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正清看望闫丽
邓斌和闫丽之间第一次爆发冲突是在正清来看闫丽之后。那天天气很好，正清毕业前的所有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了，班里的同学也都进入了拍照留念的阶段，大多数时间，同学们会自觉去参与学校安排的实习活动，因为闫丽在县城实习，自己又是班干部，而且他对参观式的实习没有什么兴趣，就一直留在学校看书。这天，陈涛又去师范学校听杨柳讲《红楼梦》了。自从闫丽将陈涛的情书交给杨柳后，一直都没有回音。正清和年峻都劝陈涛放弃，可是陈涛就是这么一根筋，他说，只要能远远的看着杨柳就够了。此时，年峻在cao场打球，正清在宿舍待的无聊，本想去cao场找年峻，但是想想自从闫丽去城关中学实习，他还没有去看过她呢，所以就简单收拾收拾，去陈老板那里买了两份闫丽最喜欢吃的奶油蛋糕，一路晃晃悠悠的朝城关中学走去。 街道上没有什么人，开春的季节也是农忙开始的时候。从这个时候开始，农民就要在果园里面没日没夜的忙碌一年，一直到果子下树。城关中学在师范学校的南边，顺着三水河还要往南走半小时左右的路程。冬天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但是河岸的柳树还没有泛出新芽，三水河像条裤带一样镶嵌在原本宽阔的河面上，距离河面较远的地方，被一些地少耐不住闲的农民开垦出来准备后期种点菜或者其他作物，当然这是有风险的，一旦夏季雨水增多、河面变宽，这些作物可能会全部被雨水冲走。但是对于这种概率的事件，这些人不是很在乎，就算是大雨来了冲走了，也无非就是两把种子的事，可是如果大雨没来，那别小看这么一块地，可以解决一家人夏秋季节的蔬菜呢。穿过河谷的春风扑面而来，仍然留有冬天刺痛的感觉，去年冬天下雪并不多，但是呼呼的北风却基本上吹了整个冬天。春雨还迟迟没有到来的意思，道路上的黄土被来往的汽车荡起，伴随着汽车尾气进入了每一个行路者的鼻子和嘴巴里。确实应该下点雨了，要不然开春果树施肥都是个问题，正清捂着口鼻边往前走边想着。 经过三水河最宽的地方，往前路过县农机站和车管所的门口，就可以看到城关中学cao场上飘扬着的五星红旗了。和这里很多的村子的建造结构一样，城关中学也坐落在半山腰，面积看起来不是很大，学生的教学楼和实验室都在学校入口处比较平坦的地方，再往山上走一点两边分别是学生的食堂、开水房、教师的行政办公区域以及小型的cao场等，再往上走就是背山而建的教师宿舍了，四层的教师宿舍楼略显陈旧，但是背山面水的地形着实能让居住在其中的人能好好的欣赏到外面的优美风景。闫丽过来实习，学校特意安排了教师宿舍楼里面的二楼的单身宿舍给她，当然不是她一个人住，是和来实习的一位数学老师一起。 顺利的通过门卫的询问后，正清进入了这所本县最好的初级中学。一条宽阔笔直的水泥路从校门口通到山上的教师宿舍楼，道路旁边种着两排柳树，柳条已经泛出新芽，少数学生经过树下的时候，会开玩笑的抖动柳条，熙熙攘攘的学生正全部朝门口涌来。刚下课，终于到了学生中午休息的时间了，附近的学生都会走路回家吃饭，稍微远点的也会骑着自行车风一般从其他同学身边掠过。正清估摸着闫丽也是刚下课，现在肯定还没有来得及吃饭，自己带来的奶油蛋糕正好可以作为他饭前的开胃小吃，心里这样想着，他得意的看了看手里的蛋糕。 刚走过左侧教学楼，正清看到刚刚下课的老师都提着热水壶朝开水房走去，大家三三两两的相互议论着，因为刚开学时间不长，大家聊天的话题无非就是过年的事情。正清迅速从人群中找到了闫丽，她提着自己绿色的热水壶正匆匆的从热水房出来，准备左转弯向宿舍方向走，正清加快了脚步，他准备给闫丽一个惊喜。这可是他第一次来她实习的地方，她一定会很高兴的。但是，他很快注意到，闫丽后面一直跟着一个男老师，刚才他只注意看闫丽了，没有注意到他。那个男老师一直在闫丽后面小跑着，笑着跟闫丽搭话，但是闫丽好像并不是很愿意跟他说话。 “闫丽”，正清紧走了几步，叫了一声闫丽的名字。闫丽猛然转过头来，她听到了自己最熟悉不过的声音，或者说她不是循着她的声音转过来的，让她转过来的更多的是她的直觉。 “正清”。闫丽惊讶的叫了一声，快速朝正清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她边走边看了眼旁边的邓斌，正清不会误会她吧，自己要怎么跟他解释这个跟屁虫呢。 “我来……看看你。”正清不知道怎么说，无奈的挥了挥手里的奶油蛋糕。说实话，他内心里面有一些失望，他没有看到想象中闫丽看到他的那种惊喜的表情，反而听到了闫丽问他为什么来的提问。 “奶油蛋糕？太好了，我正好刚下课，肚子饿的咕咕叫，还是你最好。上次去了我还说陈老板的面包店要转让了，我以后肯定吃不上他的奶油蛋糕了，看来他还是可以再坚持一段时间的嘛。”看到正清手里的蛋糕后，闫丽的表情陡然变得激动起来，人也活泛了很多。其实聪慧的她已经注意到正清的不知所措，她心里已经清楚正清误会她了，必须快点给正清解释清楚，要不然这个纠结的人晚上回去有得胡思乱想了。所以她当即就从正清手里把奶油蛋糕抢过去，打开其中一盒就吃起来了。 “哦，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位是邓斌，我们学校的老师。”闫丽觉得还是有必要跟正清介绍这位她内心很讨厌的人。 “邓斌，这是苏正清，我男朋友。”她说的很坚决，希望通过这样的坚决让邓斌放弃对她的幻想。 “你好”。 “你好”。 双方打了招呼之后，闫丽让正清拎起地上的热水壶，自己一路小跑着朝宿舍走去。进入宿舍，闫丽跟正清讲的第一件事就是邓斌，把自己从进入学校到现在为止邓斌的所有事情毫无保留的告诉了正清。 正清心里明白，闫丽要用这样的方式向他证明，自己和那个校长的儿子没有任何关系，尽管那家伙在使劲的追求自己，自己心里只有他苏正清，其他人都没有，也绝对不可能有。 闫丽边和正清说话，边给他洗了一些水果端过来。正清看了看闫丽的宿舍，座北朝南，阳光透过九宫图般的窗户照射到窗户边的桌子上，窗外的风景一览无余。桌子上摆着闫丽平时上课用的教案、参考书籍以及堆得高高的学生作业，还有自己送给闫丽的水杯，桌子两边是两张床，床上布置的很温馨，多少有点少女闺房的意味。闫丽的床头放着一个和床一样高的六门柜子，一看就是从学生宿舍搬过来的，这六门柜子是专门为六人间学生设计制作的，刚好每个学生一个。对面的床头放着两个人洗脸用的脸盆架、洗脚盆和水桶，以及一些简单的厨具，主要用来晚上偶尔饿了做点简单的夜宵。室内面积并不大，但是住两个人却绰绰有余，听闫丽说另外一个老师家里有事，临时请假了，这也正好为他们创造了独处的空间。脸盆架上面晾着白净的毛巾，后面的墙壁上贴着两张地图，一张世界地图，一张中国地图，如果猜的不错的话，这个宿舍之前住着的肯定是位地理老师。地图上很多国家的首都都用红色铅笔圈了起来，看样子这个老师也有背诵国家首都的癖好。正清以前就有个初中同学，能脱口而出任何一个国家的首都，根本不需要时间思考，问他是怎么做到的，他说是每天看新闻联播看的。不过除了背诵国家首都，那个同学其他的地理知识都不怎么样，所以中考考的也不怎么样，初中毕业就直接去广东打工了。 在那张中国地图的右下角，密密麻麻的写着两行字，正清走近一看：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今天的每一点滴的努力都是为了明天走出大山做准备。 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啊，这两句话又要宣泄他什么样的情感呢。他不甘心于埋没于大山里面，一心充满了走出大山的渴望和冲动，就像那深藏于泥土的蚯蚓，通过自己的每一次蠕动来获得自己前进的力量，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也没有人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但是唯有内心那股不屈不挠的劲头陪他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孤独的夜晚。正清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要感谢他，因为正清感觉到，那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他们都在人生的道路上不断咀嚼着痛苦让自己成长，又吸收着新的痛苦让自己获得重生。 闫丽看正清看着地图发呆，就没有去打扰他，自己坐在桌子旁边准备明天讲课的东西。这个正清，从小就对地理很感兴趣，以前两个人在一起，他总是能够跟她讲很多课本上没有的地理知识，比如百慕大什么的，还总能天南海北的乱侃一番，说很多自己听都没听过的地理知识，所以当时地理老师最喜欢的就是正清了。以前他还说自己最大的梦想就是带着闫丽去太平洋中的一个小岛上隐居，做真正的世外隐者，那样的小岛四面环水，风景很漂亮，而且两个人要完全摒弃现代社会的一切东西，靠自己的双手生存。 正清思考了半天，慢慢的回过神来，他看到桌子角上洗好的水果，又看了看正在认真备课的闫丽，在洋溢着春色的中午，这是一幅多么美丽的图画啊。他慢慢的走到闫丽的旁边，坐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沉浸在备课中的她。她转过头朝他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水果。 “先吃点水果，我刚有一点想法，能把这节课上的更精彩，我赶快记下来，免得后面又忘了”。正清点点头，拿起一个桔子剥开，放了一瓣在自己嘴里轻轻的咀嚼着，声音很小，他怕影响到闫丽的备课。 很快闫丽就把本子合上，才想起刚才吃了一半的奶油蛋糕还没有吃完，赶忙端起来要继续吃，却被正清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