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迷醉
笔趣阁"> 胧兮屋后,有一池温泉,湿气氤氲,活水清澈。 傍晚时分,胧兮入池濯浴。 弦月已上枝头,秀气的弧度,如一抹娇憨的眉毛。 不知为何,今日的温泉令人特别舒适,袅袅的热气之中似还隐隐缭绕着酒香。她游到池边,枕臂而靠,不知不觉,就合上了眼。 她浅浅地做梦。 洞房花烛,人生四喜之一。 一生最销魂一个夜晚。 灼热的目光,局促的呼吸仿佛近在咫尺,真实可触。可她,却蓦然清醒地弹开眼皮。 胧兮立马瞪大了双目,不可置信。 他? 梦还未醒吗?眼前之人是否幻象,他如何会出现? 不!胧兮毫无顾忌地从水中站起。月光在泉水中零散漂浮,她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梦与现实的界线不清。 一阵酥麻的感觉于心头荡起,胧兮双眸半寐,玉体朝后倾去,哗—— “胧兮!” 刘堰怕她着凉,赶忙抱回屋中。他给她披上薄被,又在房里搜罗一番,找出一件干净的衣裙。 二人目光相擦,刘堰望定胧兮。胧兮半醉半醒,半喜半泣。口中念着含糊的话,双颊酡红,眼神迷离,忽然朝刘堰怀中无力地一倒…… 个人冉退。 抛却咬牙诞下的决绝。 天地间,只剩下最原始的冲动。 两人褪去外壳。 不拒不还,渐渐交缠。 …… 春雨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晨光通亮,胧兮在睡梦中醒来。然而一睁眼,却迎上一个男人的胸膛。 她一跃而起,瞪大的双目震惊而迷茫。 刘堰比胧兮醒得早,见她如此惊慌失措,心下一凉。 “你怎么了?”刘堰握住她的手。 胧兮一把抽开,低头看见自己丝缕不挂的身体,语无伦次:“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刘堰怔住,昨晚她明明看见自己了呀。 他开口试图解释:“胧兮,你听我说……” 熟料胧兮狠狠一推,水目中竟沉浮着无比的惊恐。同时又满是复杂,盘根错节的内容,映射着二人更进一步的纠葛。 她擒过边侧的衣裙,往身前一掩,即刻套好了衣裳,然后朝屋外冲去。 宽阔的山野,开满了淡雅的野雏菊。刘堰无论如何使力,都赶不上胧兮。 直到二人跑到小溪边。 胧兮停步。 “胧兮,我从去年开始寻找你,一直到现在才把你找到。我知道,有些事情,你没有办法原谅我。但有些真相,我还是要告诉你。” 胧兮转身,双眉微颦着。 “当时收到太子血书,府上又发生了毒药事件。本以为那些小人会借此发难,本以为平干王府会在劫难逃,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想着先将你送入牢中,再趁夜黑风高让中天偷偷送走你。但我没有想到事情到最后仍有转圜。而那时,你也是执意跟着溪音离去。” 胧兮稍稍平静了些,渐渐抬起双目。半晌后,叹道:“罢了。” “胧兮,你跟我回去吧。至于梦樱与向阳,对他们母子,我真的只是出于怜悯与内疚,我会另外安置他们的。”刘堰说着上前一步。却不想,胧兮突然叫道:“你别过来!” 她灵巧地一飘,足不曾涉水,人已稳稳地落在了对岸。 刘堰吃惊地望着,方忆起胡玉树所言的有关胧兮身世的话。 隔岸,胧兮言道:“所谓聚散有道,我已同你长绝,又何苦再作纠缠?!”她的眼神微透着绝望:“世间的纠葛太苦了。情爱,不光甜如蜜,更是沉重的枷锁!” 一时间,刘堰竟无言以对。为何她与昨夜判若两人? 十里桃花依旧灿烂。身心疲惫,胧兮蓦然转身,咬牙撂下一句话:“你走吧!” 从头到尾,溪音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胧兮走远后,只听他厉喝一声:“翩然,出来!” 胡玉树不知从什么地方出来了,站在刘堰身后:“恩公,这事成了。” 刘堰讶然回首:“胡公子?” “恩公莫失落。胧兮仙子现在虽然如此决绝,但我断定,不出时日,她必然主动找上你。你定要相信我,狐狸的推测是不会有错的。”胡玉树神秘一笑。 刘堰黯然:“没想到她的身世竟是这般,得知真相后倒真的有些无措了。” 胡玉树不以为意:“回心转意总是需要时日的,恩公不妨随我回山庄等待。十几坛的醉生梦死可是不能白白浪费的。” “什么醉生梦死?”刘堰不解。 “没什么。”胡玉树背过身去。 最后,他又劝道:“恩公,走吧。” 远方山径,排列着模糊的树影,白云悠悠浮动,显得十分惬意。半途中,刘堰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玉树兄,山下有座洛神殿,里面供奉的可是胧兮。” 胡玉树听完后挑眉:“那是你的岳母大人碧洛。” 刘堰微愣。 胧兮与溪音在林间相遇,四目相对,眼神中皆透露着各自的复杂。 溪音强装淡然:“胧兮……” 半晌后,胧兮只问:“是你带他来的吗?” 溪音摇摇头,向胧兮走进:“不……”但他随即又点点头:“是。” “胧兮,我承认。我输了,真的输了,彻底输了……” 胧兮不解地望着他。 溪音继续说道:“那日我去找他,他试图从我口中得知你的下落,我笃定地告诉他我要带你走,但狠心之余却不知怎么地还是给他留下了线索。然而意料之外,他竟真的找来了。” “你说了什么。” “那个烟雨胧兮花又开的地方。” 胧兮愕然。 两人躺在山野花丛中。视线里,云朵在漂浮,浅米分的花瓣驾着阳光翩落,缓慢而忧伤。 “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和你一起看云天落花了。”胧兮先开的口。 一片花瓣落入溪音的掌心:“是啊,记得我们小时候,总是这样躺着看云彩落花,而且一躺就能躺一天呢。” “世事也总是随着时光迁移。如今,我们再去看着云彩落花,是不是也不一样了呢?” 胧兮仰视着天空。溪音看了一眼胧兮,沉默。 清风拂过树梢,枝摇叶颤,更多的花瓣扑面飘来。 “只要你在身边。不,只要你安好,一切都还是一样的。” 胧兮不语,只摸索着握着他的手。 “胧兮,你真的不打算见他吗?” 胧兮突然坐起来,白云如丝,依旧悠然。 她道:“不。” 溪音也坐起来,怔怔地看着她。
胧兮垂下睫毛:“纵然一次的伤害有苦衷有无奈,但即便事后隔阂与误解解除,那下次,下下次呢?这一切并没有尽头!” 她重新靠下:“溪音,我累了,真的累了。如今我终于明白,有些事,是可遇不可求的,一天的回忆再不能够一生用。不妨只看花怎么开,叶怎么长,水怎么流。” 合眸,她安静了。 溪音半携忧伤地看透她:胧兮,尽管你这么坚持。但我知道,你终究做不到你今日所说的一切。既然刘堰能找到这里,我也彻底认输。因为,缘分是注定的,命运亦不可违。只要你安好,只要…… 漫山遍野的花朵在阳光下更加鲜妍美好,天蓝得没有一点杂质。 在胡玉树的山庄里,刘堰依旧是满腹忧虑。而随着一天天过去,胡玉树也困扰起来,事情进展得比他想象中的慢。跟前一壶酒,只见他微皱着眉头,指腹轻轻地敲打桌面。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胧兮竟变得病病殃殃。有一次,溪音从外头回来,看见胧兮正懒洋洋地侧卧在屋前的石榻上。 “咦,胧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去哪了?”胧兮连声音听去都是软绵绵的。 “没,刚才外面回来而已。你最近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胧兮抬眸看了他一眼:“没事吧,可能是天气热了。对了,我今天过来,是要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溪音在她边侧坐下来。 胧兮笑道:“我收到宓青的书信,她说,她要回来了。” 溪音有些惊讶:“宓青要回来啦。不过……”他托着腮:“她待不了多久的。” 胧兮一阵轻微的头晕,寐着眼睛轻哼了一声。 溪音道:“胧兮,我看你是真的生病了,连东西都没吃多少。” 胧兮回答:“吃不下,不过你也别太cao心了,我能有什么事。” “不行,你得给我看看。”溪音说着就搭上她的脉搏,片刻后,神情却僵在了面上。 胧兮见他脸色不对:“怎么了,溪音。” 溪音定定地望着她,良久后方期期艾艾地开口:“胧兮,你有身孕了。” 如雷霆霹雳,胧兮似梦中惊醒,她以为她听错了:“什么,你说什么?!不可能!!!” 溪音内里复杂,心亦是悄悄沉坠,他温和地重复:“胧兮,你有身孕了,不会有错。” 胧兮愣了许久。 溪音为了安抚她,勉强编了个看似圆满的理由,他用放低的声音:“胧兮,嗯,这样也好,至少我们可以多一点乐趣。人家都说,家中有个孩子,就热闹多了。” 有他在自己还怕没有乐趣吗?自己需要热闹吗?胧兮凝滞的神情最终化作一抹苦笑。 她抬眸,只淡淡叮嘱:“不要告诉他。” 溪音点头应允,心中很快释然,这一切难道不在情理之中吗?天边云舒云卷,他合眸,胧兮,我果真还是没能留在你身边。 洗手作羹汤本是新媳妇要做的事,但溪音却爱上了此事。他对胧兮照顾的无微不至,看上去更加快乐了, 鲜翠的绿萝羹出锅,溪音端着出来。 “哎呀呀烫死了……” 往桌子上一放,双手直擦衣服。 四顾。咦,胧兮在哪?方才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