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晴空颠簸
夜幕中，一架B737客机正以巡航速度在万米高空中平稳飞行。老机长的目光落在仪表盘上，来回扫了两遍，确定无误后，将飞行模式切换到自动驾驶档。老机长调换了一下坐姿，转头看了看副驾驶位子上的年轻实习生，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惆怅。 “飞行即将结束，你的首行表现不错。”老机长慷慨地赞许道。 “谢谢。我飞过晴空颠簸的，所以……”年轻人在开玩笑。 “嗯？”老机长露出关切的表情，心想这小家伙有点经历。 “哈哈，当时我还在读高中，坐在后面的客舱，漂亮的空姐正给我递咖啡，突然飞机剧烈颠簸，急速下坠，眼看着她撞向舱顶……”年轻人忍不住说了实话。但他的话却被一枚突然频闪的红灯打断了。 老机长触动一枚按钮，陆基塔台管制员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了出来，“B3365，注意，你航线前方出现强气流层，可能出现晴空颠簸，请做好应急准备。重复一遍，你航线前方出现强气流层，可能出现晴空颠簸，请做好应急准备。完毕。” 年轻人的脸一下就白了。老机长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轻松地安慰道：“你飞过晴空颠簸的，那就再表演一次。别紧张，按我说的做，稳住飞行姿态。”老机长将飞行模式切换到人工挡，并打开客舱扩音器。 “女士们，先生们：很荣幸，我是机长。飞机将穿越强气流层。请您坐回原位，系好安全带，将座椅靠背调整到正常位置。关闭所有个人电脑及电子设备。稍后，我们将调暗客舱灯光。飞机可能有颠簸，但您不必担心。谢谢您的合作。”随着老机长话音的结束，客舱灯光暗了下来。乘客们纷纷调整好靠椅位置，系好安全带。整个客舱内鸦雀无声，客舱外漆黑一片，乘客们静静地等待着某个时刻的到来…… 飞机开始爬升。乘客们已经能感到急剧加大的颠簸。飞机此时失去爬升能力，急速下坠。乘客们在突然失重的状态下，感到死亡的来临。惊叫声在客舱中此起彼伏…… 卓木强巴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乘客座位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莫金仍在酣睡。若杨却在强装镇静，忽觉身下迸发出一股巨大的升力。飞机下坠十几秒后，猝然跃升，舱内照明大亮。突然出现的超重感和亮光，让乘客们感到重获新生，欢呼声骤起。若杨很想在卓木强巴面前有所表现，伸手去解自己的保险带，却被卓木强巴出手按住。瞬间照明俱灭，飞机以更快的速度下坠,舱内死一般的寂静。卓木强巴舒服地靠在座椅上，耳旁终于响起了女乘客的哭泣之声。飞机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在空中上下颠簸，在死亡之门与生命之门间游荡。 哭泣之声开始在机舱内蔓延，甚至有人绝望地高呼“完蛋了”。在一片喧噪声中，卓木强巴突然领悟到了古人的智慧，生命结束于死亡的开始，死亡结束于生命的开始，这就是古人在工布村纳帕错湖设置巨大机关的智慧支点。机关的作用只有一个，在死亡之门与生命之门间切换。在生命之门的背后，一定存在一条跟安全、更平坦，直通香巴拉的大道，因为光军不可能通过狭窄的死亡之门，运送如此巨量的物资。卓木强巴暗暗在心里告诫自己，必须尽快和方新教授会合，寻求密修者长老会的帮助，尽快重返香巴拉。卓木强巴内心一直有种强烈的感觉，吕竞男一定活着，岳阳肯定活着。他必须重返香巴拉，找到他们。 五分钟之后，飞机终于从强气流层中脱离出来，恢复平稳飞行姿态。舱内照明正常开启，乘客们几经折腾，已经没有了欢呼雀跃的精力，全部坐在靠椅中，安静地享受着生存的快乐。此时扩音器里传来老机长平稳而歉意的声音，“女士们，先生们：我是机长。很抱歉，让大家受到惊吓。这是我三十几年飞行中，极少遇到的。好在我们在事发的前一刻，得到通知，及时做好了准备，避免了可能出现的伤亡。我很高兴地通知大家，我们已到达机场上空。请您不要离开座位，系好安全带，将座椅靠背调整到正常位置。关闭所有个人电脑及电子设备。我们准备降落。感谢大家的配合。谢谢。” 莫金睁开双眼，和卓木强巴交换了个眼神，转身开始注视玄窗下灯光闪烁的城市。 “莫金先生，您的定力很强啊。我们几经生死，您却在酣睡。”若杨忍不住向莫金问道。 “不就是撞上一只会飞的猫吗？大惊小怪。”莫金不以为然。 “猫？什么猫？”若杨大惑不解，以为莫金还没睡醒。 “CAT，clearairturbulence的缩写。专业术语，翻译过来，晴空颠簸。它的最大威胁，来自它的不可预知。一旦提前知道，做好防范，将毫无危险可言。如果飞行员感到力不从心，可以调到自动驾驶。飞机完全有能力自己飞出来。你不过就是坐在飞机里，体会了一回，翻转过山车带给你的快乐而已。几经生死？你在游乐园中，享受过山车的时候，会有生死之感吗？哈哈，你可以问一下你的卓老板，什么是几经生死。”莫金的眼角中夹着傲慢和不屑。 若杨无言以对，脸涨得通红。飞机终于在机场跑道上停稳。当空姐微笑地打开舱门后，卓木强巴第一个走出飞机。虽然已是子夜，但侯机大厅外的广场仍然是灯火通明，车流熙攘。莫金突然向卓木强巴伸出了右手。 卓木强巴此时对莫金的看法，早已翻天覆地大为改观。毕竟两人同有巫王的血统，又曾共赴生死，比肩作战。与莫金的战友之情，早已深深地扎进卓木强巴的心里。在卓木强巴，战友的另一种解释是信任，是理解，是可以以命相托。面对莫金伸出的右手，卓木强巴诧异地直视莫金的眼睛…… “为何临时变卦？”卓木强巴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刚接到新的指令。”莫金迎着卓木强巴的目光，毫不避讳。 卓木强巴并没有伸出右手，而是张开了双臂。也许是英雄相惜，两个硬汉紧紧的抱在一起。五秒钟之后，这两个心照不宣的硬汉，同时推开对方，头也不回地各自走开。若杨小步追上卓木强巴。 莫金取出手机，输入一组号码，然后举在耳边，…… “请确认身份，位置。”话筒中马上传出对方的声音。 “火狐。E110098。机场。”莫金感觉声音似乎很熟悉，不过也没太在意。 “待在王朝大酒店，等待下步指令。”对方的声音生硬而直白。 莫金转过身，收起电话，刚好看到卓木强巴和若杨坐进一辆出租车。出租车渐行渐远，很快就消失在车流之中。自从爷爷离世之后，莫金的心就完全化作了一块坚冰,将自己的感情全部封冻起来。此时，这块坚冰破天荒地融化出一滴冰珠。冰珠从莫金的眼中溢出，在他刚毅的脸颊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泪痕。莫金心中杂乱，“卓木强巴，下次见面会在什么地方……那时，我们将是你死我活的敌人，我绝不会手软……虽然我们都是光军之后，但你不是十三圆桌骑士成员，除非你屈服，否则必死……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