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办低保
“吴书记，万芬这事，如果我们不引起重视，及时拿出一个处理方案，以后所有楼院长都有样学样，跟组织对着干，工作还怎么开展……” 雷星的声音从书记办公室毫无保留的传出来，大厅四个人听得是清清楚楚。 刘倩翻了个白眼：“听听，这帽子戴的，我要是不知道非以为万阿姨犯了天大的罪过。” 熊敏嗤了一声：“他一天天不干正事，纯粹闲的。” 秦薇啧了一声：“还是代主任就这么大的官威，如果扶正了眼珠子估计得长到脑门上，根本不会把咱们这大猫小猫两三只放在眼里。” 熊敏道：“呵，谁让人家叔叔是办事处行政副主任，闯了祸换个社区一样等着当主任。” 秦薇道：“幸好雷珏只是副主任，如果是主任，估计吴书记都是他雷星的下饭菜。” 刘倩道：“就他？嘁。”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浑没把雷星当回事。 胡阳不说话，曲秀莲老太太的阴魂从小区一直跟他到了社区办公室，现在就站在他办公桌前边，看着他，一言不发。 “阳哥你说一句话，我们都在你这边。” “都歇会吧，喏，麻烦来了。” 三人往门外一瞧，惊咦道：“他几天没来我还以为又进去了呢，居然还在外面蹦跶啊。” “他这回出来多久了？两个月还是三个月？” “半年了都，奇了怪了，他以前哪在外面待超过三个月的。” “你管他。”刘倩眼珠子一转，给熊敏使了个眼色，冲大厅后边主任办公室抬了抬下巴，秦薇笑眯了眼，熊敏把她们两个拉起来，站在门口喊：“雷主任，你快出来啊，邓羽又来办公室闹事来了。” “啊！你们小心点，多注意安全，我马上给协警打电话！” 人没出来，声倒是挺大。 吴梅打开门看见三个丫头对着雷星的办公室嘻嘻哈哈，压住笑意，放低声音：“事来了不去大厅帮忙，在这儿唱戏呢。” 刘倩眉一飞：“这不是听说雷主任是咱们办事处二十二个村社区的综治专干里最能干的，最擅长调解纠纷化解矛盾，正好邓羽来了，想亲眼见识见识。” 吴梅拿手指头把三人一一点过：“行了，看热闹也不分分时候，闹起来你们负责啊？” 秦薇道：“书记你放心，有阳哥在，邓羽翻不了浪。” 话没落地，就听见桌子被人拍得啪啪直响。 “姓胡的我告诉你，如果你今天不给老子涨低保，老子就住在这儿不走了！” “走啊，还傻站着干嘛。” 四个人进大厅的当口，邓羽的手指头都要杵到胡阳的脸了。 “邓羽！你有话说话，少动手动脚的！我们这儿有监控，连着公安局的系统，全程录像录音，你动一下试试，看警察会不会关你进去吃几天牢饭！” 刘倩吼了一嗓子，边上几人没来得及跟上，胡阳冲她们摆摆手，对面前的胖子道：“邓老师，相关的政策规定我上周都给你解释过了，你如果还有疑问，我也可以再给你讲一遍。” 胖子道：“少来，老子上回就被你糊弄了，你今天不给老子涨低保，说破天都没用。” 胡阳道：“邓老师，我给你说了很多次了，低保调涨这个事，找社区找办事处都没用，得找区里面低保中心。” 胖子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万丈高楼平地起，民政局低保中心还不是根据你们社区报上去的资料审批！你连资料都不帮老子交上去，审个屁啊他审！” 胡阳道：“邓老师，你回回来我回回问你要资料，可你哪回给我了？” 胖子道：“你当老子不晓得吗，隔壁刘老太婆家里面这个月低保涨了，她一张纸都没给你交过来！资料？屁料！姓胡的，老子给你说，老子反正坐牢当回家，你如果把老子惹急了，老子啥子事情都干得出来！” 刘倩笑了一声：“我倒想听听，你干得出来些啥子事！” 胖子近了一步：“不关你们的事，你们莫多嘴！” 刘倩见不得他嚣张，当时就要怼回去。 胡阳赶紧站到两人中间：“邓老师，刘老太太他们家是因为上个月给她儿媳妇报了失踪，她孙子评上了困境儿童，多出来的那叫困境儿童补贴。因为两个老人年事已高，行动也不太方便，所以全程都是我们社区帮他们跑下来的，他们才没费什么手脚，要交的资料都是交齐了的。你总不会也想评个困境儿童吧？” 胖子混不知脸面为何物：“小孩可怜我就不说了，那他们家三个人吃低保，以前每个月也有一千四，摊下来每个人有四百六十几了，为啥子我每个月才四百二！老子坐了这么多回牢，凭啥子比他们少！” 刘倩四人翻了白眼，胡阳道：“刘老太太的老伴是肢体残疾，每个月有接近一百元的残疾人补贴，除去这个，他们一家人摊下来和你差不多。邓老师，国家有明文规定，什么条件享受什么标准的最低生活补助，没多的。” 胖子一梗脖子：“那我也有病，我也要办残疾证！” 胡阳神色如故：“你哪儿病了？” 胖子道：“我有晕病！站久了就晕！说话大声了也晕！” 胡阳道：“那你先去办事处填个申请表，再去中西医结合医院做鉴定，等鉴定结果出来了证办好了，再拿我这儿来，我马上给你办。” 胖子道：“好！你等着！如果我把残疾证办下来了，你不给我办，老子要你好看！” 一转身，走了。 刘倩啐了一口：“不要脸的东西！” 熊敏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何必跟他置气。阳哥分分钟就能摆平他，白添你一桩官司。” 刘倩道：“我就是气不过！有手有脚还来吃低保，要是让我来定政策，像这种人不仅要取消他的低保，还要把以前领的全部追回来！” 众人摇头笑笑，胡阳道：“姑娘家家的火气这么大，传出去了还嫁不嫁人。” 吴梅道：“她要是收得住脾气，早嫁人了，还能单到现在？小胡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好。” 胡阳刚起身，大厅门又被人推开，进来个二十一二岁的年轻人，看着有些紧张，可说出来的话一点都不客气。 “那个，我刚从里面出来，是不是在你们这里领补贴。” 胡阳五人对了下眼神，这没头没尾的话的意思立时了然，但知道是一回事，做却是另一回事。 胡阳问他：“从哪儿出来？什么补贴？老师你说明白了我们才知道你要问什么。” 那人一顿，声音高了一度：“从牢里面出来，从哪儿出来！里面的人跟我说了，出来了就可以到社区来领补贴。” 胡阳道：“出狱的人来我们社区领补贴？这我倒是没听说过，你们谁知道？” 刘倩道：“我来社区三年了，就没听说过出狱的人能在社区领什么补贴。” 熊敏道：“我来五年了都没听过何况是你。你听谁说的，别不是被人骗了吧。” 秦薇接了句：“你找社区还真找错地方了，要不你去司法所问问，牢释人员都归他们管。” 四人的话说完，那人怀疑道：“真的？” 胡阳道：“我们是真不知道你说的补贴是怎么回事，建议你还是去司法所咨询一下，等你问明白了真是在我们社区办，再来也不晚。” 那人一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跑了。 门一关，刘倩又啐了一口：“听听！低保到这些人嘴里都成补贴了！出狱了第一件事不是回家，居然先来社区报到！” 秦薇道：“维稳需要，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再说了，这些人没车没房没工作，一个个的混吃等死，真按政策办，也未必不符合条件，我们还只能帮他们给办事处交申请。” 熊敏道：“行了，别想这些糟心事了。大学城那边新开了家贡茶，想喝什么，我请。” 吴梅道：“我减肥，别给我点。小胡你跟我进来。” “阳哥你要什么。” “都行，少糖。” 进办公室坐下，胡阳对吴梅道：“书记要说万阿姨的事儿？” “这事我心里有数，你别瞎cao心。” “那书记你找我干什么？” “区里准备在钓鱼城文化旅游节开幕式上搞个表演，让城区几个街道办事处各推荐二十个人，要求必须是年轻体健，模样端正，吃苦耐劳的，徐委员亲自点了你的将。” “又是义务劳动吧？” “哪儿能呢，三十一天呢。” “啧啧，三十块，比高温补贴高多了。” “知足吧，有就不错了，不给钱你还不是一样干。” “书记，现在可是八月，外边分分钟上四十度，区里真好意思开这个口？社区再是廉价劳动力也不至于这么便宜吧。” “行了，别埋怨了。你以为我没帮你说话啊，我当时就回绝了，可徐委员说你上次在运动会上露了脸，区领导对你有印象，如果你不去，区里边非得以为我们办事处不尽力。” “这话也能信？哪个区领导不是日理万机，我算个什么，谁会记得我。” “你确定？” 胡阳愣了一秒：“不会吧。” “别问我，反正她话是这么说的，办事处怕有个万一，我也只能认了。不过你放心，这次表演是川哥负责，你遭不了罪。” 胡阳道：“谁？我姐夫？这种露脸的好事怎么轮到他了？” 吴梅叹了口气：“办成了才叫好事，办砸了那就是费力不讨好，倒霉背锅。” “听意思，我姐夫又让人算计了。” “不是算计是川哥跑慢了。” “啊？” “上面神仙打架，下面凡人遭殃，有人想借这次开幕式干点事，有人想让对方竹篮打水一场空，消息灵通的都提前躲了，最后就落到川哥头上了。” “书记，你跟我姐可是亲生的姐妹，就眼睁睁看着我姐夫跳火坑啊。你们这塑料姐妹花啊。” “滚啊，我休年假跟你姐一起去泰国了，我上哪儿知道去，回来黄花菜都凉了。再说了，接了这差使也不见得都是坏事。” “怎么？有内幕消息？” “大人的事少打听，你就老老实实排练，该你知道的时候还能少了你。” 胡阳出来把事一说，三个姑娘对他报以莫大同情。 “阳哥，体育馆四面都是玻璃，你防晒霜可得多擦点，别到时候晒成炭了。” “体育馆旁边是急救中心，下午把阳光挡完了，晒不到，不至于黑成那样。” “那阳哥你上午晒的时候记得转着圈晒均匀点，不然晒得一块黑一块白，小心吓着安安。” 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 胡阳一招手：“敏妹仔你过来，明天开始公租房审核，房管局出两个人，我们社区出一个人，我去不了只能你去，我给你说要做些什么。” 熊敏一僵：“啊……” 刘倩推了一把：“光顾着看笑话，忘了你跟阳哥是AB角了，你也敢笑。” “阳哥，我错了……” “错了也没用，房管局定的时间，推也推不了。放心，就在办公室帮忙整理资料，打打下手，有水有空调。” “你唬谁呢，以前哪回不是我们社区打主力，从早忙到晚，厕所都没时间上。” “傻呢，那是我，他们两个大男人好意思让你个小姑娘干那么些事吗。” “真的假的。” “要是他俩真的什么都让你干，你走就是了，有什么事我担着，让他们来找我。” 这句话说完，一个苍老的声音幽幽的传到胡阳耳边。 “胡主任，你也帮帮我，救救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