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花慧回忆录
及礼芝问,“咋地呢?你说太远?” “不是,”花慧说,“多远,我不知道。但我想,咱要防着他们去追。” “追,咋地?”及礼芝还是没完全明白花慧的意思。 “他们要追,首先要想才子他们俩往哪个方向跑吧?”花慧分析说。 “那是。”及礼芝应道,她在心下猜度花慧的意思。 “要搁你,你寻思他们往哪个方向跑?”花慧诘问起及礼芝来。 及礼芝无言以对,她隐约地感到花慧想说什么了。 花慧继续她的推理,“你肯定想他们往东北方向跑,因为,东北是你们肃慎的地界,那里有你们的亲戚、朋友,让两个孩子出逃,你肯定让他俩投奔亲朋,这是一定的,一般人都会这么做的。” 看及礼芝不说话,花慧继续说,“他们要追,就得往东北追。而他们很可能是骑着堪达罕,或者是马,追下去,才子和娄儿他们俩,怎么能跑过他们呢?要往东北跑,他们俩一准被抓住。” 花慧的分析,头头是道,结论,斩钉截铁,不容否认。及礼芝用心地看看花慧,心里想,平常看上去柔弱无骨,象个丫环似的花慧,竟有这样的韬略,象个男人似的。 挹娄说,“没事儿,我和阿洪,要听到身后有人追来,我俩就藏起来,藏到大树后边,他们骑着堪达罕也好,骑着马也好,一溜就跑过去了。等他们跑过去,我俩再出来。” “搁着你的,”及礼芝申斥挹娄,不让他说,“听你富金格格(大婶)怎么说。” 然后,又转向花慧,“照你意思,他们往哪个方向逃?” “往南,往夫余的内地逃,”花慧又强调一句,“他们万万不会想到才子和娄儿敢往他们的内地逃。” “可是,可是,”及礼芝迟疑了,“这一出去,就不是三天五日的,他们去哪儿呀?” “从咱这里往南,也是走山地,紧巴紧赶,正好走两天,走到一座大山,当地人称‘琵琶顶子’。在山的西麓,有个山庄,叫杨家庄,庄主叫杨洪基。当年我和老爷、公子借住他们庄上,老爷为杨庄主治好患了三年的五更泻,他很是感激。只是,说起来,已是八年过去,不知杨庄主有没有意外,要没意外,”花慧转向挹娄和张广才,说,“你们去和他提起当年往事,他会收留你们的,住个十天半月的,想是没问题。” 花慧当时说的时候,听的三个人,心中都划个魂儿:“老爷”和“公子”是谁?但由于事态紧急,没人向她刨根问底,也就随着她说下去。 及礼芝听花慧说完之后,对挹娄说,“我看你富金格格说的有道理,你就和你才子阿洪(大哥,非胞兄。多指结义的大哥)投奔琵琶顶子杨庄主,在那里躲个十天半月的,向人打听着,这边没事了,再回来。” 挹娄和张广才重重地点点头。 及礼芝说,“说走就走,耽误不得。想是闳亥击筑的家人来抓你们,可就糟了!”及礼芝说完,急三火四地把家里剩的食物,和一些途中必用的东西,拿一块椵(jia)树皮包好,用一个皮绳,缠巴两下,塞给了挹娄,直劲儿往出推他俩。 花慧说,“我家里还有些吃食,我去给他们拿来。” 及礼芝连忙摇手,说,“不了不了,来不及了!” 花慧说,“那他们要是不够吃,可咋整?” “不够吃,让他们、他们自己想办法!”及礼芝说,但她还是回身,把两个木块塞给了挹娄。便一手把着挹娄,一手把着张广才,推向梯子,急急地说:“快走快走,走大路,快快走!” 这时,门口有个影子一晃。 是阔力。 它意识到它主人摊事儿了,要外逃?挹娄喊一声,“阔力!”又扭头对他额呢说,“额呢,替我喂着阔力!” “让阔力跟你们走吧!”额呢大叫说,“有个莫伊合(蛇)啥的,它好替你们挡住。” “可是……”挹娄有什么话要说,他额呢不让他说,推着他的腰,就往门口走。 挹娄和张广才走出门去,猫着腰,就往林子里钻去,晃两晃,就隐没了,只是还能看到阔力的影子,它又是故技重演,超低空,在树枝以下部位,串着树干飞行。 及礼芝和花慧身子探出门口,看着两个孩子跑进森林,隐没在森林里。 及礼芝双手合十,嘴里叨念着,“阿布凯恩嘟哩(老天爷)!保佑着两个孩子。” 阿布凯恩嘟哩,是肃慎最高的神,到最关键的时候,都祈念着“阿布凯恩嘟哩”的圣名,他们相信,他们的颂念,阿布凯恩嘟哩是会听到的,护佑着他们所愿。 花慧也双手合十,她默念着“老天爷保佑两个孩子!” 老天爷是汉族最高的神。 唐朝以后,女人祈祷,才说,“菩萨保佑!” 阔力都隐没了,说明两个孩子走远了。森林中有一条小路,通往南下的路。他们逃跑,只能走这条小路,不能明晃晃地走大路,那非常容易被人看到,和抓他们的人迎面而遇,也说不一定。绕过这一段,又必须走大路,走车马道,这样,才免除遭遇野兽。 两个女人一阶一阶退下来,及礼芝让花慧坐在炕上。 两个女人沉默一会儿,及礼芝反到安慰起花慧来,“哈特尔,你放心吧,我们肃慎族的初初(男孩),天然行走山林,他阿米还和他踩过山,有挹娄,你不用担心才子,会没事的。” “安邦什(大嫂)……”花慧小心翼翼地说,“你,为什么管我叫‘哈特尔’?” 花慧显然知道“哈特尔”的意思。没结婚的女人,才叫“哈特尔”。 及礼芝“嘁”了一声,说,“你来没多久,我们这里的富金格格(大婶)就看出你没生育过。” 花慧的脸,“呼”的一下子红了。她急忙分辨说,“可是……有才子呢?” “才子是你生的?看你走那几步路,就能看出你根本没生育过。” 阿布凯恩嘟哩!肃慎女人真厉害! “你刚才一口一个‘老爷’、‘公子’的,”及礼芝凑近花慧说,“花大夫和才子到底是你什么人?” 花慧想了想,说,“安邦什,我看你这人挺好的,八年了,你家自始至终地照顾着我们。现如今,才子和娄儿又这么绑在一起了,我就对你说实话吧:我,不姓花,我姓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五岁那年,逃荒到河南。我父、母和家人都死在战火和饥饿之中。在我奄奄一息的时候,老爷救了我。老爷也不姓‘花’,他姓‘华’。叫华立越。中原有个很出名的大夫,名叫华佗,你知道吗?”
及礼芝摇了摇头。 “你们肃慎族的人,不知道华佗,华老先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华老大夫在我们中原,可是鼎鼎大名的,几乎是妇孺咸知。我家老爷就是华佗华老先生的长公子。”花慧又说,“那你也不知道曹.cao吗?” “知道。”及礼芝说。 花慧大惊,她知道曹cao?!及礼芝看到花慧用瞪大的眼睛看着自己,说,“不就是jian雄曹丞相吗?” ——她还知道曹cao是jian雄?知道曹cao窃国的官职——丞相! 这一惊,惊得花慧说不出话来了。 及礼芝说,“我家娄儿总跟我讲jian雄曹丞相,说他杀人不眨眼睛,专吃初初(男孩子)小.鸡鸡。” 听到这里,花慧恢复了语言功能,她问及礼芝,“谁,谁说的?” “你家老爷。他经常给娄儿和才子讲曹cao。”及礼芝说,“我的娄儿回来还问我,‘曹丞相吃初初的小.鸡鸡干什么?要把它割下去吃了,那初初们咋尿尿啊?’可真的,那么大个丞相,啥下酒菜没有,非要吃初初的鸡鸡干啥呀?” 花慧哭笑不得,正反解释不清。她知道,这是老爷极尽贬低曹cao,用小孩子能听懂而且非常恐惧的语言,来形容曹cao惨无人道。 花慧恨恨地说,“他有癫症!”花慧说曹cao有神经病,是变态。可是,及礼芝哪里懂这类医家术语? 花慧只好继续说下去,“曹cao杀人如麻,杀人不眨眼。他有头风病,我家老太爷华佗给他看病,知道他那病要想治好,就得把头骨撬开,把进去的风,放出来。曹cao一听说要撬他的头,以为我家老太爷要害他,就下令把我家老太爷杀了。 “jian雄曹cao连年征战,将士外伤较多,有的就得把胳膊、腿的锯下去,有的被箭射中,得把rou割开,才能把箭头取出来,那得多疼啊?世上有几个关羽、关将军,可以刮骨疗毒?更别说曹cao手下那帮芥囊草袋了。 “我家老太爷有一秘方,叫麻沸散。几味草药煎汤,人服用下去,就人事不醒了,给他治病,割rou锯骨,他也全然不知,没有丝毫的疼痛。 “我家老太爷给曹cao的军士治过刀枪箭伤,曹cao知道我家老太爷有这一方子,就逼我家老爷交出这个秘方。 “我家老爷岂能助纣为虐,把秘方交给杀父的仇人?就带领全家逃了出来,曹cao紧追我们不放,老太太和太太,以及老爷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闺女姑爷都被他们杀了,只有我,抱着老爷的外孙才子,和老爷一起,辗转来到这里。” 正说着,就听外边人嚷马叫的,象来了许多人,两个女人相对一看,知道是谁来了,就拾阶而上,走出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