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官复员(三)
部队全面停止生产经营之后,大型的农场和生产基地都移交给了地方,只有一些从事副食品生产的小单位还保留着。这些小单位多数都是投入多、产出少,并不赚钱,主要是为长和机关提供服务。 袁长林所在的农副业生产基地,包括雇用的民工也才只有几十个人,汽车班一共只有八个人六台车。基地的二十多个战士中的十来个士官都比较年轻,但多数都有了女朋友,有两个还结了婚,结了婚的两个士官,一个人的爱人是县城的个体户,手里有点钱,不怕天河大水,年年牛郎会织女;一个人的爱人是乡卫生院的护士,结婚快两年了,还没有爱情的结晶。袁长林这次回家,mama很着急,非要让他谈个对象再回部队。他对mama讲,自己这次回家主要是看望病重的爸爸,谈对象和结婚也像干农活一样,要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心急喝不了热稀饭。话虽然是这么说,袁长林自己也愁,当个士官,兵不像兵,官不像官,上不着天,下不挨地,是比较难谈朋友的一个群体,人家条件差一点,你不想谈,人家的条件好一点,你想谈人家又不愿意。 崔玉屏给袁长林来过两次电话,一次是问他知道不知道她的姨夫现在身体怎么样,一次是问他大表哥的孩子上学了没有。袁长林听得出来,崔玉屏也是没话找话说,与她自己亲戚家有关的有些事情难道她还不清楚,两次电话不过是瞎子手中探路的竹杖,在摸索自己内心的感情历程。 袁长林现在是一级士官,明年应该转二级,他这次探家回来之后,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明年生产基地五个一级士官最多只有两个转二级的名额,他不想再和别人去挤调级的梯子,而是准备回到生养自己的农村去,利用农村的闲置耕地和廉价劳动力,搞蔬菜种植,同时也准备接替爸爸,撑起家里这片天。 他的这个想法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袁长林虽然是个司机,但是对蔬菜种植有着浓厚的兴趣,生产基地的菜园子尽管勤浇水、多施肥,仍然是土地不少、产菜不多,小伙子们不怕出力气,主要是技术不过硬,当了几年兵到基地刚通点种植的门道,又该复员了。基地旁边村子里有个邢大爷,是远近闻名的种菜能手,基地的领导有时候还请他过来给战士和雇用的民工们传传经。袁长林也经常到邢大爷那里去,跟他学习种菜的手艺,他前几天探亲回来,给邢大爷带了一兜松花蛋、两瓶家乡酒。邢大爷高兴得当时就开了一瓶酒,松花蛋没有舍得吃,就着一根生黄瓜干掉了小半瓶高度白酒,直喝得满脸通红,满嘴大话,他说他种的蔬菜在全乡都是最好的,很多人都到他这里取经,自己还受到过区委书记的接见,只差没有吹嘘他的茄子秧能结出西葫芦了。 “你这孩子行,聪明,肯吃------吃苦,你们基地的土地要是都种成菜,承包给咱俩,我让你用不了两------两年,就能不开公家的车,开------开自己的车,不住公家的房,住------住自己的房,不看人家的媳妇,看------看自己的------”邢大爷舌头硬,结结巴巴地说。 袁长林当兵这几年已经掌握了一些种植蔬菜的技术,自己的家乡和生产基地的纬度几乎一样,四季的气候都差不多,学习的技术回家以后肯定有用,种菜肯定能高产。更重要的是,省里的一项重要工程就要在离本村只有几里路的地方开工建设,那将是一个很大的消费市场。 袁长林初见崔玉屏时,有些心动,后来与她在电话里交谈时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热情,他主要是想,农村进城的女孩子一般都不想轻意再回农村去,即使在外边吃苦受累、忍辱负重,也要等到快与老家的对象结婚或者实在待不下去了再走,她们有经济上的考虑,也有面子上的顾虑。崔玉屏也是刚到北京来的时间不是太长,假如和她交了朋友,一个想走,一个要留,岂不又是一对矛盾。 崔玉屏又换了一个打工的地方,也是个餐馆,其实她是被现在干活的这个餐馆的老板挖过来的。 这个老板比较年轻,善于经营,收益不错,他说他很欣赏崔玉屏的稳重大方和有头脑,文化程度又比较高。崔玉屏来了之后,主要在餐厅接待和安排客人,老板承诺,如果她干得好,三个月以后提她当餐厅领班,还要加薪。 这个餐馆的条件不错,两个人一间小宿舍,干活也不像原来打工的地方那么累。 崔玉屏往生产基地给袁长林打了个电话,想把自己换了地方的消息告诉他,结果袁长林不在基地,别人说他出车去了。崔玉屏又给袁长林打手机,袁长林说他进城刚办完事,正准备往回走,不到十分钟就按照崔玉屏说的地址找过来了。 崔玉屏这段时间心里总是想着袁长林,反而使袁长林的影像在脑子里越来越模糊,这次和袁长林见了面,似乎是突然间觉得这个小伙子其实长得很帅,身材挺拔,眉清目秀,更主要的是身上有一种沉稳老练的气质,崔玉屏觉得自己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撞击心脏。
两个人没有多少正经话说,不过是东拉西扯地聊家常。 袁长林说:“欢迎你有时间到我们基地去玩,置身于满坡的庄稼和蔬菜之间,你会有一种回家了的感觉。” 崔玉屏说:“打工的人哪有时间去玩,等嫂子来部队了以后我再去看她。” 袁长林羞愧得红了脸:“我没有结婚,你哪来的嫂子。” 崔玉屏高兴得红了脸:“那就等你的女朋友来了我再去。” “我的女朋友还在准岳父家养着呢,她长得什么样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袁长林说。 两个人的眼睛里都出现了异样的目光。 两条负荷着电压的导线接上了头,撞出了火星。 餐馆的大门开了,有人在喊崔玉屏。 两个人分手时已经是眼中含情,依依不舍。 餐馆的人开始干活,崔玉屏的手脚更利索了。 在返回生产基地的公路上,袁长林的汽车也比平时开得快了许多。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