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卷土来
王石醒的很早，一如既往。无广告的站点。 只是昨夜的雨还没有停，淅淅沥沥，生起来的火有很重的烟，聚在黑瓦上，飘散不去，凝成了呛人的烟火气。 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妥当，王石将熟睡中的宁一唤醒，两人吃过简单的早饭，锁好门，开始穿过小巷。 “王哥儿，这么早啊，雨还没停，你就这样走了啊？再等等，前面的小路上，指定满是泥泞，可不是那么好走。” “王哥儿，你走的太急了，昨天刚刚打过招呼，今早儿就走了。我也来不及给你准备些什么，这是几颗咸鸭蛋，都是双黄的，油足。拿着，别嫌弃。” “王哥儿，等等！我家掌柜的说，你身上的寒气还没有祛干净，送你两副药，煎了吃，能够轻些。掌柜的嘱咐你，入了秋，多注意些。” 李婶站在门口，望着小巷子，连声哀叹，还是有些后悔自己没有促成一段姻缘。当然，她也些羡慕王石跟宁一这小两口。 牛富贵蹲在门口，抽着旱烟，目光之中流露出羡慕，毕竟他这一辈子还是没有走出过小城的。 “瞧着吧，王哥儿会回来的！到时候鸣锣开道，风光八面，威风凛凛！”牛富贵仿佛已经能够看到以后的情景，不禁神往。 “多好的一对人，王家媳妇儿的女红，可真是巧！可惜，一看就不是我们这里的人，终究是要走的。” “大概，以后会回来瞧瞧的。” 胡家小妮子，现在已经是林家的小媳妇儿，听到了门外的招呼声，训斥丈夫的声音戛然而止，怔了怔。 林家小相公害怕地抬了抬头，心中松了一口气，抱着头的手却还是不敢放下来。 周伯停下了誊抄书籍的笔，望着屋檐下滴落的水滴，嘴角上有了微笑，说道：“出门，便是江湖了。” 这座没有名字的小城，王石没有带来什么，也没有留下什么。他不想因为自己，改变这个小城太多。 跟碰到的人打过招呼，这一段路也就很快结束，王石跟宁一走出了小城，在蜿蜒的小路下，逐渐消失了影子。 或许，多年之后，会有时间再来瞧瞧，只是不知道那时候小城会是什么样子，而当年的人又会是怎样。 以后的事情，会如何，谁都无法预料。 只不过，王石必定是要回来住一段时间的，带着宁一。 …… 哒哒哒。 马蹄踏在小路上，载着宁一，在白桦林之中时隐时现。这是一匹驽马，从过往的商人手中买的，看样子就很笨，走的不快，还不如买一头小毛驴。 “我们要去哪？”宁一用手拂过橘红色的树叶，向着斑驳的阳光的望去。刚刚从小城离开，这两天只是闲逛着，好像没有确切的目的地。 “随便走走。” “你不是有很多事要做？” “是的，很多事。” “好像有两年了，你大概在别人的眼中，消失两年了。两年的时间，或许不长，但是会有很多事情发生。” “所以我有很多事。” “我会碍手碍脚吗？” “不会。昨天你家的人来找你了，不过他们回去了。” 宁一略微有些吃惊，随即消化了这个信息，毕竟她可是相当聪明的，只是平时不显露出来，问道:“你好了？” 王石笑的让人很安心，说道:“好了，只是还有点小风寒。” 宁一看着王石，立刻从马上滑落，整个人都向着王石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嗔怒道：“你好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害我担心这么久！” 王石赶紧抱住了宁一，怕她掉下去，笑道:“最起码，你能安心一段时间。” 宁一想要把王石勒死，整个人都紧紧地盘在王石身上，怎么甩都甩不下来。她心中有些恼，更多的却是高兴。 从家里逃出来的那一刻起，宁一就知道自己肯定要被找到，到时候自己还是要沉默地离开。上一次离开的时候，宁一可是清楚王石的样子。 相处的时间越长，离别的时候就越痛苦，宁一其实并不敢去想这样的事情，却不得不面对，只是在心中祈祷这个日子来的不要太早。 只是没有想到，昨天自家的人便来了。 那些人来了，没有带走自己，那就只能说明王石将他们给“请”回去了。 两年前，王石面对金鳞甲，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如今，不动声色就能够将对方给“送”回去。宁一可是很清楚自家的人是什么样子，要是不将他们废掉，他们不会罢休。而昨晚，整个小城都睡的很安稳。 宁一从来没有怀疑王石的能力，只是没有想到他还是这么的出人意料。两年的时间，王石便进入到了神隐境，还不会是一般的神隐境。 难道看看星空，劈劈柴，就能进入到神隐之中？ 只是，接下来，家族还会有更强的人来，到那个时候，怕是自己不得不走了。不过这已经没有关系，最起码王石已经证明他有足够的力量去接自己。自己只要等上十年、二十年，王石就一定会去接自己。 十年、二十年，很长，却等得起。即便是青丝到白雪，宁一都等得起。 王石微笑着，背着宁一，缓缓在这片白桦林之中行走着。 白色的树干，橘红的树叶，斑驳的阳光，旁边有些胖有些笨的马儿，脚步声在这片小树林之中回荡着。 …… 从一座小城到下一座小城，那匹马儿走的很慢，王石跟宁一也走的很慢。 漳州城。 已经换了名字，城墙也已经焕然一新。 这个朝代，已经更换。曾经在这里居住的人，也不知道已经更换了几代。只是有些人，依旧还活在这里。 “这就是你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宁一好奇地打量着这里的每一方土地，打量着每一个来来往往的人。 “只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跟我meimei。” “你还有个meimei？” “当年被老色鬼骗走，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估计现在她站在我面前，我都认不出来了。说起来，当年这其中的猫腻，老色鬼一直没有告诉我。还有很多秘密，老色鬼都没有来得及告诉我。” “你总会知道的。” “你看，就是那家馄饨铺子，老色鬼就在这里忽悠我上的贼船。” 宁一笑着说道：“那我们可一定得吃上两碗！” 老孙头很老了，但是手脚依旧灵活，脑子之中看到的故事也没有消失多少，每逢讲起，都是神采奕奕。压箱底的故事，还是当年见到的那个仙人收徒弟的故事，他一年只将一回。只是，有些人他已经记不清了。 “两位客官，您的两碗馄饨，一碟花生米。”老孙头看着王石，觉得有些眼熟，却始终想不起到底是哪里眼熟。 王石缓慢地吃着馄饨，他现在还记得当初被逼着吃下一碗馄饨，被逼着去东来山，以及当初去在心中发的誓言。 只是，已经过去了十年。时间过的还真是快的吓人。 王石带着宁一，兜兜转转，去了死亡废墟，那里还有着三大佣兵团，却也只剩下一个“红野”的名号，旁边的坊市依旧那样。 妖兽没有减少，这里的猎杀者就不会减少。这属于最底层修行者的世界，已经离王石很遥远了。 进入死亡废墟，王石一件一件跟宁一讲着他曾经的故事，将他们五个人在这里的故事，认识的朋友楚怀柔，恐怖的万蛇…… 到了夜晚，在那片巨大的废墟上，王石拿出来了那把断裂的二胡。 “楚怀柔，当年的‘三千月光敲葬门’，一个矫情的名字。我现在拉给你听，估计你还是会说真难听。毕竟，我真的不擅长这种东西。” 回了一趟青云山，自从庄开离去，东来山便开始凋敝，如今不剩下几个修行者了。 让王石有些伤感的是半海湖畔的那个卖茶老翁，已经逝去了。他还记得那藤条，打的他浑身都轻重，跟老翁在青藤下喝酒，探讨人生的意义。 王石本应该送老翁最后一程的，现在心中也只能有悔恨。发生的事情，总是无法更改的。 “师尊苏长白，他的竹子，对我很好。” 青云山上，王石停留了很长的时间。 第八山，王石去看了看，没有深入，也就没有去找当年进入其中的乙。现在的他，对第八山，已经有了不同的认识，这明显是一处古地，里面存在的也都是曾经的万族。 这里有很多秘密，王石却没有时间去探寻。 体内还残存的神灵魂魄，王石都将其放在了其中，因为这是它们的归宿。神灵也都各自找到了合适的位置，能够再次继续存活下去。 黄仙镇，还是一如既往的拥挤，血色依旧如此的浓重。 王石牵着马，带着宁一走在其中，显得有些突兀。 忽然，王石一身手，扶住了即将倒下的老人家，微笑着说道：“仙桃婆婆，好久不见。” 仙桃婆婆怔了怔，浑浊的双眼露出了明亮，好像是眼泪，说道：“好孩子，你回来了。” “婆婆，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