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传一曲水远山高
公孙熙竹听李弃歌这么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真正的福分还在后头呢!你以为我师父看到青莲居士这一手之后,会那么简单的就让他离去么?” “自然不会!想必公孙前辈一时技痒,定要与我师父比试一番了吧?”李弃歌笑道。 “是啊,家师与青莲居士这两人当真是天生的冤家。”公孙熙竹便将那日的事情接着讲了出来: “当时,家师不过是刚过而立之年,但青莲居士却已有四十岁了,若比内力深厚和对剑意体会,家师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李居士的。但家师争强好胜,当下想了一个法子。他二人就站着不动,以两支竹枝做兵刃互相比试剑招,若是谁的脚动上一动,或是在竹枝中用上了内力,那就算是输了。” 众人听到这种比试方法,都不由得暗赞公孙大娘机敏。 包恕琪赞道:“如此一来,李前辈的步法身形以及内力都无法使用,整身功夫便只剩下七成左右了。” 李弃歌听后,摇头说道:“哪有七成?我师父的剑招都需以身法带动、以内力运转,否则便成了死招。若是双足不能动,内力也不使,那能剩下五成功力已经不错了。只不过这样一来,公孙前辈自己不也是束手束脚么?” “家师既然提出这般比法,自然是不在乎的。”公孙熙竹说道。 “这又是为何?” “只因家师自幼学习剑舞,而剑舞其中一种,便是双足不动,单凭双臂和腰身运转,故而此时虽不能用内力,整身功夫倒不见得弱上多少。”公孙熙竹解释道,“只是她实在没想到青莲居士的武艺居然高到了圆通自如的地步。” “他二人就在那小院中站定,彼此相距不过七尺左右,手中各拿着一根竹枝相斗。初时,家师凭着剑舞的功底,双足不需移动,整个身子却能够像风中柳条一般,前倾后仰,无所不至。这样一来,家师手中的竹枝,就不仅仅限于攻击对方身前了,左右两侧乃至双足,都可触及。这般打法,数次逼得青莲居士险象环生,险些便败下阵来。” “而青莲居士在前百招之内始终采取守势,百招过后,每十招能还上一招。再过得二百招左右,青莲居士剑招一变,整个人喝醉了似的,也开始颠颠倒倒的使其剑招来。但见他也是双足钉死在地上,上身时左时右,摇摇晃晃的,我师父不少的剑招都被他避了过去,而他抽空还能还上一、两招,这已经让我师父颇为棘手了。” 李弃歌听后,朝公孙熙竹示意了一下,反手拿起一根筷子,走到雅室中一处宽敞的角落,说道:“那套剑法我却也学过,诸位请看。”随后以箸作剑,舞了十几招。 公孙熙竹看罢,点头说道:“不错,剑招丝毫不错。不过当时青莲居士使得似乎还没师弟你这般顺手,招式之间也不甚连贯……”说到这里,她忽然掩口惊呼道,“莫非这剑法是李前辈当时为了与我师父对敌而创出来的?” “没错。”李弃歌说道,“我也正是想到这一点才演几招给你看看。这套剑法名叫《月下酌》,是我师父近十年来最常使用的剑招,嘿嘿,如此想来,只怕也与公孙前辈脱不开干系。” “唉……这么多年了。”公孙熙竹长叹一声,说道,“我师父一心想胜过青莲居士,可是除了水月坞这场比斗之外,竟是处处被比了下去。如今,家师若是得知这套精妙剑法是李前辈他临敌新创的剑招,只怕是要心灰意冷了。” 她这话说完,林楚楚却从她的话中听出一处疑点,问道:“公孙jiejie,你方才说水月坞这场比斗是你师父赢了?莫非她当时破了谪仙前辈的剑法?” 公孙熙竹微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却又点了点头。 “这算什么?”林楚楚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到底是破了还是没破?” “若说破了,确实是没有。但是即便是没破,家师却也赢了。”公孙熙竹说道。 “这可奇了?!既然没破的了李谪仙的剑招,为何还会赢?” “只因我师父想了个取巧的法子。”公孙熙竹讲道,“他二人拆至五百招左右时,我师父额上已经布满了汗珠,可青莲居士却气定神闲,丝毫不见疲态。按理说,我师父要比李居士年轻十岁,体力也应该要好于对方,可是家师的剑舞过于耗费体力,而李居士的剑招又精妙的很,想要拆解必费极大心神。如此自然是难上加难、疲上加疲。” 武林中两个功力相当的高手,若是当真过起招来,打个一千几百招难分胜负,也是常有的事。但那也是用上了内力,四肢百骸不觉得疲倦,方才能做得到。当时,公孙兰与李白均不肯用内力,能拆到五百招左右已是远超旁人了。 “家师体力渐渐不支,又见青莲居士越战越勇,当时便想着寻个别的法子。她又接了李前辈几招,随后右肩处不知怎地就露出个破绽,李前辈此时剑随心走,直接便将竹枝点在了家师右肩肩井xue上。家师立即弃了手中竹枝,捂着右肩蹲在地上。青莲居士见到家师这副模样,还以为是自己兴之所至,出手重了,所以也丢了竹枝,上前一步,想查看家师伤势。” 荆天留听到这里,不由得惊呼一声:“不好!李前辈这下可输了!” 众人给他吓了一跳,同时又觉得荆天留是在胡言乱语,明明是公孙兰中招了,为何他偏说是李白输了? 公孙熙竹却颔首说道:“荆公子是聪明绝顶之人啊,当时的确是李前辈输了。” “这又是为何?”林楚楚问道? 荆天留笑了笑,说:“这个疑问我来替公孙姑娘解答吧,公孙姑娘说了这么多,想必也是口干舌燥了。”随后看向公孙熙竹,询问她的意思。 公孙熙竹自无不允,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便续了杯热茶,缓缓品尝。 荆天留抽出怀中折扇,摇头晃脑的说道:“其实这事简单得很。最初李前辈与公孙前辈过招时,曾约定了:‘先用内力,或脚步先动者败’,那么公孙前辈自然是要从这规则上入手。” “她不需要真的在招式上胜过什么,只要引得李前辈双脚动一动就好了。所以我猜她受伤是假,引对方来查看是真。”荆天留一边用扇子在手心拍击,一边说道,“公孙前辈捂着肩膀蹲下的时候,要保持双脚不动并不算难。可是李前辈上前看她伤势,却非要挪动脚步不可。”
在场众人都心思敏捷,荆天留说了个开头,他们便也猜到了大致原因。此时荆天留说完,李弃歌颇为不服气地说道:“这算什么赢法?偷jian耍赖么?” “哈哈……李二少,你这么说倒是也对!可这江湖上,又有几种功夫不是偷jian耍赖的?战场上又有几次胜利是光明正大的打赢的?若说‘偷jian耍赖’,这世上倒有九成的功夫是靠偷jian耍赖来取胜的。”说这话的人却是楚卿恒。 “楚兄这话说的不无道理。”厉苍秋说道,“不过要说绝对堂堂正正的功夫,倒也不是没有。像那三绝之首、大相国寺的‘緣颠’前辈,所使的功夫便纯是刚猛正统一路。不过若是将武艺练到他老人家那个程度,单凭一力降十会便成了,招式什么的倒不免掣肘。” 听他说完这几句,在场诸人不免陷入沉寂,各个陷入关于武学思考之中。李弃歌见气氛压抑,便岔开话题,问公孙熙竹道:“师姐!我师父那个人我了解,他不是个会轻易服输的人,这次输给了公孙前辈,他又岂肯善罢甘休?” 公孙熙竹听李弃歌有此一问,连连点头道:“你说的可是一点儿都没错!那位李前辈的确好胜的紧!” “家师见他上前查看,便站起身来,边笑边说他输了。李前辈自然不甘心,说道:‘今日是你使诈赢了,明日我再来拜会。’他这么说完,家师自然不甘示弱,便接下了这桩比试。结果第二日李前辈果然来了,他二人又过了几百招,这回却是我师父输了。我师父也不甘心,便约定了明日再比。” 讲到这里,众人又都笑了起来,均觉得这两位前辈也太过争强好胜了,简直像两个小孩子似的。 只听公孙熙竹继续说道:“这一比就是一个多月,我师父前几次与李前辈比试剑招,除了第一天再没赢过。便又该比丹青、音律、手谈等等技艺,可谁曾想青莲居士竟是天纵奇才,诸班技艺,无一不精,竟是每一样都将家师比了下去!” 听到这里,颜易仑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无一不精?这话有些过了吧?音律、丹青、书法等技艺,李前辈想来是会的,可我却不信他连庖丁也会!” “噗嗤……”却是公孙熙竹忍俊不禁,说道,“颜大哥,家师若是想与李前辈比试,自然是挑自己会的技艺来。可这庖丁一道,家师自己也不会,又如何拿出来比试?” “这倒是我疏忽了。”颜易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挠着头说道。 公孙熙竹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一月之后,李前辈打算去别处游玩,又怕我师父为了缠着他比斗,便留了一句上联和一封信,悄无声息的走了。” “那上联应该就是‘玉帝行兵’一联了吧?”李弃歌问道,“那封信里写的什么?” “信里写道:‘若思再比,先破此联,下联即出,自能相见;一饮一啄,命数使然,与卿一别,山高水远。’落款处,只有一个‘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