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旧事
长歌苑里十年，二两酒看多了爱恨别离，受够了打骂白眼。孤苦一人，孑然一身，以前的念渔就像是一缕春风吹进他的冰冷阴暗的心扉，如今的苏妲己宛如一轮春日在他心头高悬。 这个寒冬月夜，二两酒如那放肆情郎躺在地上，搂着苏妲己的纤腰，一上一下。他没能做成禽兽，但也比禽兽不如好上半点，羊脂美玉在握，他一寸一寸的向下拉，直到苏妲己的樱唇贴到他的嘴边。 若人心之中住着一头猛兽，二两酒心里住着的定然是只洪荒巨兽。 蛮横的深吻，舌尖直捣黄龙，撬开苏妲己的贝齿，嗅着幽香，尝着胭脂，品着津-液。苏妲己玉手轻轻捶打着他的胸膛，浅浅呻吟如猛烈春药，二两酒的手越发放肆，搂紧蜂腰，攀上玉兔，抚过丰-臀。 苏妲己何曾遇到过这样的阵势，从小到大就连半根手指都没被男人碰过。今夜实在放-荡，猛然用力支起身子，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二两酒只顾着躺着傻笑，看着眼前的倾世容颜，心中生起几分怪异快感。想着那高高在上的商君也不过搂着一个替身日夜缠绵，他这青楼小厮却能在苏妲己身上动手动脚，还动了嘴。这样来看，他比那商君又不知高了几筹。 苏妲己看着他脸上的轻浮笑意，扭捏着躺到他的身旁，幽怨开口：“你是不是一直想着跟长歌苑里的姑娘这样。” 二两酒也不看她，望着高高的天幕，问道：“哪样？” 故作不知，苏妲己心中来气，嘟嚷半天，还是只说了句：“就是那样。” 二两酒摇了摇头，脸上划过一丝自嘲之色，笑道：“那些个娘们，个个心高气傲，我一个青楼小厮哪敢呐。顶多也就想想，不过长歌苑里，姑娘生的再水灵也比不上你这头牌花魁让人想入非非。” 苏妲己不信，可心中却是溢满喜色。二两酒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扭过头看着苏妲己，试探着问道：“你真是百花山的圣女？” 苏妲己点头，二两酒心中顿时喜忧参半，磨磨唧唧了半天才说道：“那是不是再有八年，你们百花山就要招驸马了。” “是客卿。” 二两酒可不管什么驸马客卿，反正都是一个意思，说到底还不是跟圣女滚床单的美事。只是他这一个七境小厮，莫非还真能有那个福分不成。一时有些丧气，说不出话来。苏妲己见着他眼中的落寞神色，将面纱重新戴上，轻声说道：“我等你。” 二两酒沉默无言，“我等你”也还真是叫人又甜又苦的情话。想着若真是两情相悦就能厮守到老，那这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也太过廉价了一些。 桃花庵，百花山，真是横在他眼前的一座巍峨大山。 尚且还有无数风流俊彦，宗门子弟暗地里磨刀霍霍，就等着能抱得美人归。 何德何能。 二两酒又不是一夫当关的惊世大才，他拿什么跟天下俊杰争风吃醋。迟疑半晌，二两酒小声嘀咕：“若是等不到…” 话未说完，苏妲己面色一寒，秀眉微蹙，冷声说道：“我会杀光他们。” 二两酒心中无奈一笑，莫非这百花山上的仙女都是这般霸气骄横，不过他是打心底里喜欢。小娘子尚且如此，他一个大丈夫岂能说句不行。心中一股戾气上涌，暗骂一声：“小爷的女人，谁都不准看，谁都不许碰。哪怕是天王老子，小爷也要揍得他满地找牙。” 苏妲己扑哧一笑，风情万种，含羞点头。 风声骤歇，那动手动脚还动嘴的事情已是这个夜里最是香艳旖旎的风情。此时距离旭日东升还有两个时辰，二两酒能不能逃出生天还未可知。不说萧府八百铁骑穷追不舍，青州这地界上，谁知道萧府埋下了多少棋子眼线，等着他自投罗网。 还有玄天宗里，那个痴心妄想打着自个儿媳妇主意的萧潇下和他身后那些高深莫测仙师道人。二两酒的处境可谓是四面楚歌，还好唐青给他留了一条退路，胶州东福客栈。按照二两酒的估计，应当也是化外仙门在这俗世之中设下的一个窝点。 只要他能逃到胶州东福客栈，到时候凭他两张嘴皮子对那不知名的宗门长老吹嘘奉承一番，来个借力打力，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二两酒站起身来，回首望着远处灯火之下的青州城池，吐尽心中一口浊气。这十六年，尚有三两旧事未了，正好趁着这茫茫夜色各自上门算个清楚，便可了无牵挂。回眸望向苏妲己，眼中流露出一抹难得的温柔之色，小声说道：“天亮之时，再回城里。” 苏妲己点头，温婉一笑。二两酒本想来个临别前的深情相拥，想想还是作罢。本就不舍，若再贪恋一分温润，怕是要迈不动脚了。 “这白毛畜生喜欢吃细料，你走的时候记得给它多添上一些。跟着我这么个倒霉蛋，也是个苦命的家伙。” 二两酒走了十步，突然转身朝着苏妲己喊道。白马似乎听到这不靠谱的家伙在说它，昂了昂头，甩了甩尾。他还想再说两句，可看着苏妲己，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借着风声大喊一声：“珍重。” 潇洒回头，二两酒再不去看雪夜之中那一朵娇艳桃红，迎着刺骨寒风，朝着记忆里的破烂茅草屋缓缓而去。 重回旧地，萧索依旧。 弥漫着nongnong刺鼻酒气，二两酒推开半遮半掩的房门，看着醉醺醺的老汉，浮过一丝笑意。这老东西，一天到头还真没清醒的时候。走上前去，一把拍在老汉的后背，取下腰间葫芦放在桌上。 半夜被人扰了醉梦，老汉不耐烦的翻身，微睁开眼，看着火烛之下那似曾相似的面孔，嘴角划起一丝笑意。嘴里嘟嚷着：“大半夜的，原来是你这小娃。十年都没见到你的鬼影，今日还能想着来看看我这老头子，也算没白养你六年。” 六年，十年，整整十六年。 二两酒如今这一生可谓是“拜他所赐”，将二两极品花雕推到老汉面前，笑意渐浓：“你这老东西，还是嗜酒如命。小爷要出远门，这就过来看看你。” 老汉闻着酒香，腹中酒虫早就闹得不可开交，浑浊老眼闪过一丝狡黠亮色，皱皮老脸挤在一起，嘴里还不停的念道：“有出息，有出息咯。” 二两花雕下肚，老汉只感觉意犹未尽，倒着酒壶朝嘴里摇了摇，当真是喝了个干净。二两酒看着他那模样，不由笑道：“你当年就为了二两浊酒把小爷卖进女人窝里受苦受累，如今小爷富贵了，是不是肠子都悔青了。” 老汉扯着嘴角一笑，疑神疑鬼的看着二两酒，双眼眯成一条细缝，张口笑骂：“你这小子到了女人堆里，每天看不尽的白嫩胸脯，挺翘屁股，还嫌不够。” 二两酒哑然失笑，倒是没想到这老汉还有这般见识，除了杯中酒外，竟然还知道这世上有女人这个东西。老汉做出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朝着他挤眉弄眼，摆出一副阅尽天下美色的样子，哼了一声：“长歌苑里可是福贵公子才能呆的地方，当年你这小子毛都拔不出一根，不卖二两浊酒，莫非还能让楼里的姑娘陪老子睡上一宿不成。” 小滑头见老流氓，二两酒真没想过他嘴里还能吐出这么多话来，摆了摆手说道：“今天这二两花雕滋味不错吧。等到了地方，不会少了你的好酒。” 老汉听此一言，立马来了精神，抿了抿嘴随口念道：“天天能有酒喝，去哪儿都成。” 二两酒脸上笑意越发灿烂，看着这贪杯嗜酒的老汉，摇了摇头，眼中凶光乍现，一把捏住他的脖子，冷冷问道：“阴曹地府里整条黄河都是你的，还怕喝不痛快？！” 五指缓缓用力，看着老汉的面容一点一点的涨红，一双浑浊老眼之中竟是泛起激动之色。艰难的扯动嘴角，阴沉诡异的笑仿佛印进了二两酒的心头。 求死？！ 二两酒咬牙，眯眼，五指渐渐松开，双目阴沉。老汉重重咳嗽两声，一口老痰直直吐在他的脚下，嘴里骂道：“老子可没教过你妇人之仁，只值二两浊酒的废物东西。” 老汉骂骂咧咧，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二两酒的五指骤然握紧，嘴角勾起，双眼闪过一道光亮。只听清脆一响，老汉脸上还挂着几分莫名笑意，一双眼睛就算死了也没从二两酒身上挪开。其间神色说不清道不明，二两酒松手，心中仿佛松了一口气。 故人故去，无论恩仇，都只会更加孤独。 “若是想着这阳间酒味，记得托梦给我，每年清明我都给你捎上二两好酒，定是这世上最好最贵的酒。” 心慈，但绝不手软。 二两酒用了大半辈子去记，去想，去做。 出了茅屋，二两酒走到一颗古木底下，十年未曾回来，也不知那埋在底下的紫金葫芦是不是完好如初。四岁那年不懂，只知道是个仙家宝贝，就得藏着。十四岁那年懂了一些，就更得藏着了，匹夫怀璧，惹祸上身。如今更懂了，一铲子下去，看见藏了十二年的宝贝好好躺着，双眼放光，迫不及待的拿在手上。 打开那破烂道袍，原本想着随手丢掉，可转念一想这东西埋在地上十二年都没烂掉，看来当年那个仙家浑身是宝啊。以前听那说书先生讲这世间仙人都有什么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金缕玉衣，仙甲披风，当时还以为只是那说书老头欺他年幼，胡乱吹嘘。如今看这阵势，就算不信，也多少信了几分。 将布袋和尚留下的破烂道袍和紫金葫芦带上，二两酒匆匆去了一处矮矮坟头。 姨娘在里面，二两酒在外面。看着无字碑上依旧无字，看着坟头杂草发疯似的猛长，二两酒狠狠吸了一口气。他还记得姨娘的话，活出个半斤。他还记得他的话，要与俗世叫板。 从怀中掏出一盒大红胭脂，是这青州城里最贵的货色。二两酒小心的放在坟头，抹了一点涂在嘴上，好生妖异。 “姨娘，二两身上剑都还没一把，可出门就已是江湖。此去不知多久，能不能回来就看这瞎眼老天舍不舍得收了我这条二两薄命。” 寒风肆意，刺骨冰寒。二两酒站在坟前，小心的抚过墓碑，心中百感交集。 “姨娘，二两会拼出个半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