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宝葫芦
神州地大物博,传承久远,以致再小的地方都能找出一个或者几个颇具神秘色彩的传说。如果还有点人文历史,那就更了不得了,一问一箩筐。上下五千年,总有几个名人来此游山玩水,教书务农。至于真假,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譬如江城,铜梁洞上有个三丰洞,传说是三丰真人的修行之所,并于此飞升。 可连江城人自己都没把这传说当真。 开玩笑,铜梁洞山不高,林不密,也就在江城周遭几座山里面数得上,就算当年三丰真人要避开明朝皇室搜寻,神州大地高山大川海了去了,至于最后挑了个铜梁洞隐修吗?结果,你现在告诉我真人真的在铜梁洞修行过。而且那座以豆花饭和农家小炒出名的二仙观还是他亲自建的,是他留下的传承。 谁信呢! 熊坤五年前说这话的时候,胡阳差点一尿不湿糊他脸上。 车上了山,路边光线便彻底暗了下来。 姒九道:“你收了老房子之后,是打算在这儿住着,还是一样空着?” 胡阳眼睛看路,目不斜视,随口道:“先看老爷子有什么吩咐再说吧。当初我就想在山上修炼,毕竟人少,二仙观和鹤真人也不是太难相处,就是安安上学太不方便了。” 姒九好像被这话吓了一跳,夸张道:“你说鹤真人好相处就算了,毕竟他是个老宅男,在白鹤林闭关一闭就是三五十年不出来,可你说二仙观是好邻居,这点我可不敢苟同。远的不说,你辖区死那两个人一天天给二仙观免费洒扫山道,这么虔诚的信众枉死了,他念了段经文就了了,什么人性!” 胡阳道:“二仙观向来把自己抬得跟武当山真武大殿一样高,夕花子这个掌教亲自念经,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待遇,可以了。” 姒九笑道:“你也说是他们自己抬举自己,外边没几个认他的。” 胡阳道:“半部太极丹经,一个洞天小世界,这排面,不小了。不认的,都是酸。那可是张真人飞升前留下的传承,什么事干不得。说到底,二仙观不过是和真武大殿别苗头,没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哪轮得到他们说嘴。真要是哪天二仙观闲得发慌了,集体上天打太极拳,我估计执法局也只有为他们调整飞行航道,那些人非眼红死不可。” 姒九道:“你吃二仙观的豆花饭没给钱?” 胡阳道:“滚。五块钱的事,你把老子人品说差了。” 姒九道:“那你怎么净给他们说好话。” 胡阳道:“一个山上住着,往后总有打照面的时候,先练练,免得以后真遇上了想不起来。我听说二仙观掌教夕花子别的都好,就是听不得别人说半句二仙观不如真武大殿,万一我说漏嘴了,当面把人得罪了,我也别想有安稳日子了。” 姒九哈哈一乐:“你这话要是被夕花子听见了,他能把你栓在磨上磨豆浆。” “到了。” 两人下来,站在车前往前看,沉默了好一阵儿才说话。 “我来老房子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了,怎么就从来没发觉过。” 正前方,一座四合院,略带风霜,就是胡阳他们家的老房子。从前来,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可眼下,胡阳分明看见院子外笼罩着一重金光。明晃晃,亮堂堂,把他最后一点不甚明显的怀疑泼洒在地上。 “进去吧,你爷爷一定会给你一个圆满的解释。” 胡阳走了两步,见姒九没动,回头问他:“你不进去?” “上一个不信邪闯这阵法的人,现在坟头草已经比人高了,我还想多活两年。我在外面等你,如果一会儿有什么动静,我还能替你拦着点。” 胡阳缓步入阵。 推开院门,明明外边热得烧心,植物都蔫耷耷的,可这不大却玲珑细致的小院里,各种花木生机勃勃,一股沁人心肺的凉意萦绕,纯粹是两个天地。多少年了,一直都是这样,冬暖夏凉。难怪老房子装的空调风扇从没用过,都以为是老爷子老太太节约,结果是真的没用。 开了房门一间间房间看过来,胡阳心砰砰直跳,这墙面地砖房梁上,都是避火避水防尘防风的符印,全是修行界入门的东西,可这手法和技术却精妙得让他感叹。而且所有的符印相互勾连,浑然一体,明明是最基础的符印,却酝酿着一股引发后必定石破天惊的威能,更是让他大开眼界。 也就在这时候,一个巴掌大的黑葫芦飘到他跟前。 胡阳认得这东西,是老爷子亲手刻的木雕把件,向不离身。老爷子过世之后被他特意留下,做个念想。 他也不认得。葫芦上灵蕴冲天,比姑婆给的紫芝如意更盛,只是被院子里的符印挡了,不为外人所察。 但这葫芦,最次都得是件法宝! “爷爷,您老人家给我的惊喜是真不少啊。” 胡阳把葫芦捧在掌中,运转真气,灌注其中。 那葫芦瞬间变了模样。 金灿灿,瑞彩千条。 五色祥云为饰,葫芦肚上一个太极圆转。 之后,胡阳发现这葫芦竟好像他的身体一样,物随意转,无不由心。 砰的一声,葫芦盖揭开,有青红蓝白黑五色流光落在胡阳面前,现出五个熟悉的身影,急冲冲围拢过来,不是五鬼又是谁。隋姐木姐直接上手,拉着胡阳左看右看,好不担心。 “主子,你没事吧。” “没事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了?” “主子还说呢,我们五个的元神被老主子放在主子身上,护卫主子周全,除了每夜教授主子五行之道,旁的时候都不会出现,但主子若遇上性命之危,我们必定现身。可昨天一入夜,我们的元神就突然被送回到了老屋葫芦里,再也无法探知主子的安危,偏这葫芦上又有老主子亲下的禁制,我们出不去,这一天实在煎熬。” “是啊,主子出世之后,老主子连着八十一日,每日取主子一点精神气并着尚未散尽的先天之气炼于葫芦里,后二十余年时时用法力祭炼,烙印深种。老主子去后,主子就是这葫芦唯一的主人。我们是葫芦生葫芦长的精灵,便也和主子性命相连。过往二十几年,主子的安危无一刻不在我们心里,一下断了,如何不急。” 胡阳心中明白应是天珠把五鬼元神震到体外:“让各位哥哥jiejie担心了。我昨天拜了个师父,想是师父手段,才让各位哥哥jiejie虚惊一场。” “主子昨天拜了师父了?” “嗯。” “法门秘传,怪不得不许我等在。主子,你师父是哪座仙山修行的高人啊。”
“师父无门无派,就是江城的修行人。” “江城的?” 土鬼一巴掌拍在火鬼头上:“问问问,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啊,哪儿那么多问题,轻重不分。主子,老主子留了东西在这葫芦里,可解开主子心中多年的疑问,还请主子先行过目。” 胡阳点头,又是一道真气进入葫芦,片刻,一道磅礴精纯的法力从葫芦出来,引着他的意识到了脑海。 第一眼,脑海中,摘星子传下的《道典》《药典》《游记》三卷天书宛如三大山脉,壁立千仞,岿然不动。第二眼,三卷天书并未阻拦这道法力,由着它晕染开来,一道人影随之出现。 “爷爷!” 清泪两行。 ...... “老大,我是担心主子未拜得名师,你拦着我干什么?” “名师?嘿,你是不是觉得咱们教了主子二十几年,那人如果连我们都比不上,就不配做主子的师父啊。” “是。主子天纵奇才,不管什么,一学就会,一点就通,万一遇上个毁人不倦的,还不如跟着我们学,我们又不是教不了。” “你啊你,你用你的榆木脑袋好好想想,能让你我毫无觉察,把你我元神逼出主子rou身的,得是什么样的高手。” “能如此摆布我们的,他是要算一个高手,可我们如今受葫芦所限,道行大损,便是个高手,本事也有限。” “你莫不是忘了,我们如今用的,是老主子留在葫芦里的法力。能在人间做到这一切的人,再是有限,那限度也是刻在天花板上的。” “别争了老四。老主子学究天人,早早为主子安排好了一切,焉能让主子随便拜人为师。你我还是紧守门户,替主子护法,方是正理。” “知道了,知道了。” ...... 念中百年,身外一瞬。 胡阳意识从脑海退出来,眼神有些复杂,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如他所知,老爷子确实是个修士。亦如他所想,老爷子是个十分不简单的修士。 老爷子本是铜梁洞上的农夫之子,偶然间被他师父看中,收入门下,从此不同。那位是水府宫的掌教,水府宫是早在秦时就在江城开府的山门,传承久远,历来以维护江城三江六岸之山川地理为己任,位尊而法力高强,并不仅仅是摘星子口中喋喋不休的老人家。 而这,只是面上的身份。暗地里,老爷子这一支传承,还是山城青云宫的隐脉,有传法续源之责。老爷子辈分之高,资格之老,若胡阳去了青云宫,现在的掌教得唤他一声老祖才是。 但最让胡阳意外的,还是老爷子和他师父的关系,或者说是他师父和青云宫之间的关系,实在让他脑仁疼。两个老辈儿的非要当甩手掌柜,把这样的大事扔给他一个晚辈解决,也着实太看得起他了。 不过眼下,这些事都要往后面排,最要紧的,是把先天五鬼和先天五行葫芦给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