被处分都不肯理发,大有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架势啊。” 班任说得我听不好意思,我无奈地笑了笑。 “你的书都在我的办公室呢,一会跟我去拿回来。” “书?”我开始仔细想是什么书。 “就是你上课看的那些,毕业了也没朝我要。” 我想起来了,是以前被没收掉的那些。 我跟着班主任去了办公室,看见窗台上摆了一排课外书,我的一本《肖申克的救赎》还摆在那里,另外还有各种各样的杂志,从体育专刊到枪械杂志再到两性夜话,其中包括一本火车站地摊上买的黄书。 “这都是从你们后面没收的,放我这实在是浪费地方,你把你的书都拿回去吧。”班任说。 我把属于我的书都挑了出来,有六七本,我把书放进一个袋子里,跟班任聊了一会,班任说我完全可以考的更好,如果不是因为早恋,现在我是她下一届班里的反面典型,不光自己不务正业,还带坏了她最寄予厚望的杨丹。如果有谁早恋,那么班任就会郑重其事地在全班宣布:“我以前有一个叫何萌的学生……” 班任地话叫我听了面红耳赤,就像爸妈总是跟人说我几岁还尿床一样。我立马中断了话题,跟她讲了讲在学校的事情,然后急忙起身告辞,临走班任还说了一句:“要好好学习。” 出了办公室我就听见了下课铃,学生们哗啦一下全都出来了,这时一个女生叫住了我:“你是不是叫何萌?” 我回头一看,一个穿着校服的短头发女生站在走廊里看着我。 “什么事?” 女孩冲我走了过来,“数学老师总是喜欢夸你,说你学东西快。” 我感觉浑身很不自然,略显唐突。 “她还说你去了警校,你是不是每次学校跑三千米都是第一的那个?” 我仔细一想,还真是。我每次都是在运动会里年级组的三千米第一名。那时我每次在撞线后都会对着观众席吼两声。那时学校体育队总是想把我挖过去,一想起要与体育队里那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们为伍,我赶紧婉言拒绝。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人人都记得你跑第一以后的样子,特别拉风。” “哦……”我无言以对,感觉到耳朵变得火辣辣的。 “你电话多少啊?”女孩问。 我说:你干什么?
“快高考了到时候让你指点迷津啊。” 我把电话给了女孩,但是希望这个女孩以后还是不要联系我。 在家里无所事事让老爸对我非常的不满,老妈总是希望我出去玩,找以前的同学聚一聚,不要总是宅在家里,上了大学却突然不想出去玩了,总是感觉自己的青春被锁在了高中的那几年,现在被放出来有点变了味儿。 我一部电影换着一部地看,偶尔还翻墙到国外的互联网上看看世界都在发生着什么。我总是认为我应该做些事,至少心里还有一点成就一番事业的雄心,可是我还没有找到自己所擅长的东西。有人热衷于赚钱,脑袋里满是算盘的敲击声,有人热衷于交际,全身都可以发出觥筹交错之间的举杯碰响声,还有人思绪万千,身边萦绕着的都是笔与纸作用地沙沙声。我呢?我有什么?带着这个问题我总是想寻求一个出路。 我看着我的书橱再发呆,里面都是各种类型的书籍,精装简装残装一应俱全,它不光装下了整个世界的历史还几乎装下了半个世界的文化,还有各家学派地典籍(这让我总是担心哪天它们会从书橱里出来打上一架),以及名目繁多地小说。这些书足够让我成为一个知识渊博的人而我现在却连基本的人生道理还揣摩不清。我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了悲哀,19岁地我,依然还没有准备好长大。 我曾不止一切地怀疑我的所学所看对我有什么重要的意义,它们无非只是让我知道了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这对我在生活中没有多少帮助,至少在交往中人们更喜欢称兄道弟而不是听我在这里引经据典。我曾经也想让自己具备有一些闪光的地方,好让我知道自己学的不是屠龙之技,我给一些报纸和杂志写过文章,但是却石沉大海。19岁,光看这个数字就略显轻浮,我所掌握的东西或许也是非常稚嫩的。 也许像我这样的大学生实在是太多,因而导致社会在一些方面出现了人才与竞争的真空,大家都表现地一片茫然,每年几百万地高校毕业生找不到工作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或许按创造力来看,我们还不如辛勤地农民伯伯和工人兄弟们。 我给自己制定了一个计划,用来激励和监督自己努力奋斗,可是在第三天就宣告失败。那天我在同学聚会上吐得一塌糊涂。 青春是什么?我不止一次得问过自己,青春,在我看来就是保持昂扬向上的态势与不竭地活力,而我,却一直感觉自己再漏气。我觉得年轻人应该出去多走走多看看,领略世界的美好,而邱秋却告诉我,年轻人就应该多奋斗,然后再可以更好地驻足领略。 我的问题出现在哪里?邱秋告诉我,这是因为缺乏责任感,没有目标,没有动力,缺乏恒心,即使有能力也只是井底之蛙,不可能冲破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