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06 章 洗衣房
大宝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含情脉脉的对视了许久。我朝他耸耸肩,他冲我挑挑眉。我一巴掌拍上他后背,示意他赶紧爬进去。 “你大爷的蠢狍子,我可是陪你来的,还让我打头阵。”大宝鄙视的看了我一眼,从我手上拿过手机叼在嘴里照亮就开始爬窗户。爬窗这种事我们轻车熟路,每回上大课总是迟到了就趁着老师在黑板上写字赶紧翻窗进去,从未失手过。现在想想这还真算是个必备的技能啊,没想到在哪都能有窗户要翻。 大宝进去时候,顺手在墙上摸了摸电灯开关。找是找着了,啪啪按了几下,除了中途闪了一下之外,毫无动静。 “我就猜到会是这种结果,”大宝转身把手机照着窗外的我说:“每逢这种奇葩处,必有这种奇葩事。”我挡开手机光,手脚并用的翻了进去。走廊里有微弱的光线,再加上从大宝手上接过的手机电筒,这里的轮廓已经看了个大概。反正也不是个多大的地方,四四方方,几乎一览无遗。 左边堆了几个塑料桶,桶上零零散散的放着一些抹布和拖把。对面有两扇窗,窗外的楼下就是住院部正门对着的小花园。窗子下面是一排低低的水池,四个水龙头通过一根钢管相连。右前方墙角并排放着两个老式的洗衣机,右后方是锁住的门,门后靠墙的地方有一面立镜。 “我靠,蠢狍子你丫想吓死我啊!”大宝咆哮。 我的光线刚照到镜子,大宝也正好看到那,光线突然从对面亮起来,他吓得往后一缩,才反应过来是面镜子。我偷偷一乐,大宝这个反射弧跟恐龙一样长的家伙居然还能被我吓到,真是难得一见。 地形研究的差不多了,也就不费劲再去细细察看了。上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看看这个所谓的“藏画地”到底存不存在嘛。我看大宝又变得大大咧咧东张西望起来,便招呼他来洗衣机旁边。 两台破旧的洗衣机好像是同一个牌子,上面落灰太多,我用手胡乱抹了抹,隐约能看见logo是俩穿裤衩的小孩。 “哎呀我说你们狍子种族这个磨叽劲儿啊,”大宝看不惯我做事拖拖拉拉:“你直接打开不完了吗,瞎研究啥呢?”说着就直接上手掀开了洗衣机的盖子,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他这么一打开吓得我双眼一闭,生怕从里头蹦出个什么玩意来。 我大气也不敢喘的闭着眼睛,只觉得大宝拉着我拿手机的那只手就往前凑。我微微睁开眼,顺着手里的光线看过去,除了脏兮兮的洗衣机内壁,里面连片纸屑都看不见。 大宝不耐烦的推推我:“这都啥玩意,起开起开,看看这边这个。”说着把我推到一边,伸手就拉开了第二个洗衣机。我轻松了不少,心里默默希望这一台也跟刚才一样,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才好。 结果自然是——不一样。 这台洗衣机里,真的有一大堆纸。我为什么会说“一大堆”,那是因为这些纸几乎塞满了整个洗衣机,看上去就像一个放大版的打印室里塞满废纸的垃圾桶。横着的竖着的,皱成一团的,撕碎的,有的甚至像是……擤过鼻涕的。 “我靠!还真有啊。”大宝的语气竟然颇有些激动,伸手就拿出一张比较完整的白纸。大宝拿出来的时候,我隐约看着就是张白纸,谁知道用手机一照,背面还真有东西。 不看还好,一看真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与其说这是一幅画,倒不如说它更像是一张清晰的照片。 不难看出纸上画的是一个夜里十分惨烈的火灾场景。那是一整栋楼房,笼罩着熊熊火光,上层浓烟几乎遮蔽了所有轮廓。楼下停着数不清的消防车,救护车,警车,人群黑压压一片,穿着睡衣,内衣,有的甚至只裹了一条毯子。有人拼命的向外逃生,消防车的高压水枪冲着楼房喷射。这幅画的细节简直刻画的入木三分,在这样安静又黑暗的环境里,我仿佛置身于此画中,身边是各种各样的警笛声,还有尖利的呼救声,哭声,甚至我一抬头还能看见某曾阳台外有人死死的抓着护栏,在跳与不跳之间挣扎…… “……喂……狍子!喂!你干嘛呢!别他妈装神弄鬼行不行!狍子!”恍惚间我好像听到大宝一直在喊我,他的手也剧烈的晃着我的肩膀。我“啊”了一声,自己都感觉自己气息十分微弱。 手里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亮了,我就像是站在这睡了一觉似的。所有的感知都那么真实,真实到我竟然觉得被大火熏得体温上升,眼睛酸胀的直想流眼泪。 “啊个屁啊你!吓死我了!”大宝大骂一句:“好端端的关手电又不说话,喊你也不回应,你逗谁呢!” 我关了手电?我按了按手机的按键:“分明是它自己没电关机了好吗?” “那我喊你你干嘛不说话?” “我……真没听见。”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大宝解释,要是说我进入画里还被熏的眼泪直流,他岂不是又要骂我装神弄鬼。
现在唯一的光源没了,走廊里微弱的光线只能透过我们打开的半扇窗户透进来一丁点。我捅捅大宝:“喂,你带打火机了没?” “你不会是想用打火机照亮吧?”大宝没好气的说。 “废话,难道我用它点火烧了这里啊?” “打火机能撑多久啊,一会你大拇指就烫废了。” 我想想也是,一直点着打火机也不是个事,但是现在除了这个也没别的能用了啊,我仔细想着,突然想起来些什么:“你去五楼大厅把那个靠墙上的梯子搬来,这灯刚才还会闪,说不定调一调还能亮。” “不会吧你,那么大梯子要我搬,不行,咱俩一起去。”大宝满口的不乐意。 我心说你丫不会是怕黑不敢去吧,不过大宝这个人不能激,他不像人家,越挫越勇,他是那种你一激他,他就死皮赖脸烂泥扶不上墙的货。我只好暂时先不管那些画,和大宝又先后翻了出去。回到走廊气氛瞬间就好多了,不黑,也少了那种灰蒙蒙的压抑感。 刚准备往大厅走,大宝又出幺蛾子了。 “哎你等我会儿,我我我我要拉肚子。” 我数落他的那句“懒人屎尿多”还没说出口,他就一转身朝走廊尽头的厕所飞奔而去。我心想,不管这个厕所的灯还能不能用,但愿它下水系统还是正常的,要不然大宝留下的“纪念品”可够它消受一段时间了。 心中觉得好笑,便更加轻松起来,左右上下看看,发现鞋带有些散,便蹲下去笨拙的把它系上。我系鞋带一直只会系一个死结,然后塞进鞋舌里,这可能是手残的另一种体现。想到这不禁自嘲了一番,系好鞋带便随意的站了起来。这猛地一起身,突然感觉头晕目眩,我马上意识到这可能是又供血不足了,赶紧扶着旁边的墙闭着眼睛靠了上去。 晕眩的感觉缓和了很久,也不再那么想吐了,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好像哪里不对。 我努力定了定神。 洗衣房的灯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