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会合（下）

    为了实时监测陈曦灵魂融合的进程，陈曦被送到了特定的监护病房。这个病房拥有对重生者这一类人最全面最安全的检测体系，同时也可以对重生者的身体素质进行各方面的微调，以确保其身体能够承受将来可能会出现的各种强化。

    不过在给陈曦戴上脑电波检测头盔的时候，出了一点小小的分歧。医生认为要检测到最真实的数据，最好把头发剃光。但冷谢雨却表示反对，十分郑重地说道：“头发是女孩子的第二生命，你确定要剥夺一个女孩爱美的权利吗？难道你没想过，如果你这样做了，等她醒来的时候，会怎么对待你？”

    青年医生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安静沉睡的绝美少女，只得无言地点点头。

    于是，陈曦开始了长达四十多小时的深度睡眠。

    但是睡眠，并不意味着她的大脑是平静的。

    曾经有很多科学家对人类需要睡觉这一生理现象表示难以理解，因为睡眠中的人事实上大脑运动并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也就是说，睡眠其实并不能让大脑得到充分的休息，而是正好相反。但人如果不睡觉，精神就会变得很差。以上两点在科学理论上互相矛盾，但却真实存在的，所以睡眠中人的大脑运动形式也一直是科学界的未解之谜。

    不过现在的陈曦，大脑的活动状态却比一般人睡眠时还要活跃得多。没有经历过灵魂融合的人很难想象在这期间他们会经历什么，但有过这种经历的人，如冷谢雨，就对此再清楚不过了，因为那是根本无法忘怀的经历。

    自从候补者协会在精神研究领域上获得了巨大发展之后，对于灵魂的解释就多了很多含义。一般意义上来说，灵魂是记忆的组合体，没有记忆的灵魂是不完整的。所以说，灵魂融合，其实也是两个不同的人的记忆融合。

    也就是说，陈曦和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正在进行记忆上的紧密交流，直到二者的记忆完全融为一体。这一过程在外界看来只需要几天，但在陈曦和少女这里，却是将对方的人生重新经历了一遍。

    梦外三天，梦里十年。

    逐渐的，梦里的陈曦也发现自己是在经历另一场人生。只是这样的人生实在太过沉重，沉重得令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少女的父母在她刚出生时就被狼群咬死了，仅仅在一晚上之后就只剩下了一堆枯骨。而女婴则被她的母亲藏在了稻草下，勉强躲过一劫。

    直到很久以后，女孩才知道，原来这些不是普通的狼群，而是复仇者的追随者。这个能够召集狼群的复仇者，就是一个有名的SS级复仇者，狼王。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狼群因为受到狼王的控制，所以嗅觉反倒不是那么灵敏。不然的话，女孩早已追随父母而去。

    狼群离开后，女婴孤独地在稻草下躺了三天三夜，因为饥饿而奄奄一息，早已哭不出来了。若不是一个七十来岁的老人在找食物的时候发现了她，她恐怕也已经饿死了。

    善良的老人尽心尽力地抚养女婴，但老人没有太多的文化，不会给女婴起名，只是不断地叫她“丫头”。平时老人会把女婴背在背上，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随身带着她，以免她被野兽叼走。在这段期间，老人多次遇到过危机。末日之中的大地上，各种危险都存在着。野兽是比较容易对付的，不容易对付的是那些天灾。记得最危险的一次，一场灾变突然爆发，老人所在的区域有大片土地陷落。幸亏老人当时正处于灾变发生地的边缘，拼命地奔跑才最终逃过了这场劫难。

    后来女婴渐渐成为了女孩，学会了走路和说话，甚至还学会了分辨食物。老人的担子终于变得轻松了一些，但常年的劳累和紧绷的神经令他过早的衰老了，终于在女孩五岁那年死在了流浪的路上。

    女孩没有哭，只是静静地掩埋了老人，然后捡起老人的木杖，再次走上了流浪的道路。

    她早已见多了死亡，所以不再对死亡怀有恐惧。她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也会死的，但自己仍然要努力地活下去。

    五岁的女孩，早熟得令人吃惊。在长期的流浪生涯中，她的体力也远强过同龄人。记得老人曾经说过，人类是群居的动物，所以要找到人类的聚居点，这样才可以比较轻松地活下去。这也是女孩流浪的动力，终于在几个月后，她来到了一座城市。

    这座城市即便放在大灾变之前也算不上很大，但在末日中却是一种极为宏伟的存在。虽然在大灾变中很多城市都被摧毁，但在以前城市就是人类最大的聚居地，即便城市变成了废墟，也仍然有很多人生活在这里。

    所以，女孩终于可以安顿下来了。

    那段时间是女孩活得最轻松的时光。因为她年纪实在太小，所以大家都很照顾她。她不需要去寻找食物，只要跟着同龄孩子们一起学习一起锻炼身体就可以了。成年人们在这个特殊时期肩负起了照顾这些幼小生灵的责任，极大的责任感和包容心让这个群体逐渐壮大，直到……那一天的来临。

    女孩至今也无法忘怀，那群曾经出现在梦魇中的狼群，再次出现在了现实之中。

    人们拼死战斗，拼命将那些还没成年的孩子们送到最安全的地方。女孩当时只有十一岁，所以自然也在被保护的范围内。她跟小伙伴们一起躲在深深的地下，听着上面不断传来的狼群发出的嚎叫声和人类发出的惨叫声。他们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耳朵，控制着眼眶中的泪水不往下掉。

    当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时候，他们知道，结束了。

    没有人来接他们离开，所以他们在地下多等了一段时间才从庇护所出来。而当他们重新回到地面上时，看到的只有满地的鲜血和各种奇形怪状的残骸。

    女孩忘了那一天她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她只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忍受这样残酷的景象。于是她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服和勉强够吃三天的粮食，就一言不发地出城了。

    既然死亡不可避免，那就孤独地死去吧。至少这样，不会害怕。

    女孩逐渐成长为少女，流浪的时光也渐渐走过了六个年头。她一直孤独地行进着，甚至连说话的方式都开始遗忘。每当遇到人群，她都会避开他们，然后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前几天。当少女路经一个小镇的时候，虚弱的她知道，自己的生命也快要结束了。于是她静静地躺下，直到死亡的来临。

    陈曦不禁对少女那惊人的毅力感到震惊，但同时也对她的人生感到悲哀。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在和平年代本应该在高中课堂里学习各种文化知识，直到两年高考的来临，再决定人生的另一端旅程。但这个女孩的人生，却是不断地在流浪，在逃避，在默默地承受，直到死亡的那一刻。

    “真是……愚蠢啊！”

    不知不觉中，陈曦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