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缘分
龙雀惊喜：“这么说，我的佛陀活得好好的？”又是气愤，手脚并用袭向霖商：“师父尽会调笑我！” 霖商抖开扇子护住脸，一面退让一面解释：“我可不曾调笑你，原本你的佛陀是快死了的，这不是遇上了好心人，给救了吗？” “哦？”龙雀好奇，收回了手：“谁给救了，事情原委你且道来。” 霖商自扇子后头露出两只眼，指了指龙雀紧握的拳头：“你可还要打我？” 龙雀倏地松开了拳头，讨好的抚平霖商衣裳上的褶皱，催促着：“不打了不打了。师父快些讲。” 霖商瞅她一眼，端着架子坐下，下巴点了点白玉桌上新泡上的雨前茶。 龙雀会意，忙斟了一盏，双手奉至霖商跟前，笑得亲切：“师父一路辛苦，请喝茶。” 此举霖商十分受用，喝了一口茶，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这件事还得从一百年前说起。” 龙雀眉眼弯弯，托着脑袋听得很愉快。 “一百年前，暑夏时节，三星寺所在的烟城一日天雷滚滚，大雨倾盆，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暴雨。当时人们皆是躲在屋中避雨，突然间听见一道闪电伴随着一记炸雷极速劈下，方向似乎就是三星寺。” 霖商两手一摊：“好巧不巧，劈中了你的佛陀。” “后来呢？佛陀被何人救了？是哪方仙友？可曾留了名性，他日寻个空闲，我也好去拜谢拜谢。”龙雀有些亟亟。 “这个却是不清楚。”霖商用扇子挠了挠头：“听得三星寺中的主持说，似乎是年代久远，无从考证。”霖商又想了一想，道：“仿佛当时恰巧有一仙人途径烟城，闻得天雷滚滚，想着怕是某人的劫数，本着救苦救难之心，便去瞧了个究竟。也不晓得当时那位仙人瞧见一棵被天雷劈得不成形状顶冒青烟的菩提树时是怎样的感想，” 霖商说着煞有介事的拢了拢袖子，倾身靠近龙雀一副八卦状神秘兮兮：“多亏我良善，替你同三星寺主持打听了，那老得不成人形的主持倒也没那个福份亲眼瞧见当时的情状，只是听得寺中如今已然圆寂被漆成金身置在高台供善男信女参详膜拜的前前任主持说，当时那位仙人瞧见可怜兮兮的菩提树时倒也并无甚情绪，大约想着一棵树遭此劫难也是活该，略略在心中度化片刻便准备离开。可走了两步开外，也不晓得因何缘由，突然转身望着那愁云惨淡的菩提树笑了一笑，竟石破天惊的渡了仙气，救了你心心念念的佛陀。” 龙雀闻言心中感慨万千，不曾想世间诸事这般奇妙，小小一棵菩提树也要遭此劫难，想必是造化使然。 只觉那菩提树命中纵然该有一劫，但天打雷劈这招着实狠了些。眼前闪过佛陀被劈后气味焦灼顶冒青烟的画面，龙雀一阵心疼。 又想到佛陀此番大难不死，偶得贵人相助，实在可喜可贺，面上担忧神色稍缓了些，略略放心，一时间又多了些欣喜。 却是不晓得恩人名姓，即便想着来日报恩，也不知从何报起。于是忽又有些失望。 短短片刻间百感交集，龙雀面上也是风云变色，初晴又雨好不热闹。 霖商轻敲了敲龙雀光洁额头，打趣道：“你这给我表演变脸呢？你日思夜想的佛陀如今顺利躲过一劫，不仅茁壮成长，还因祸得福，承了那位仙人的灵气，大约再过个百八十年便能化个人形，同你做伴。这样天大的消息，你欢喜不欢喜？” 龙雀着实惊喜，笑容可掬的啧啧赞叹：“这终究还是我们佛陀的福分。只是不晓得是哪位仙人这般乐善好施，将我们为神为仙助人为乐的传统如此发扬光大，此番豪举，真真应当载入史册，名留青史，好教后人日夜诵读，赞其厚德呀！” 彼时，居住在九重天上三阙宫内赏花钓鱼无不惬意的青华天尊无独有偶不偏不倚打了个响当当的喷嚏。 环顾三阙宫内绿草茵茵花团锦簇，枝繁叶茂的碧落树欢欣鼓舞的张开怀抱迎接着黄泉鸟的来来去去百般调戏，亭湖岸边垂柳身形婀娜，正兴致勃勃的逗弄着倚在躺椅上小憩的囚竹上神的傲人的鼻子，囚竹上神鼻翼动了动，紧随其后也勾出一个响当当的喷嚏。 青华天尊眉毛微挑，瞥了眼翻身又继续安睡的囚竹上神：连打个喷嚏都这般心有灵犀，当真不辜负两人数十万年的交情。 又一思忖，想着大约在三阙宫内待得久了，对四季也不甚分明，竟在这般鸟语花香的景色下还能打喷嚏，倒也是奇闻。思忖间，将身上的衣裳也紧了紧。 龙雀这厢咧嘴笑了半晌，尽盘算着哪日佛陀能化为人形，又想着究竟是难是女，倘若要同她日夜相伴，还是女儿身更为妥当些，当下有些为难，想着同霖商讨教讨教，可否施了仙法，定了佛陀的女儿身。 抬头眼见霖商自顾自的端茶自饮，看似悠闲自在，却是眼中一抹担忧一抹疲惫，连平日里比起九绝龙氤浆略低一筹但也是第二个爱喝的雨前茶都饮得心不在焉，龙雀灵台一亮，忽地想起一件头等的大事来。 正了正神色，龙雀板着脸尽量表现的严肃，眼角瞟见霖商不大有兴致的脸，想了一想，又缓了缓神色，拿捏着比较妥当的语气，清了清嗓子，刚想开口，又纠结着到底是唤他“师父”好呢，还是直接简洁的唤声“哎”，当下没了主意，龙雀苦了脸欲言又止。 霖商喝茶间隙眼风瞟见龙雀丰富多彩的表情变化以及复杂的内心纠葛，很鄙夷的白了龙雀一眼，又提起磨砂茶壶为自己斟满茶，握在手中幽幽转了转，懒懒道：“你这副进退无措的小媳妇模样，倒是难得出现在我眼里头。” 龙雀汕笑，见霖商没甚不耐，终是忍不住小心翼翼试探：“师父此次外出，似乎不大顺畅？” “嗯！”霖商倒是不遮掩。 “却是为何？” 换了副戚戚面容，霖商看起来多多少少有些懊恼：“临回来时顺道逛了逛小窟，见里头热闹，便过去试了试手气，唉！”霖商说着一拳打在桌面上，跟前满杯的茶晃了晃，溢出来一两滴，颇为惋惜：“我当时倘若也跟着买大，也不至于将身上凡人用的银两输光，也不至于被那群凡人嘲笑挖苦。” 有些愤愤：“若不是因着施仙法取胜不大道德不大体面，我定会教那些愚笨的凡人好好领教领教我天宫三皇子的厉害。我倒是想瞧瞧，还有几个人敢不知死活的嘲笑我来着。” 倘若龙雀不曾记错，小窟便是赌坊的意思。不成想霖商领受天命下凡公干时竟还私下里做这些不成体统的事来。 瞟了眼此时正在惋惜不已扼腕叹息仰天长啸的霖商，龙雀冷冷一笑，寻思着这算不算得握住了霖商的一个把柄。倘若来日有不得已要有求于霖商的地方，也不必再伏低做小百般讨好，只需晾一晾便好。想着霖商受此要挟不甘心又不得不对龙雀当牛做马的情景，当真是一大快事！ 当下龙雀便又将霖商方才一番话重新回忆回忆，又理了理来龙去脉前因后果，总结出霖商此时心情大约可用三个字儿概括：不服气！ 精辟！ 龙雀暗自骄傲，虽平日里念书念得不大正经，然真到用时，姑且还能提得上台面。 想到此，龙雀十分感激两位哥哥的栽培教养，为表大度，一并也感谢了那位被她拔了胡子气得不轻如今见着龙雀除了冷哼不理睬再无二话的夫子。想起这个夫子，龙雀除了不情不愿的跟在他后头学习之外，对于他拖着一把老骨头同她将猫抓老鼠的游戏玩到精髓的精神也是十分的敬佩。 龙雀小时玩心太重，说起兴趣爱好，打架斗殴算一个，上天入地算一个，游手好闲算一个，吃喝玩乐算一个，唯独这潜心学习，无论如何也算不进去。从小到大龙雀的教习夫子换了一打，每每瞧见新面孔，龙雀总能想尽法子教人在三天内主动请辞，理由惊人的一致：龙王爱女天资聪颖，老夫见识拙劣，惶恐不安，无力教导，还请另请高明。 每每此时，龙雀都是颇有兴致的托腮斜倚在紫檀木雕花大椅上，眸中晶亮透着狡黠，还微微浸了些许幸灾乐祸的笑意。瞅着眼前一个个吹鼻子瞪眼的老夫子面色铁青怒气冲冲，龙雀着实有些得意。 老龙王自然晓得自己宠爱的女儿究竟是个怎样的脾性，只得陪着笑脸客气的送走了一波波夫子，又遣了龙越龙境不厌其烦的寻来了一批批夫子。 好在龙雀将这些夫子戏弄起来也是颇为上手，老龙王志在必得，龙雀也是乐此不疲。 姑且算上一算，如今这位老得不晓得年龄的夫子，大约是最能忍受龙雀折腾还强自支撑顽抗到底的第一人。 龙雀委实想替他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