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歌舞（三）
云非凡淡然一笑，温和道：“在我这儿不用守规矩，更何况私下无人，你也不必叫我少爷。我只待你是朋友，不妨直呼我的姓名，云玘。” 众所周知，男子成人，不便直呼其名。故另取一与本名涵义相关的别名，称之为字，以表其德。凡人相敬而呼，必称其表德之字。外人一直以他表字称呼为“云非凡”，唯有平辈或是亲近之人方可称其名，我受宠若惊，但又不敢拒绝，弱弱地唤了声“云玘”。 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思前想后道：“你既有心交我这个朋友，我总要拿出些诚意来。你也不必姑娘前姑娘后地叫我，作为交换，私下唤我‘灵儿’便好！” 云非凡喜出望外，笑道：“好，今日已面当酒，交你这个朋友！”我和云非凡相视一笑，同举碗大口吃起来。 初九寿辰，沈府昨日大清早就已忙的不可开交。按照习俗，沈府大开筵席，邀请了整条街的街坊邻居。招待鸡蛋、寿包及长寿面，未能到场的由沈义带着家仆送上门。 沈娘身体抱恙，不得下床，我帮着她做了所有的活。忙活着将近巳时，蜀王朱椿携同三四位官员光临沈府。 马车在沈府门口停下，朱椿从车辇里走出，一身衮冕九章，锦罗玉衣更显贵气逼人。沈府所有人乃至宾客无不跪拜迎接，朱椿温和道：“起身。” 沈三通、云非凡和沈正心起身鞠躬施礼，沈三通给朱椿引路，前后四名宫人随即跟在朱椿身侧，宫人后跟着一批飞鱼服带刀侍卫。 待所有人落了座，沈三通起身恭敬道：“蜀王大驾光临，小人特意准备了茶点和戏曲歌舞供王爷品赏。不知王爷想点什么戏目来听？” 朱椿点头道：“今日办的是寿辰，就点个喜庆的来唱。” 沈三通请了戏班来撑几个节目，特意将天香坊的歌舞排在了最后。戏班先唱了一出《八仙贺寿》，待沈三通点了昆腔《满床笏》后交给了其他几位官员来点。 热热闹闹的唱了一个时辰，沈三通命戏班下去歇息，欲下令先行开席用膳。朱椿道：“本王特意备了另一出歌舞，戏曲唱完也就准备得差不多了，还望沈老板赏脸。” 沈三通喜出望外，连声说道：“不敢，这是小人的荣幸。” 戏台下的乐队已退下，朱椿一挥手，戏台上忽然响起一声箫音，绵长悠扬，我一听便知道是云非凡的墨萧。 凤儿领着衣着斑斓的姑娘们上了戏台亮相，台下一片掌声，我的笑僵硬在脸上。 箫音先是婉转，慢慢开始有了起伏，姑娘们随着萧声开始慢慢起舞。 我疑惑着，平日里见她们练习都是惜芳弹着古琴来练，怎的今日换了墨萧？ 萧声忽断，掩盖着的是连串的鼓声，姑娘们先是一愣，凤儿领着姑娘们的舞步忽变，由柔软变得韧劲，犹如驰骋疆场的将士。其余的姑娘反应过来，随着凤儿的节奏起舞，我感慨着她们的舞步转为大步，却仍不失柔美，没有五六年的功底，难以跳得这般精致。 鼓点加剧，合着萧声，气氛烘托到了高潮，慷慨激昂地姑娘们走圆场，忽聚忽散间出现了一个身着战甲的将军。他拔刀向天，耀威天下的霸气不言而喻！ 曲音毕，沈三通望着戏台上正中的人愣了一瞬。此人跳下戏台，单膝跪在沈三通的面前，抱拳道：“孩儿沈正方给爹拜寿，祝爹万寿无疆！” 是大少爷！？不止我惊讶，在场的所有人无不诧异！ 沈正方八年前离开沈府时，被调往成都府任都指挥使司，奉于兵部，八年内不曾回过应天府，更别提回沈府了。 一别经年，连样貌都有了些微的变化。在我印象中，八年前的沈正方与沈正心的样貌差不多，面庞白皙，眉目清秀。那时的沈正方还在应天府做衙门捕头，经知府赵季曾的推荐，成为了江南行省的副都指挥使司。方刚上任，圣上一道圣旨降下，命沈正方去了四川行省任都指挥使司。 八年之间他不曾回过沈府一次，众人似乎也不再提他。如今的沈正方肤色不抵从前白皙，眉宇间更多了沧桑与稳重。 沈三通红了双眼，扶起沈正方，默默地定了许久，沈三通转而向朱椿叩首拜谢。朱椿用了午膳后，与沈三通客套了几句便离去。 午后的时间，宾客们玩起了射箭和投壶游戏。沈三通、大夫人、吴夫人、沈正心与沈明月在外堂招呼宾客，沈正方被李夫人引着去祠堂给祖先上香。 我心中有疑惑，强忍着怒气，在人群中寻找，却不见云非凡的身影。于是直奔观花亭，远远瞧见了云非凡坐在那里擦拭墨萧，我走过去大马金刀的坐在对面。 他见了我先是一怔，接着笑道：“灵儿，你来了。” 我抱臂坐着，反眉一皱地盯着他，冷冷道：“你知道我会来找你？”我顿了顿：“云玘，我当你是朋友，你切勿骗我！” 云非凡满面的不解，我依旧冷冷问道：“你和凤儿究竟如何？今日的舞蹈怎的是你奏乐？你是否早就认识大少爷？” 云非凡别有深意的微微一笑，道：“你这一下子问得太多，我回答不上来。” 我压着怒气道：“好，我先问你，惜芳人呢？” 云非凡笑答道：“她在天香阁。” 我点头颌首，二话不说起身欲走，云非凡忽觉不对，起身挡在我的面前：“灵儿，你莫激动，我慢慢与你说明。” 我抬眼望着他，眼神里的怒气仿佛在告诉他，你不必多说。云非凡虽是文官，可他站在我的面前仍是肩阔如山。 他缓缓叹息着，请不耐烦的我坐下说话：“你不必如此生气，事出有因，来不及告知于你，你莫怪惜芳。” 我阴笑着：“好，不怪她，我只怪你！”我再次起身，他伸手压着我的肩头坐下。 以我练武的身手，他都能压得住？想不到，云非凡看起来斯斯文文，力气却如壮汉！还真是小瞧了他！ 云非凡警惕地环顾了四周，接道：“你若信我，明日戌时来天香坊，我与你说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