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灰白散发 血色开城
铁柔然听到无蝉这句话,脸色瞬间臊的赤红,赶紧把双手负在身后,用宽大的锦袖挡住屁股。 朴志忠等人一直低眉顺眼,并未看到。 面对自己高丽国的大皇子,虽然说不上君臣有别,总是有贵贱之分,自然不能贼眉鼠眼去随意打量。但无蝉粗声大气的说了出来,他们十人也就禁不住偷偷瞄了一眼,脸色瞬间跟自家大皇子如出一辙,全都赤红,甚至转为猪肝色。 铁柔然脸红,是因为臊的。 朴志忠十人是因为憋得…… 铁柔然的露着瘦屁股、撅着“小尾巴”的丑态,实在令人引俊不禁。但他们却又不敢笑出声,甚至连笑意都不敢露在脸上。 不难受才怪! 铁柔然逃跑一般“灰溜溜”钻进车内。 “嘿嘿,怎么样?” 无蝉轻笑,把车内闲置数日的十套随从衣服丢给朴志忠,回头对铁柔然说道:“一分钱没花白捡了十个随从,而且修为还不错,多划算!这回你满意了吧?” 朴志忠等人作为斥候老卒眼光犀利,能够看出无蝉省钱购置的衣服并非上品,但穿在身上,依然是他们从未享受过的奢华。 十人从隐藏之处拉出战马,排成一个简单阵型拱卫在马车四周,看上去很是娴熟。此时,整个队伍虽然还难称皇家威势,但起码有了中等豪门世家的贵气。 铁柔然透过车窗望着远处的山峦,内心很是感慨,甚至有些激动。 这是生他养他的土地,让这里的黎民百姓吃饱穿暖,本就是他内心积淀已久的理想。建功立业、出将入相,自然是读书人胸中纵横多年的沟壑。 颠沛流离之中,在玲珑书院认识了龙涛、陈锦云等这些朋友,时光流逝,他们却更加紧密无间、亲如兄弟。 在自己心中,龙涛已经布下宏大之局,正好和自己的理想无缝重叠,而自己正好是这盘大局中最最重要的一环!虽然龙涛极度厌恶棋局这个说法。 今天,自己的支持者里终于有了高丽国的族人,虽然仅是两只巴掌就能数过来的十人,但他坚信,如同龙涛反复强调的那样坚信,这只是一个开始。 理想与大业,就在不久的将来。 蓦然,铁柔然澎湃的内心缓缓平静,焦灼再起。 马车前边,衣衫破烂、面黄肌瘦的大批饥民,从开城方向沿着官道缓慢涌来,仿佛一条垂死的巨大长蛇,随时都会失去最后残留的那丝生机。 其中不乏一些青壮男丁,本该鲜活的面容却浮着nongnong的死灰色,眼神呆滞,宛如任人宰割羔羊。 铁柔然咬牙爬到马车顶上,踉跄站稳,大声喊道:“各位乡亲,我就是高丽国大皇子铁柔然,从神龙王朝返回故土,决心带领大家共同保家卫国!希望你们当中那些青壮男丁尚有血性,跟我同赴开城抗击涡妖!” 然而,他扯着脖子喊了半天,那些饥饿流民却依旧死不为所动,只是瞪着呆滞的眼神望着,弯肩驼背死气沉沉。 “那些涡妖畜生杀我族人,食我幼子,难道你们就不愤恨?挺起你们的腰,握紧你们的拳,跟我返回开城!” 最后,铁柔然近乎声嘶力竭,那些流民却似乎毫无知觉,竟干脆不再观望,低头弯腰向北挪去。 他嘶喊半天的唯一作用,只是惊醒了数名饥饿的幼童,在那些流民怀里不停啼鸣…… 铁柔然颓然低头,不忍再看。 宛若垂死长蛇般的流民队伍,继续向北挣扎。 “呛啷” 朴志忠抽出一把长刀,两眼血红,朝着那些青壮男丁大声喊道:“你们这些懦弱蛆虫,难道没有听到大皇子的军令?立刻转身向南,违令者杀无赦!” 令朴志忠愤怒不解的是,面对他手里的雪亮长刀,那些青壮男丁仿佛全是聋子,依然毫无知觉,没有反应。 朴志忠猛然咬牙,高高举起雪亮长刀,向着一名青壮流民砍去。 “当” 一声金铁交鸣,无蝉的长刀“鬼泣”竟在中途拦下。 显然,这是铁柔然给无蝉这个“车夫”下的命令。 无蝉瞪着眼睛闷声闷气喊道:“你还是留着力气去砍涡妖吧,对自己的老百姓动手,算什么能耐?” “唉……” 他复又叹息,看着差点死在朴志忠刀下的流民走远,摇头说道:“你砍不砍这一刀都一样,他已经死了!” 远处官道尽头,一座高大的城池映入视野,在初春的寒风中,异常孤单萧瑟。 这便是高丽国北方山地和南部平原之间的必经门户---开城。 数百年来,无论北方的木材山货,还是南方的粮食海盐,都要在开城交易集散,可以想象那时的极度繁华。 而此时的景象却与往昔大相径庭,原本熙攘拥挤的街巷行人稀少,显得很是空旷。即便有人经过也是面容紧张、行色匆匆。
就连开城守将府都残败不堪,很是清寂,偶有数名士卒行过,也大都盔歪甲斜,身上染着片片血痕。 中厅之中,坐着一名年轻将军。 剑眉虎目,英气凛然。 令人惊讶的是,明明只有二十来岁的容貌,却生着满头灰白长发,宛如一道淡墨长卷,透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沧桑。 丢在案上的铁盔泛着绿锈,染着残血。 身上的铁甲到处都是破损,肩膀之上,竟深深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 一名郎中看着浑身战抖,满脸恐惧,说道:“邹……邹将军,我并不是随军郎中,这……这样的伤势我真没治过,手头也没有麻药,怎……怎么办?” 旁边的亲兵护卫听完大怒,骂道:“你这个废物!这世上还有郎中问伤者怎么办的道理?你再哆嗦,信不信老子一刀剁了你的双手?” “好了!” 将军沉声何止亲兵护卫,对着那名郎中说道:“你直接给我拔出来包扎一下就是,快点!” 他看上去虽然年龄不大,却显示出少有的沉稳气度。 “啊?这……,好吧!” 郎中在这名将军的冷静神色中紧张渐缓,“邹将军,你可要忍着点。” “知道。” 将军挺直腰身,紧紧握住腰间的刀柄,咬牙冷声说道:“动手!” “吱……” 伴随着匕首和骨头的摩擦之声,那把锈迹斑斑的匕首被郎中大力拔出。这名将军虎躯仅是一震,那名郎中却“蹬、蹬、蹬”连退三步,“噗通”一声跌坐地上。 鲜血沿着将军的臂膀激流而下。 郎中似乎被将军的无比坚韧所影响,疾速爬了起来,在伤口处洒下白色药粉,跟着紧紧包扎。 将军随即挺身站起,把铁盔扣住灰白散发,向着城头走去。 郎中看向将军宛如松柏的背影,对旁边一位老仆问道:“老哥,这位将军是谁?以前怎么没有见过?” 老仆捏着手中染血的抹布,说道:“他叫邹万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