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 钟山只隔数重山(9)第三十二章
王进才终于失去了想要拉架的耐性,他开始命令自己的部队列阵,让军阵向战场延伸,走一步问一路,回答正确就加十分,回答错误就......就地咔嚓!左梦庚看到势头不妙,赶紧爬起来溜回了淮安城,并且站在城头嗡嗡的擂鼓啊,擂了半天才想起来一件事儿,自己好像是弄错了,收兵应该是鸣金吧,转而又开始鸣金收兵。 自己主帅儿在城头上正表演呢,士兵们管你擂鼓还是鸣金呢,一律都往家跑。王进才正要引兵追着清军的P股掩杀进淮安城,却忽然又看到城内新升的旌旗招展,城上又有炮声阵阵,淮安城头已经高挂起了佟字绣旗。飞虎旗、杏黄伞下立着一位浓眉大眼顶盔贯甲的将军,难道他就只是浓眉大眼吗?就没有别的特征?当然有,只是王进才没看清,还不敢靠近看仔细。要问这位将军何许人也?他乃是大清宣大总督佟养量。 这就对了,这佟养量手中的六万汉军正黄旗本就是左梦庚的人马,所以他作为多尔衮的第一个后招儿,来到这里也是入情入理呀。王进才不知城内虚实,天色又已将晚,老王也只好作罢,收兵回营啦。 郑成功这时也终于从泥浆中爬了起来,推开众人走到了陈友龙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胸甲喝问道:“人家都会鸣金收兵,你为什么眼看着我如此狼狈却只知道敲鼓?你特娘的就不能干点儿别的?比如上来帮帮忙啥的?还有你王进才,既然已经到了战场,为什么不按照皇命与我一同杀敌?你根本就没想过要将我的队伍撤下来是吧。你们两个真是欺人太甚!我全都看到啦,我这边儿正在挨打的时候,你们俩却凑在一起扯闲篇儿!看热闹!你总是如此如此如此的冷漠,你们不知道那是会出人命的吗?所以我总是如此如此如此的寂寞。我一定要去告御状,好好的参你们一本。” 面对郑成功的破口大骂,陈友龙一脸含笑的擦了擦脸上被溅到的唾沫星子,并且似乎说出了一些道理:“陈某得到的命令是为郑大人督战好吗,并配合炮火支援郑大人。死战不退,何来鸣金收兵之理?”没成想郑成功却因为陈友龙的这一句话又被勾出更大的火来:“好你个陈友龙,你要不说你刚才开炮的事儿,我都被气忘啦!你那他娘的开的是什么炮?在向谁开炮?我都差点被你给炸死?好啊,老子也不去告御状了,今儿个在这儿就先宰了你个畜生!” 众将校连忙将两人拉开,劝了好久才算是勉强暂时把事件平息了下来。之后,两军剩下的事情就是清点人马了,明军郑成功部经此战后损失了40800人,剩余19200人。清军左梦庚部经此战后损失26600人,剩余73400人。显然是郑家军损失更大一些,但是也不是完全都损失在战场上,也有一部分人临战前开了小差。 几位将领又商议了一下,因为清军援兵也到了,那么就不需要在淮安城下与清军做过多纠缠了。他们准备当夜便南下,吸引着敌人向高邮方向撤退。高邮城紧挨着京杭大运河,又有一个比较大的胡泊——高邮湖。明军在此地防守,依然可以依托水师的优势对清军形成攻防之利。 大运河上,刚刚遭遇到人生挫折的郑成功靠在船头,俯瞰泛着微微月光的河道,郑鸿逵从身后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侄儿今日的一惊应该不小吧,怎么也不进仓好好歇息歇息呢?”郑成功惨然笑道:“此战虽是九死一生,但是并不可怕,可真正让侄儿感到恐惧是那个人。” 郑鸿逵问:“哦,是谁?说来听听。”“就是那个一直在扮猪吃老虎的永历爷呀。”一听郑成功这么说,郑鸿逵连忙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再无其他烛光和人影,这才少放下心来。“小点儿声,以免隔墙有耳,锦衣卫的耳目多着呢,渗透到你我军中的也不在少数。” 郑成功又笑道:“呵呵,怕什么,反正我已经知道无论如何都是斗不过他的,也就干脆不斗了,他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办。嗨,让我杀敌就杀敌,让我戍边就戍边!”郑鸿逵神情终于放松了下来,问道:“侄儿今日何以如此豁达呢?”郑成功说:“不豁达又能如何,咱们每走一步,他哪怕是在千里之外,也会把咱们给算计进去。比如这场烂仗,侄儿原打算在王进才到来前把丢掉的地盘儿先夺回来,无论对谁,侄儿也好有个交代。可圣上却顺势来了个烈火烹油啊,给我派来了督战队,名为助战,实为督战!恨我不能早死,我和圣上能有什么过节?一定是两年来浙江和南直隶咱们所做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所以他才会这样对侄儿下黑手。天底下大概也没有哪个帝王能做到他这样的了,不但*着他恨的人去粉身碎骨,还能把敌人也给*疯。”
郑鸿逵笑道:“侄儿还是不错,这都能看出来,糊涂人都以为当今圣上很阔绰,一场战役就能投入三百门重炮,实则他是把朱成功的水师里一半儿的重炮都给你搬来了,为得就是你说的,要把左梦庚*疯,让左梦庚变成疯狗来咬你。都说陈平一生六出奇计,可咱们这位万岁爷,呵呵,一天就能折腾出八计来。所以呀,侄儿说得对,咱们斗不过他,而且咱们不也是为了汉家的江山社稷吗?否则当初你我为什么不去跟着你父亲一起投靠建奴,得享高官厚禄呢?” 郑成功说:“呵呵,叔父说的极是啊,咱们还是摆正自己的位置吧,这个天下不是咱爷们儿可以玩儿得转的,还真得是当今圣上这样的人物。总是扮猪吃老虎,多尔衮却从来都没有记性,瞧好吧,这次虽说侄儿现了眼,某些人的破绽却被咱们圣上看的一清二楚。多尔衮在南直隶的这点儿实力已经暴露出一大半儿了,可咱们圣上呢,却仅仅露出了那区区三百门火炮。南直隶这一仗,依侄儿看,清军是输定了。” 淮安之战,在叔侄两人的谈话中结束了,战场要随着大运河向南移动,淮扬大会战的序幕正在一点一点的拉开。淮安城外那曾经泥泞的战场也很快便会风干的,只是不知何时才会平复如初。人生总是有说有笑、有苦有悲、有生又有死。日西归,夜阑人静。雁北回,风畅云飞。月下的运河,承载的依旧是昨日的模样,不知江畔何人初见月?更问江月何年初照人?同在月下问,所问自不同,是非功过淘尽浪花流江东。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不知轩窗之内梦何人?我却已然身死一梦醒,不知何处做亡灵,只见淮安城外战骨坟,生前皆是我辈身。此后世间看我是云烟,我看云烟是世间。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只是江月近人不近我,我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