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修行（下）
慕青话还没说完，老猿就长出一口气，随即瘫倒在地上。他虚弱的喘着气，脸上则是无可奈何的苦笑：“唉！老了老了，连一群小崽子都要教不动了……”说完他有些剧烈的咳嗽起来，慕青急忙用手给他轻拍后背略作舒缓，眼睛却撇到地上一片细小的暗红。 似乎察觉到慕青诧异和关切的眼神，老猿轻叹一声：“都是当年封神大战留下来的老毛病，倒让先生见笑了。” “封神”这两个字不啻于在慕青脑中响了一道炸雷，直接将他劈的外焦里嫩，他虽然不是具体很了解《封神榜》，但那些耳熟能详的英雄人物，他还是能随口说出的。他确实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到了这个世界，也怪不得自己会遇上这么一群妖怪。 “那封神之战到现在过了多少年了，现在又是哪朝当政？” 老猿回了下气，然后轻笑着说道：“先生一睡数百年，倒也不知如今的时间了。从当年战争结束到如今已是近八千年了，就连当初当初打败大商的周都已经让秦国给打败了，如今外面是战乱纷飞，群雄争霸。听那些飞鸟所说，那秦国如今国力强盛，秦王嬴政修为卓绝，怕是天下终会为他所有。” “八千年”、“秦国”、“嬴政”，让慕青又是一阵惊讶，根据以往说法“姜子牙保周八百年”的说法，这里与自己世界的时间比约为十比一，只是不知道历史的走向是否一致了。秦王嬴政，若是有机会，一定要下山去看看那为“名垂千古”的始皇帝！ 不过，老猿自身也让慕青一阵惊奇，能参加封神战争还能活着回山并安居山中近八千年，就是人间的那些大能者恐怕也没有这么长的寿命了，不然这大周的天下不知要延续到多少年后了。 接下来慕青就不知道问些什么了，虽然他想知道的有很多，却只能忍住不开口，按照老猿的意思，前代土地神与山里的妖怪很是熟悉，自己一不小心问错了露了馅，就算老猿对自己很热情尊重，保不住他下一刻就会翻脸动手。 太阳慢慢向西，一点一点的炙烤着慕青的心。不知过了多久，老猿终于恢复了些力气，他站起身，向树林外面走去，结束了慕青的煎熬，慕青急忙跟上，有些担心他会突然倒地。 外面的小妖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要不是老猿先前的那番表现在他们心中奠定了威势，恐怕早就重进树林里了。此刻看到两人的身影从密林里出现，草地上的狼妖们高兴的欢呼起来。 在一片炙热和迫不及待的眼神中，老猿慢步走到为自己准备的木墩前，他没多说什么，只是从地上捡起一枚土块，在众妖热切的眼神中将它放到木墩平整的切面上。然后，把自己瘦小的手掌轻轻按了上去。等到他把手拿开，土块已经嵌进坚硬的橚木墩里了！ 慕青和小妖们看的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了什么，却还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将柔软的土块完整的按进坚逾金铁的橚木里，怎么看都是那么不可思议，而老猿却做得如此轻描淡写。 还没等众妖感叹什么，他小腿微抬，一根细小腐朽的树枝已经飞落他手中，只见他随手一掷，只听“啪”的一声，树枝已经消失在旁边的一颗树身上，靠近看去，才能在树身上找到一个细小的孔洞，隐隐有光亮透出—那腐枝竟然将这棵大树穿透了！要知道这颗树虽不是橚树，却是粗壮坚固，怎么也要几人合抱，那根腐枝竟然能将其轻易穿透，老猿实力可见一斑。 不等细看，老猿手中已经又出现了一截枯枝，他这次似乎用上了力气，将树枝掷向那颗大树，“轰”的一声，那棵树直接从中间炸开，留下一个大大的空洞，透过这里可以直接看到里面的树林。 老猿像是累了，取过装水的葫芦，狠狠灌了一大口水在嘴里，却没咽下，而是走到树旁，深深吸了一口气，一道细细的水线从他口中射出，等到水线从一根粗大的树枝上快速划过，“轰隆”一声，那根树枝直接坠到了地上，切面平整如刀削！ 这下围观的小妖们彻底呆住了，眼精如鹅蛋一般，嘴巴大大的张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慕青此时也相差无几，他没想到老猿能将力量运用到如此地步，前面两个也就算了，毕竟妖力神力他不能理解，可最后一幕，却直接震撼了他的心，高压水刀—人类数千年发展，设计建造各种配套设备才能使用的技术，竟然被老猿这么随意使出，不得不让人感叹这个世界的神奇。 老猿这回是真的累了，他不再遮掩疲态，直接躺倒靠在树上，用虚弱的声音对石化般的群妖说道：“这些就是我要教给你们的全部内容，修习方法就是平时的力量运用讲解，你们自己安心修炼吧；只是你们记住，要循序渐进，量力而行，先从简单的做起，再逐步深入。” 他缓了口气，继续说道：“以后，你们每天上午下山做任务，顺便以妖力锻体，下午就是伐树、练习。等到你们全部掌握了，再说以后如何。” “哦.......”听了这安排，妖怪们明显有些不高兴了。 他突然睁大了眼睛，对小妖们严肃的说道：“不要以为这些是旁门左道，浪费修炼妖力的时间。要知道，真正的妖，不仅要有健壮的身体，强大的妖力，还要学会对力量的掌控，更重要的是，有一颗聪明的头脑，学习运用各种工具！” “你们现在没有能力去锻造和使用各种法器法宝，即使有了，也要学习对工具的运用！人类之所以能从当年妖族中的弱小存在，发展到如今雄踞天下，开宗立族，独立于群妖之外，就在于他们善于动脑学习，运用工具和不断的总结传承。妖族若要再次强大，更要如此！” “你们无论身处何地，都要记得学习总结，要知道我们能使用的不只是身体爪牙，还有大地、山水、树石，甚至于周身的空气，只要你们善于思考，终会有它们的用处。若是依仗法力修为，一味逞凶斗狠，终究免不了为人所杀，身思道消的下场。” 说完，老猿靠倒在树身上，疲惫的闭上了双眼，“好了，我累了，你们自己修炼吧……” 顿了一下，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轻声开口说道：“记得保护自身……” 话音未落，就听到小四眼“嗷呜”一声惨叫，原来他自忖没有老猿的实力和技巧，就取了一块橚木碎块，放在木墩上用力拍下，结果对方纹丝不动，他的前脚掌却是被妖力反弹肿了一块。群妖哄笑了一阵，就都去寻找物品，各自练习去了。 慕青走到老猿身前坐下，看着他一幅享受的样子，心里却有些担忧，他轻声的开口问道：“没事吧，老猿？” 老猿睁开一只眼睛，看了慕青一眼，随即又闭上：“这点小事还要不了我这条命，老猿虽年迈，却知道现在还不是我去见祖神的时候。” 慕青仔细观察了他，确定问题不大，这才放心，他靠在树身上，看着一群正在的热火朝天练习的小妖，不由开口称赞道：“看来你在教育方面很有经验，小妖们现在干劲很足呢。如是这样下去，南山妖族何愁不兴。” 老猿努力抬眼看了一下群妖，脸带笑意，却是叹了口气：“可惜老猿无能，教一群易，育一山难，兴一族更是无从谈起。山外有言：‘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书育人尚且需要百年底蕴，教育妖，非千年万年年之力不可。”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面色有些悲伤：“人是天地之灵，天生开启灵智，修行更是一日千里，虽然人才难得，可胜在数目庞大。妖虽然体魄强大，却难于开启灵智，更是缺少前辈教导，修行难进。像那些山精石木，天地孕育千万年方才有灵，却少有得道，便是如此，更不要说还有人间修士杀妖炼宝了。” 然后他很是惋惜的感叹了一下：“当年通天圣人提倡‘有教无类’，众妖云集门下，截教大兴。只可惜，截教毁于封神一难，自此以后，妖道难兴。” “早年便有大妖有感于此，化形后举族迁入人间，虽然后代血脉不纯，族群却得以壮大。可惜，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妖了！” “妖生存艰难，天道却更为不公。人族扩张，妖族被剿灭驱逐，如今再行依附，却与家犬奴隶无异，妖天性自由散漫，如何能够忍耐，只能一逃再逃，进入那些凶险苦寒之地。这也就算了，若是被地府天庭发现，天兵下界除妖，鬼卒清剿祖庭，这才是真正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若是我南山群妖泄露，恐怕覆灭就在抬手之间。” 说完，他怒睁双眼，抬首望天，双目隐隐有泪，最终，还是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慕青无语，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算是哪一方，是人、是妖亦或是地府鬼神，良久，他试探的问道：“你说这些，不怕我会泄露出去吗？” 老猿看着他：“先生不会的，大王和老猿我们都相信先生。若是先生会将这里泄露给地府天庭，那先生早就不会是先生了。”说完，他像是太过疲惫，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鼾声响起，他竟是睡了过去。 慕青心里一阵感动和不解，苏醒以后，老猿为他做了很多却毫无怨言，他应该察觉到了自己有些不对，却仍然相信自己。至于那最后一句，他却有些不解，这算是威胁还是解释？他有些自嘲的想，最后苦笑了之。 下午的时光在小妖们“哼哼哈嘿”的修炼中很快过去，夕阳西斜，老猿他们又快要回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