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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骧诈死

    傅懿鸿的叛逃让朝廷很是震惊,更可怕的是还有很多锦衣卫跟随他而去,之前虽然有很多官军投降燕王,但对于锦衣卫,这个对皇帝最衷心的组织,可以说就是皇帝的鹰犬如今竟然有人叛变。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的毛骧更是洗不清干系。

    他对此也是早有准备的,当时安得鹿想要对傅懿鸿展开追杀,他不愿意,因为傅懿鸿跟安得鹿都是他的臂膀,争斗的结果他知道只可能是安得鹿被傅懿鸿杀死,而傅懿鸿一样会走他的路,投奔燕王也证实傅懿鸿前面的罪证只有可能是被陷害。而傅懿鸿一定会竭尽全力来推翻朱允炆,只有那样他才能为他自己,为武当换来光明,换句话说,傅懿鸿也将自己逼到了绝路。毛骧也曾想过将傅懿鸿抓回来,一则对自己现在的实力没有自信,其次,他从内心说,傅懿鸿是被冤枉的,他是要复仇,毛骧欠武当的,他不想再欠下去。

    而毛骧,他自己呢,其实已经被堵在了绝路口,有太多责任他脱不了干系,有太多地方他说不清,面对朝廷里日益强烈地抨击声,纵使建文帝想要保他,他也逃不了多久,因为建文帝还得向那些大臣们交代。他能给的,他们想要的,也就是自己项上这颗人头而已。

    毛骧也有自己的办法解决现在的问题,半年前,他从龙虎山清源道长那里得到了一粒号称“龟息丹”的神药,据说服用之后人的呼吸心跳都会变慢,知道向死人一样,这种状态可以持续一周左右,但是期间人要喝少量的水。当初拿这药是为了以防万一朝廷兵败之际,自己可以事先脱身,他早在江西婺源外婆家那边的小村庄里为自己置办了良田美舍,这一切只有他那个儿子知道,而且那里的人也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指挥使,那里是他准备给自己暗度晚年的地方,最近他做梦都老是梦到那个地方,那是一个春天开满油菜花的地方,上百里的油菜花地金黄色连绵不绝,那里的山青水清连山林也显得异常的清秀,那里有着古老的村庄,村口有着老树,一切显得古朴安逸。头顶紫阳脚踏云湾喜看凤游障岳,左牵婺女右拉太白欣观龙腾鹤溪是前人对当地风水的描写,人在看穿了之后对真善美的追求才会显得不遗余力,宦海沉浮几十年的毛骧虽说自己早就想过说不定哪天也会向那些开国的重臣一样死得不明不白,也想过早早退出以求平安快乐,但之前每次总被这尘世间的虚荣所套住,如今一切都安静了,剩下的只有对自己的最终审判而已。

    八月十四,因为接下去要过中秋了,安得鹿也知道现在情况紧急,所以去拜见毛骧,毛骧那次显得格外平和,还列外地跟他谈话谈了两个多时辰,将锦衣卫内外事务谈了个便,夜深时分,毛骧亲自送安得鹿除了公馆,这倒让安得鹿有些不自在。

    中秋节,当仆人们根据以往作息准备好早点后却不见毛骧前来用餐,因此找来总管,总管上楼一看发现毛骧手脚变凉,鼻孔处已经没有什么气息,满脸安详。当时便惊得他摔倒在地上,“快来人呀!快来人呀!老爷不行了,快来人呀!”他有气无力地在地上喊着,等大家上来时那人早已慌得六神无主了。

    后来安得鹿也来了,看了之后既有些惋惜,但更多的应该说是一种欣喜,他很清楚,现在锦衣卫真的成了群龙无首,正是他大展宏图的时候到了,他将毛骧用金丝楠木棺椁放倒灵堂,快速而隆重地举办了告别仪式,接着便让毛骧的儿子带着人将毛骧的灵柩接走了。

    到了衢州地界,棺材内的毛骧被一具木头人替换了,毛骧侄子接续带着灵柩大队往丽水庆元方向走,而自己却暗自回到婺源,作为一个老庄主隐居了下来。毛骧不止一次思考过傅懿鸿,他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一样,不愿意他出事。但如今可以说是被逼上梁山。毛骧是一个喜欢鹰的人,他知道鹰的一生会经历一次蜕变,他的喙将被重新置换,爪子也要变成新的,经历过一次丧失旧力,蕴育新力的过程,这是一个痛苦而孤独的过程,失败的话往往意味着死亡,但他没有退路,因为是雄鹰,必须勇敢地面对眼前的一切,人生亦是如此,无时无刻都在面对着危机,所谓危机,既有危险,同时也蕴藏着机会。傅懿鸿投靠燕王,从深一步来考虑,可能是老天对他的眷顾的结果。想着想着,往往落日的余辉照在了西边的院墙上,毛骧的日子变得平淡,但他内心深处却有着深深地牵挂。

    于此同时,安得鹿因为锦衣卫内部无人能够主持大局,他就顺理成章地做上了指挥使的位置,也许是人逢喜事的缘故,安得鹿待人也变得亲切和蔼许多,尤其对狗王曹寅,原先他一直当曹寅是个混日子的废物,没想到在傅懿鸿这件事情上,他能如此迅速有效地找到对方的证据,也为他安得鹿今日的位置奠定了基础。卢启飞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安得鹿的全面掌权也为他进一步扩大势力范围扫空了道路,当前因为公务在身,卢启飞不可能离开大运河沿岸,得到安得鹿的许可后,卢启飞对周边地区盐帮妓院赌坊也获得了查封管理的权利,因此每月进项的款银不知翻了几倍。当然这里面的大头还是会定期给安得鹿的。

    锦衣卫内部也不是每个人都高兴的,锦衣卫的老臣除了曹寅,还有马明申,他一直不声不响,从不愿卷入争斗,虽然没有太多利益的冲突,但他不太看得惯安得鹿的为人处世,平日里,毛骧在世时,两人还经常下棋少量些重要的事情,他也喜欢跟曹寅一起喝酒,两人也是多年的老伙计,自从安得鹿上台以来,基本上的事情都不跟他们商量,马明申感觉自己被架空了。一天,他闲来无事,便约曹寅到金凤山庄吃花酒。

    那时已是华灯初上,是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候,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好不容易踏上了回家的路上,那家家户户升起的炊烟预示着回家后的温馨,落日的余辉也冲淡了一日辛劳留下的酸痛,那狭窄的街巷里没多久便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马兄好雅兴,今天约老弟我在此小酌”曹寅按时赴约,近来春风得意的他面色也红润了不少,脚步轻盈地跃进金凤山庄的雅间便看到马明申面色凝重地坐在了窗下的座位。

    “哈哈,曹兄来得刚好,难得有机会,我两老伙计聚聚,喝杯酒,说句话”马明申起身拉曹寅坐到他旁边。自古宴无好宴,马明申的举动过于亲热,让曹寅觉得好不自在。

    酒过三巡,曹寅问道:“马兄今日找小弟所为何事?”说完眼睛看着桌上的佳肴静候发落,曹寅也是久经官场之人,对其中的人情世故自是通宵畅达,也就不再装傻充愣,开门见山地问马明申。

    “好,曹贤弟果然是爽快人,哥哥我今天只想知道一个事情,傅懿鸿到底有没有串通巨鲸帮?”马明申说话的语气很是强硬,仿佛能看穿一切的他一时间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注了,据说马明申练的寒霜一指内力已经深不可测,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

    “说实话,小弟我也不认为,但是那些东西是小弟亲手在傅懿鸿的住所搜出来的,这点绝不会有假,小弟敢对天发誓”别看曹寅平日里浑浑噩噩,但毕竟是混迹官场多年,一个就事论事,顺水推舟便将自己挤出了漩涡的中心。

    “来,喝了这杯,哥哥我当然相信贤弟为人,贤弟也对傅懿鸿通敌一事赶到不可思议,我想傅懿鸿极有可能是遭人陷害所至,这世上最怕的不是敌人在你对面与你白刃相对,而是敌人站在身后而自己竟然毫不知晓。”马明申说完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曹寅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知道自己其实也被马明申怀疑,但这种事情本身不是马明申一人所能处理的,曹寅对此保持沉默,只是简单附和而已,后来马明申还要曹寅帮他一起追查傅懿鸿案的相关线索,曹寅自是满口答应。

    回家的路上,夜色已深,街上空荡荡的,因为喝得比较多,两人走起路来都略微显得有些踉跄,正在此时,一群黑衣人从街巷四面窜了出来,手执明晃晃的钢刀,不由分说便向两人砍杀过来,毕竟两人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之人,毕竟不会被这阵势吓到,起手就将冲在最前面的三四个人打翻在地,马明申的寒霜一指更是将人活活点死。但对方毫无退色,一齐发力向二人砍杀过来,这明显是来换命的,武功再高,拼命的还是怕的,两人迈开步子,借着酒力往城中大街飞奔,拉开距离后先将紧追身后的七八人打倒,再将后面的七八人也顺势制服,待要审问,个个咬舌自尽,打斗中,曹寅为了掩护马明申,肩上被划了个口子。有时候,错觉往往在应该二字上,这次吃饭后遭伏击更加让马明申相信身边的人中有人心怀不轨,傅懿鸿的冤案与这些人直接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