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4章：王子殿下与老山羊（Ⅰ）

    姑娘们不在身边的日子里，罗兰没有如她们担心的那样流连花丛，反而更加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当中。

    从四月初开始，罗兰保持每天下乡两次的固定日程，上午和下午分别视察一处公社试点，每次都是来去匆匆，停留不过一两个钟头。

    高强度的工作状态并没有使他感到疲惫或者厌倦，反而自得其乐的庆幸身在一个存在魔法的世界。倘若是在地球上，视察千里之外、与外界不通道路的山村，少不了换乘各种交通工具大费周折，说不定还得徒步翻山越水，然而在瓦雷斯，只要一个传送术就能轻松搞定，来回最多不过一两分钟，大大节省了通勤时间。

    然而他也清醒地认识到，这种便利的通勤方式，只有极少数施法者才能享受，对于普罗大众而言，尤其那些生活在穷乡僻壤的人们，交通不便实实在在加深了他们的苦难，限制了他们的视野、格局和生存空间，那些一生中从未走出大山的村民又如何能够觉醒国家与民族的意识？

    正是为了尽快改变远东各地城镇与乡村相互割裂、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罗兰决定将交通建设作为下一阶段的工作重心。

    罗兰在年前成功发行国债之后就预留出一大笔钱，作为推动国内交通建设的启动资金，然而拖到现在这笔钱也没能投入使用，主要是由两方面因素造成的。

    首先，以远东当前的工业水平，道路与桥梁等大型工程的施工不得不看老天爷的脸色。从年前十一月中旬到隔年三月底，远东北方大部分地区处于将近五个月的漫漫寒冬，在这遍地冰雪的环境下修建道路要付出巨大的额外成本，说得严峻一点，根本就招募不到足够多的、愿意在寒冬中露天修路的工人，交通计划也因此不得不耽搁下来。

    如今到了四月，远东由南向北迎来春暖花开的时节，积雪消融地面松软，正是修路的好时机，然而罗兰提交的交通建设方案又在内阁会议上引起争议，迟迟悬而未决。

    四月十一日上午，独立大道0号内阁官厅例行的御前会议上，群臣再次为修路的问题争吵起来。

    绰号“老山羊”的工业大臣季诺维，在争吵中耗尽了耐心，蓦地拍案而起，脸庞涨得通红，扯着脖子大吼大叫，看上去不像平时那个阴沉冷酷的“老山羊”，到像一头愤怒的公牛。

    “国王陛下，王子殿下，还有在座的诸位大臣阁下，我们已经为修路的细枝末节纠缠太久，浪费太多时间，这让我实在忍无可忍，必须站出来向诸位请教几个简单的问题。”

    “季诺维先生，有话好好说，不要激动嘛～”首相劳埃德试图安抚工业大臣，然而“老山羊”不买他的账，打断他的话茬高声说：“自本届政府成立以来，在罗兰殿下的亲自督促下，我可以自豪地宣称，远东的工业势头发展迅猛，卡隆工业区的生产活动昼夜不停，为远东人提供了更多更好的商品，这一点只要去市场上、商店里看一眼就知道，现在的问题是首都城市圈的工业品供给已经出现饱和的征兆！工厂主为了打开销路，不得不面对同业者的残酷竞争，尽可能提高机器效率，缩减生产成本，甚至出现了偷工减料的现象！”

    “后一种现象由其值得警惕，如果我们的工业品质量下滑，将对号召民众支持国货的宣传造成被动。”新闻总监约翰·普利特补充了一句。

    “普利特先生说到了要害，但是首都城市圈的市场容量毕竟是有上限的，现在工业热潮席卷远东，有点身家的人都在挤破脑袋投资办厂，或者购买工业股票、企业债券，竞争只会越来越激烈，梅纳德先生提议立法严禁假冒伪劣、偷工减料，在我看来这纯属空话，根本就不可能执行下去！正确的做法是尽快开拓市场，把城市里过剩的工业品卖到广大乡村去！我听说有些山村，兄弟俩只有一条长裤，共用一件衬衫？诸位先生，这就意味着巨大的市场潜力，从政者不设法开发这个市场就等于犯罪！”

    这话说得过于激进了，立刻引起群臣鼓噪。

    罗兰笑了笑，抬手鼓起掌来。

    那些义愤填膺，打算狠狠批判季诺维一番的大臣，看到王子殿下如此表态，也就只能闭上嘴巴，悻悻然地瞪视那个打了鸡血的“老山羊”。

    季诺维向罗兰投来感激的一瞥，继续宣扬自己的理念：“城里生产出来的工业品，怎么向农村销售？针头线脑的小东西可以交给行商下乡贩卖，然而‘魔晶蒸汽收割机’这种大家伙怎么送到乡下农场？当然需要便利的交通，只有交通线覆盖的区域才算得上‘行政区’，只有用公路、铁路和桥梁把那些孤立在城镇之外的千万个乡村连接起来，我们这个国家才称得上是真正的统一市场，我们的工业品才能打开销路，获得更强劲的需求刺激，开足动力生产更多的商品，为我们的国家创造更多的财富，为我们的政府提供更多税金！如果只是依赖首都城市圈这狭小的市场，我们不可能建立起一个真正的工业强国，我们的政府也算不上真正的中央政府，不过是图有王国之名的城邦而已，陛下，我这话说的有点过火，请求您的宽恕。”

    鲁道夫侧坐在王座上，单手撑着下巴，用心倾听季诺维的宣讲，等他讲完，微笑着摆了摆手，表示并不介意他对“政令难出首都圈”这一现状的批评。

    “季诺维先生，你这话并不符合现实，事实上我们这个政权恰恰是依赖首都城市圈的百万市民——而非那些仅仅存在于统计数字上的三四百多万村民——的支持才得以成功发动推翻帝国统治的大革命，建立起一个新的国家，现在我们的事业才刚刚起步，真正值得依赖和信赖的恰恰是市民阶层，为市民创造财富、提供生活便利是我们的工作重心，然而按你说得那样修建什么通往乡村的公路和铁路，耗费天文数字的国家财富，得到好处的却是那些没有为我们的建国事业做出什么贡献的乡村农民，这对市民阶层很不公平！毕竟我们当前的财政税收六成以上是市民阶层提供的，要修路也应该先修首都圈的公路，这样市民会更爱戴我们，至于乡村公路，就先等等吧，反正那些乡巴佬几百上千年来也没见过什么好路，就让他们先用林间小道凑合着吧。”财政大臣扎哈尔不以为然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