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较量(六)
夜色沉沉,兴元府王府内。 总管太监李全伺候完孟贻矩歇息后,脚步匆匆地走进自己屋内,关好门窗,在房中不停地来回走动。 顿时,屋外的小太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因为现在正是王府下人们清闲的时候,照总管日常的习惯,此时要么泡上一个舒舒服服的温水澡,要么去找找自己的对食,互相慰藉一番。 上次有类似的情况,还是五年前,当时一个不懂事的新人,只是因为大声喧哗了一些,结果被盛怒的总管活活打死,尸首直接丢在了城外的乱葬岗。 李全自然不会知道自己的行为,已引起了小太监们的惊慌,他正有一件事难以抉择,今日专门为王府送菜的老农,给他带来了一封密信,信中,有人约他今晚子时秘密见上一面,为了取信于他,还特意捎了一个口信,说是感谢自己给他端过来的那盘点心。 洮县新上任的县令木晗!?大脑中突然跳出了这个名字,李全直到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这个有一肚子新奇故事的趣人,也只有他才大胆到敢向王爷要吃食,那次好像确实是自己给他端过去的。 这个不懂规矩的愣头青!李全哑然失笑,但马上又疑惑了起来,他为什么要约自己这么晚见面!?虽然当时自己确实说过,让他再到府城的时候,一定要告诉自己,但也不用这么神神秘秘啊?难道他不知道王爷最忌讳的事情就是,臣子私自结交宦官? 不对!他不应该不知道啊,就算这个愣头青不知道,全续总该知道吧!李全摇了摇头,越想越多,突然一个猜测将他自己吓了一跳,“难道他是要要挟自己为他做事?” 但转念一想,李全又否定这个想法,他也就收了对方几百两银子,虽然王爷御下比较严,但在宫中,这种程度的孝敬银已是不成文的规矩,就算王爷知晓了也不过是骂骂自己,连处罚也不会有。 算了,看在他以前孝敬的这点银子,还有全别驾的面子上,今晚就再辛苦一些,去见上一见吧,如果这小子是没事消遣自己,定要教他好看! 李全缓缓拉开房门,伸手招来了一个心腹小太监,一脸严肃的叮嘱了几句,直到对方连连点头,才安心的迈出了房间,沿着王府内的小道,来到了一所别院的后门前,左右观察了一下,见四周无人,便推开小门,走了出去。 “咚!——咚!咚!”一慢两快,子时的更声敲响,兴元府一处隐蔽的小宅内,李长风也在房中焦急的来回走动,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但直到现在对方还没有到来,他不禁有些焦急了起来,木晗为了掩护他,此次不惜亲身犯险,如果他没将事情办妥,真不知道回去该如何交差! “笃笃笃”,房门被轻轻敲响,李长风急走两步,行到门前又放缓了下来,慢慢拉开木门,只见门外正站着一人,身穿黑袍,将脸藏在头罩之中,看不清模样。 “是李总管吗?”李长风轻声问了一句。 来人也不答话,径直走进屋内,李长风伸出头观望了一下屋外,确定没有尾巴后,立刻关上木门,正欲继续开口询问,就听来人有些愠怒道:“为什么木晗不亲自前来,叫你来打发咱家吗!” 话说完,来人将头套摘下,正是王府总管太监李全。 “还请李总管息怒,我家大人本欲亲自拜见总管,但无奈路上遭贼人追杀,只能令小人代替前来!”瞧见李全满脸的怒容,李长风急忙解释,既然与对方接上了头,有些事情自然还是说清楚为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什么!”脸上的怒气瞬间被惊讶所代替,李全简直难以置信,甚至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在说胡话,不过如此大事,谁敢信口雌黄,再也没有半点拿捏的模样,扯着又尖又细的嗓子失声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袭击朝廷命官,这是要造反吗!?” “李总管,确实有人要造反!”李长风一脸严肃的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正是因为他的谋逆计划,为我家大人所察觉,所以才在半道上袭击我们,这是我家大人呈给王爷的密信,请总管代为转交!” 李全怔怔的看着李长风手里的密信,大脑一阵混乱,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为什么要咱家转交?你们可以直接交给......”话还没说完,李全就停了下来,既然对方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将他约出来,自然是因为此信,不可能正常交到王爷的手上。 小心的接过书信,李全随口问道:“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行谋逆之事?” “司兵部主官胡狄!” 密信飘落在地,李全的一双眼珠瞪得滚圆! 正午的艳阳照射着大地,荒野上掀起了一阵烟尘,慢慢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过了一会,竟然已有遮天盖日的趋势。石宝挥舞着马鞭,用力的抽打着坐骑,仍嫌不够,恨不得插上两只翅膀,直接飞到此行的目的地。 这只狡猾的贼狐狸!石宝心里暗恨不已,没想到自己一时大意,竟然被对方牵着鼻子到处乱跑。 今日凌晨,派出去搜寻木晗一行下落的探马,终于有了回报,不过回报的内容让他是惊讶不已,木晗等人竟然没有通过利州赶赴兴元府,而是又渡过了六渡河,再次回到了西县,这也正好解释,为什么他连对方的蛛丝马迹也找不到,是因为他根本就找错了方向! 重新回到了西县!为什么要回到西县?这个问题一直在石宝的脑海中回响,直到现在他仍然没搞明白,木晗为什么要做出如此反常的行为。 明明可以通过利州借道兴元府,但偏偏又返回西县,要知道此时的西县,不管是通往兴元府的蝎子峡,还是回返洮县的必经之道上,都被己方牢牢控制在手里,可以说回到西县只能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难道对方回到西县的目的,就是为了耍自己,再次引自己回来!?这个念头刚跳了出来,就连忙被石宝直接否定了,战争岂可儿戏,不管是为人还是用兵一向严谨的他,根本就无法接受这个推测,但很快他又不得不接受,因为这个念想竟然成为了现实! “石将军,我们发现了敌人踪迹,他们刚刚渡过六渡河!” “真的又一次渡过了六渡河!?”石宝看着跪在马前,正在汇报消息的探马,突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他现在离六渡河大约七十里,就是说他们这大半天的路,又算是白跑了。 “将军,我们还要不要调头,继续追赶?”一名都头凑了上来,虽然是请示,但话中的语气,还是明确的表达了否定的意思。 石宝长叹了一声,苦笑的摇了摇头,现在不仅不能追赶,还必须要就近找个水草丰盛的地方,暂时安顿下来,人也许可以坚持,但马必须要休息和喂食,不然就等着胯下的战马,因为掉膘过度而废掉。 但石宝心里很不甘心,本来掌握着主动权的他,不仅丧失了优势,而且还被木晗牵着他的鼻子跑来跑去,他现在算是看透了,对手的如意算盘就是,利用六渡河这个天然的障碍物,让他疲于奔命,他过来,对方就过去,他过去,对方再过来,因为对方已经意识到,凭着他这一营多的兵力,根本就封锁不住全部的渡河点。 而且最让人无法接受的就是,哪怕现在石宝知道了对方的目的,他还是不得不被人如同遛狗一般,不停地耍来耍去,因为现在的主动权,完全握在对方手里,木晗等人随时可以改变策略,乘着他放松警惕的时刻,从利州直奔兴元府。 石宝揉了揉发疼的太阳xue,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开始急速思考着对策,一定要从对手的计划中,跳离出来,否则会永远这样不停地重复,自己就真的被对方吃定了! 沉思良久,一个计划慢慢地在石宝的脑海中形成,他扭头命令道:“立刻通知耿良才和胥景澄部,让他们集合部队,随时等待我的命令!” 一名传令兵急忙策马离去,刚才说话的那位都头,又凑了上来问道:“将军,可有了主意?” “既然他们要耍着我们玩,那我就陪他们玩个够!这次我要给他们来个十面埋伏,看他是不是真的可以插上翅膀飞掉!”石宝恨的是咬牙切齿,策马转身,开口吩咐道,“让大家先安营扎寨,今晚我们乘着夜色直接渡过六渡河!” “今晚就渡河?”都头一脸的诧异,出言提醒道,“将军,敌人肯定在六渡河安插了哨探,一旦我们渡河,他们必定会接到消息,同样会渡河来到西县!” “那就让他们到西县!”石宝踌躇满志,恶狠狠地说道,“到时候我要让他知道什么叫玩火自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