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二章 猪油拌饭
“有把握吗，刘芒？”李若男问道。 “很难，因为我根本不知道那道炒饭是怎么炒的。”刘芒回忆了一下刚才约翰逊那道炒饭的味道：“难道就是普通的酱油炒饭？好像有点不对啊！” “约翰逊先生，你能再仔细回忆一下那道炒饭的样子和味道吗？越详细越好。”李若男说道。 “好的。”约翰逊点点头，皱起眉头仔细回忆当年那道炒饭的滋味：“嗯，那道饭上盖着金黄的猪rou碎，猪rou碎干干的，嚼在嘴里特别香，并且饭是红色的，和猪rou碎的油脂拌在一起，非常的好吃。” “米饭带点红色，那一定是浇入了酱油的缘故了，至于米饭放猪rou碎在中国很少见，难道是那个厨师独创的炒饭？这可就不太好办了啊。” 刘芒越加为难起来，因为约翰逊记忆中的炒饭，如果是当年那个厨师独创的话，那就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炒饭了。 “这样吧，约翰逊先生，你这的厨房可以用吗？我可以试着制作一道炒饭给你尝一尝，看是不是当年你吃过的味道。”想了一下，还是百思而不得其解后，刘芒说道。 “当然可以了！”约翰逊连忙站起身来，领着刘芒和李若男来到餐厅后面的厨房里。 餐厅的厨房非常的干净，简直可以用纤尘不染来形容，各种厨房用具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一应俱全。 看得出来，约翰逊很热爱自己的工作，完全将这家餐厅当成自己毕生的事业来经营。 “这位先生，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将刘芒带到放置食材的保鲜柜前，约翰逊问道。 “我叫刘芒，这位是我的女友李若男。” “刘芒？”约翰逊一愣：“我怎么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呢？” “哈哈，可能是我们中国人的名字都差不多吧。”刘芒笑了笑，从柜子里拿出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rou：“约翰逊先生，猪rou碎的肥瘦度大概是多少？” “肥瘦度？”约翰逊又是一愣。 “噢，我的意思是指猪rou的瘦rou和肥rou之间的配比。” “我不清楚，只知道那种猪rou碎里面有大量的油脂，一开始吃会有些油腻，但习惯之后就越吃越好吃。” “那就五五开吧。”刘芒一听，从保鲜柜中拿出一块略微肥腴的猪五花rou，然后走到切菜的工作台前。 “刘芒先生，这些刀具你可以随便用，千万不要客气。”看到刘芒打量着案板上琳琅满目的各式刀具，约翰逊说道。 “算了，就用这把好了。”刘芒从这些刀具中挑出一把重量大一点的。 他当然不是客气，而是这里的众多刀具，居然没有一把趁手的中国菜刀，用这些西式刀具的话，非常不好剁rou碎而已。 先将五花rou切成小条，接着切成丁，最后用刀剁成rou泥。 “约翰逊先生，有煮好的米饭吗？”将猪rou碎准备好，刘芒问道。 “哦，有的。”约翰逊连忙从橱柜中拿出一小盆米饭。 “我们中国的炒饭是要用隔夜饭来炒的，这样的话炒出的米饭才能干爽。” “啊？那现在不能炒吗？” “没关系，我先试着炒一炒，看到底是不是你以前吃过的那碗米饭，其它的以后再说。” “好的。” “嗯，不错，你这佐料到挺齐全的，中国的各种酱油都有。”刘芒开始还担心佐料欠缺，结果发现自己有些多虑了。 “我为了找寻到这道菜的做法，什么中国的调料都试过了，本来想着，如果还找不到的话，那就只能将餐厅暂时关闭一段时间，去中国碰碰运气了。”约翰逊回道。 “约翰逊先生，这道炒饭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吗？”李若男问道。 “当然，非常重要！”约翰逊郑重的点点头：“这关乎到我童年的记忆，也是我怀念我母亲的一个方式。每每在睡梦中醒来，我的脑海里都会出现那道炒饭的模样，这是我母亲留给我最珍贵的东西。可惜，我却把它搞丢了，连它的味道都想不起来。” “没关系，我们中国有句俗语——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次不行，那就下次，相信你一定会找到的。”刘芒安慰道。 生抽和老抽按照一比二的比例混合，然后加入一点白糖和蚝油，在锅中稍微的熬煮一下。 从约翰逊的描述来看，刘芒猜想这道炒饭很可能就是一道普通的酱油炒饭，所以他想先试一试。 酱油炒饭实在太简单了，甚至比蛋炒饭还要简单，唯一复杂一点的就是炒饭所用的酱油，是经过事先调配过，和吃粤式煲仔饭所用的酱油是一样的。 酱油调配好，接下来将锅架在炉灶上烧热，放入猪rou碎在锅中翻炒，逼出它里面所蕴含的油脂。 接下来将打散的米饭倒入进去，不断翻炒，等到米饭全部炒散，粒粒均匀后，将事先调配好的酱油淋入。 生抽和老抽这两种酱油，加上蚝油和白糖调配，再经过火力的收干后，制作出来的酱油兼具了生抽的咸甜和老抽红亮的色泽，一放入锅中的米饭，马上将米饭染上了一层绛红的颜色。 “好了。”刘芒将炒锅从灶台上移开，然后将炒好的米饭盛入盘子中：“约翰逊先生，你尝尝看，看是不是这种炒饭。” “好的！好的！”约翰逊激动起来，连连点头，迫不及待的拿过一个勺子：“就是这种颜色！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约翰逊拿着勺子的手都在颤抖，轻轻的舀起一勺米饭，送入嘴中。 “怎么样？约翰逊先生，是这个味道吗？”刘芒问道。 “好吃！”约翰逊在嘴里细细品味了一会，然后吐出两个字。 “只是好吃吗？没有其它特别的？和你记忆中的那道炒饭不一样吗？”刘芒追问道。 “有点像，但好像又不是。”约翰逊摇了摇头：“颜色差不多，味道却有些不同，米饭的口感要干一点，没有那么湿润。而且猪rou碎太嫩一点，我母亲带回来的炒饭，猪rou有一点焦，咬在口中有‘脆脆’的感觉。” “刘芒，是不是猪rou碎炸的时间短了一点，没有将油脂完全逼出来。”李若男说道。 “应该不是。”刘芒摸了摸下巴：“难道我们走入一个误区，其实这碗炒饭根本不是用炒的？因为只要是炒，米饭的口感都会有一点干，除非临时加入水。可是临时加入水却是炒饭的大忌，一般的中国厨子都不会这么干。” “有可能啊，但到底是一碗什么饭呢？”李若男也沉思起来。 “两位，这碗炒饭和我记忆中的那碗炒饭很像，能做到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你们能把制作方法教给我吗？”约翰逊几口就将盘中的炒饭吃得干干净净，说道。 “等会，约翰逊先生，我好像抓住了什么。”刘芒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对了，你说你母亲当年带回的炒饭，猪rou碎很焦，吃在口中有‘脆脆’的感觉？” “是啊，并且有一种在口腔中融化的错觉，让人感觉非常好。” “脆脆的！融化的感觉？”刘芒和李若男看着彼此，同时脱口而出：“猪油渣！” “约翰逊先生，我现在知道了，你母亲当年从中国餐馆带回来的是什么菜品了！”刘芒兴奋起来。 “什么菜品？” “这根本不是什么炒饭，而是一碗非常简单的‘猪油拌饭’！” “猪油拌饭？” “没错！在中国，剩饭用炒这种技法来呈现的时候很多，但也还是有其它吃法的，‘猪油拌饭’就是其中一种！” “那……那该怎么做呢？” “很简单，我来试做一次。”刘芒再次走到保鲜柜前，从里面取出一大块猪rou，然后用刀将上面的肥油割下来。 “你们美国人是不炼猪油的对吧？但在我们中国，猪油是很常见的一种烹饪油类，而猪油渣就是炼油过程中产生的副产品。” 说完，刘芒将割下的肥rou切成丁，然后放入锅中。 “约翰逊先生，麻烦你再帮我煮一锅米饭。” “好的。” 在热力的煎熬下，切成丁的猪rou碎经过翻炒后，其中蕴含的油脂慢慢的渗透出来。 刘芒将火关小，任由猪rou丁在油脂中煎熬，直至所有的油脂都逼出来，rou丁变成金黄的色泽。 “刘芒先生，米饭煮好了。”过了大概十多分钟，约翰逊说道。 “交给我吧。”李若男拿着一个碗走了过去，从电饭煲中舀出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米饭，递到刘芒的手中。 刘芒用漏勺舀了一点熬猪油熬出的猪油渣盖在米饭上，然后浇上一大勺酱油和一少许的热猪油。 “请用吧！约翰逊先生！这应该就是你记忆中的味道了。” “就这么简单？”全程看着刘芒制作的约翰逊瞪大了眼睛。 “没错，这道‘猪油拌饭’在中国本来就是一道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料理。因为从前人们生活贫困，不常有rou吃，就用猪油熬煮剩下的残渣拿来直接食用或入菜。” “是的！就是这个香气！”约翰逊拿起勺子，先对着碗口深深吸了口气，可接着又疑惑起来：“颜色好像有点不对啊。” 盖在米饭上的猪油渣金黄灿烂，配合着白生生的米饭，给人一种简单，却又诱人的视觉效果。 “约翰逊先生，你拌匀了试一试。”刘芒笑道。 “好的。”约翰逊应了一声，马上用勺子在碗中搅拌起来。 经过搅拌，酱油、米饭、猪rou渣混合在一块，很快就变成了刚开始那道炒饭的绛红色。 约翰逊舀起一勺送入嘴中，只是轻轻一抿，再一咀嚼，声音就哽咽起来：“噢……mama！mama啊！” 冒着热气的米饭一入口，酱油的味道搭配着猪油的润口，让每一粒米饭都香甜无比，轻轻咀嚼，只让人潸然泪下。 在这一瞬间，约翰逊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简陋的小屋中，年幼的自己坐在那张破烂的小木椅上，眼前浮现出的，是母亲那美丽的容颜。 “噢！ohmygod！ohmygod！” 刘芒和李若男相视一笑，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欣慰的表情。 约翰逊扒下几口拌饭，马上放下饭碗，飞一般的冲到厨房的一角，将柜台上的一个老式录音机取了出来。 “我母亲当年最喜欢听这首歌。我都是边听着歌，边吃这碗猪油拌饭的。”约翰逊按下了录音机的按钮。 伴随着一阵磁带卡壳的沙沙声过后，一首熟悉的旋律传入刘芒和李若男的耳中。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 在那里，在那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啊……在梦里…… 看着一边跟着旋律微微晃动着脑袋，一边吃着‘猪油拌饭’的约翰逊，刘芒和李若男悄悄退了出去，轻轻拉上厨房的门。 “两位，你们……”外面的侍从见到刘芒和李若男，连忙迎了上来，然后想要推开后厨的门。 “别……你们的主厨现在没空，请不要打扰他。”刘芒一把扯住侍从。 “约翰逊主厨还在里面做菜吗？” “不……他在回忆一段美好的时光。” 在外面等了大概半个小时，约翰逊从后厨走了出来，眼睛发红，明显已经哭过了。 “谢谢你，刘芒先生！”约翰逊握着刘芒的手，感激道。 “这没什么，美食本来就要给人带去幸福的。”刘芒将一张纸条塞在约翰逊的手中：“纸条上是刚才酱油的配方，还有猪油渣的熬制方法。对了，米饭要趁热吃，最好是刚刚出锅的。这样才能让猪rou渣中的油分，充分渗透进米饭中。” “我知道了，再次感谢您！”约翰逊一把将刘芒抱着，深情的说道：“刘芒先生，以后你们就是我餐厅最尊贵的客人，谢谢你让我找回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其实中国还有很多其它的美食，但我想对你而言，没有哪一种能比得上母亲的味道吧。” “是啊！我会将这道‘猪油拌饭’一直做下去的，让大家都来分享我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