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玩儿大了
张广才说,“姥爷说,‘君子阔行,勿慌勿燥,险地莫拘也。’” “什么意思?”挹娄问。 张广才说,“那都不知道?就是君子想大大方方地走路、办事,就得不要着急不要上火,这样,即使是危机场合,也限制不了他。” ——张广才和他姥爷学古文学的可以啊! 挹娄说,“好,阿洪,你就听我的,保证不让他们‘拘’着!” ——挹娄也刮边儿。 张广才说,“好,就听你的,我看你咋叫我们不拘——现在干啥?” “吃鱼,”挹娄说,“吃饱撑的。吃饱了干事才能‘勿慌勿燥’,这是起码的。” “那是必须的。”张广才应和。当然,不能用这么现代的调侃语言,但,大体是这个意思。 于是,两人就你一块我一块地开始吃鱼rou。把鱼rou放在嘴里,咀嚼两下,手指就抠进嘴唇里,一根刺一根刺地拔了出来,象那些刺在那排队等好了似的。“勿慌勿燥”之后,鱼刺也乖乖的。 两人吃了一大段鱼rou。吃完了,张广才问挹娄,“走?” 挹娄眨巴眨巴眼睛说,“走?我的拉大便。” 张广才叹了一口气,想了想,体会一下自己,说,“我也想。” “那还等着啥?”挹娄说,“那就拉吧,皮鼓冲着他们。” “……那,”张广才有点儿吭哧了,“我怕拉不出来……” “完犊子,”挹娄说,“还是没有屎堵皮鼓门子,要是堵在门口,不得不拉,就是有人把刀架在脖子上,也憋不住。” “完犊子”是句骂人话不假,但语气轻重缓急,还是能区分它的性质的。亲友间,也能听到这句话。 张广才笑了,说,“本来在梯子下边,让你这么一说,真堵在门口了。” ——张广才是用肃慎人的住屋,来说明他肚子里大便的行进位置。 “堵在门口,就放出来吧,”挹娄说,“那还憋着它干啥呀?” 两个人真的放松了心态,嘻嘻哈哈打闹着,离开了篝火,把皮鼓冲着西山,蹲了下去…… 两人拉完了大便,就把篝火熄灭了。挹娄把手指伸到嘴里打了一个长长的口哨,红鹰阔力从林子里飞了过来,落在他俩的跟前;听到口哨声,熊们也一怔,都抬起头来向这边看来。挹娄躬下身来,冲着熊们拍拍手掌。熊们不明白他的意思——以前没有过这个动作。 挹娄又向它们摆摆了手,冲着他们一勾一勾地说,“来,过来,额呢匣子!” 母熊不动,冲这边怔怔看着。 “傻,傻!长大了,人都傻。”挹娄说,他又去叫小熊,他向小熊勾了勾手指,说,“来,亿揽匣子来!” ——挹娄认为,越小越聪明。所以他不叫老大老二,而去叫老三。 也不知是不是老三,有只小熊萌萌地看着挹娄,往前走了两步。挹娄用手势和语言鼓励它,小熊显然明白了,撒着欢儿地向挹娄跑来。 挹娄说,“好匣子,乖匣子!” 挹娄越鼓励,小熊跑得越快。另外两只小熊,看有一只跑来,它们俩也忖了忖,也往这边跑来了——他们可能以为挹娄有蜂蜜给他们,或者有大鱼的鱼rou呢。 只有母熊心里有数:挹娄不会给它们任何东西,一点气味没有吗,它就没动。可是,挹娄对它的孩子们都说些啥?它也不懂。它毕竟和人相处时间较短,无法理解人的语言。 但是,挹娄主要想让母熊过来,几个小熊崽子跑过来管什么用?挹娄频频向母熊招手,母熊“不解风情”,像个沙比老婆似的,怔的喝的。 挹娄这时忘记“勿慌勿燥”,有点儿语言失控,动作变形了。 三个小熊来到挹娄和张广才跟前,呆呆地看着他们俩。等着给他们东西吃。可是哪有什么给他们哪?小熊看没什么吃的,有些失望,讪不搭的。最先跑来的,磨磨着身子,要转回去。它要回去,另外两个也得跟着转回去,那就糟了,再叫,还不好往回叫了。挹娄和张广才都看出了这一点,张广才急中生智,他对挹娄说,“讷乌,和它们闹!” 昨天,挹娄和它们闹过一会,懂得张广才的意思以及用意,也知道怎么和小熊们闹,就躬下身去抓搔最先来的小熊。而这只小熊就是爬上树的那只,它鼻头上被野蜂子蜇起的囊肿还未完全消退呢。 这只小熊就是刚才自认成叫亿揽的那只,它也最活泼好动,挹娄伸手去搔它,他就和挹娄玩了起来。看它玩,另外两个小熊,也玩性大发,冲上来,和挹娄缠闹起来。 看它的三个崽子在这边玩了起来,母熊就放弃了捉鱼,啪嗒啪嗒地往这边走来——终于达到了目的,把母熊引来了! 张广才松了一口气。他对和三只小熊玩起来的挹娄说,“讷乌,额呢匣子来了。” “我看到了。”挹娄说。其实他没有和三只小熊真玩起来,他是边玩儿,边向母熊那边看去,同时,他还溜着山林中那些白衣人的动向。他发现,母熊没走过来之前,那些白衣人有所放松,待母熊向挹娄走过来的时候,他们又高度紧张起来。 张广才也加入进来,其实他是凑近挹娄,问他,“讷乌,等额呢匣子来了,咱就走吧?” 挹娄拿出张广才姥爷给他俩讲三国故事腔调说,“不走,更待何时?” “往那边走,”张广才问,“是北是南?” 南,是他们俩的目的方向;而北,是回头路,他们家的方向,也是母熊和三只小熊居住的那片森林。他们要往北走,熊一家子,更愿意跟着他们俩。 挹娄说,“当然往南,往北走回去了。” 可是,这是从山林里传来一句夫余人的话,“及卢的(骂人话)……玛夫卡猞翁……” ——显然,这是当官的在训斥当兵的,可能一个当兵的,要向挹娄他们搭弓放箭,被当官的制止了。 “哎,他们说‘玛夫卡猞翁’!”挹娄惊奇地对张广才说。 “‘玛夫卡猞翁’咋地了?”张广才问。
挹娄一边和小熊玩着,一边对张广才说,“他们管‘匣子’叫‘玛夫卡’;而‘猞翁’是神的意思!” “莫非他们认为匣子是神?”张广才疑惑地说。 “对!”挹娄说,“我小时候,好象听夫余人说过,匣子是他们的神!” “那要是神……可就……有意思了。”张广才思谋着。 “对,这回,不往南不往北,专门冲着他们去——往西!连着看看他们来这里,究竟是干啥来了,他们怕匣子,又不敢向匣子放箭,咱们怕啥的?” “好,就上山!”张广才也同意挹娄的行动方案。 母熊走到跟前,挹娄要停下来,张广才说。“继续,继续,讷乌继续。往西山上走!” 挹娄懂了张广才的意思,是要由此引导母熊上山。 挹娄就继续和三只小熊玩着闹着往山上走,同时,他没忘了他的那个包袱,边玩着闹着,边对张广才说,“阿洪,拿上我的包袱!” 张广才应,就把挹娄的包袱从地上捡起来,背在自己的身上,跟着玩闹中的挹娄和三只小熊的后边。而母熊则跟着张广才的后边。 他们生篝火的地方,离山根有一段距离。这三个小熊很累人,玩着玩着,挹娄就呼哧了。挹娄对张广才说,“阿洪,换换我,我,我玩不动了……” 张广才就快走了两步,搅在三只小熊堆里,把挹娄替换出来,亿揽匣子还就习惯了和挹娄玩,它舍弃了张广才,来抓跳出圈外的挹娄,挹娄一扒拉,把它扒拉一个翻滚,象个绒球一样,在草地里滚出去很远,母熊冲它滚出去的方向看了看,嗓子很轻地发出“哽”的一声,在就不去管它了,因为母熊知道,亿揽匣子多半是自己撒娇卖萌,故意滚出去的。 亿揽匣子停了下来,踢啦吐啦跑回来,又去扑挹娄,挹娄一闪身,把亿揽匣子闪个大前趴子。看挹娄是真不理它,它又去缠张广才。 张广才早就被那两只小熊缠得噔噔的,又上来一个缠起人来不要命的,他哪能受得了?左突右挡,让亿揽匣子一下子就把他背的挹娄包袱勾了下来,包袱一摊开,里边的东西一下子散了一地。要命的是那颗大珍珠,滚了出来,顺着山坡咕咕噜噜直往下滚。张广才和挹娄都大吃一惊,挹娄在后边,伸出脚来挡,那大珠从他脚面子上滚过去,继续往山下滚。挹娄连续扑了两次,都没有扑到。 张广才惊了一身冷汗,他心里想,完了完了,山上那些人居高临下,肯定看到那个大白蛋了。这山是他们的山,潭是他们的潭,潭里有没有宝贝他们能不知道?就算不知道,这回看到了,还不得拼了性命来夺? 如果说前会儿堵他们俩,只是为了教训他们,而这次,就是抢夺他们手中的大白蛋了,性质变了,还能管什么“玛夫卡猞翁”吗。挹娄说在水里,是在那个大白蛋的带领下找到的自己,那大白蛋通人性,就是宝了。据说夫余人见到宝,连亲娘老子都不要了,还能管什么“玛夫卡猞翁”吗?完了完了,这回和小匣子玩儿大了,我和讷乌的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