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雨夜（下）
外城区不如内城区，这是每个幸存者的共识。内城区的人有温暖的房间，有干净的衣裳，有可以随意饮用的净水，还有着代表现代生活的电力。而在外城区，这一切都只能在梦里面才能见到。 在外城幸存者居住区的一处偏僻角落，有着一座破旧的帐篷，这座帐篷是在太老太旧，因此即使是身体上打了琐碎的布片补丁，所起到的遮蔽作用也只是仅胜与无。 帐篷里面的景色相比其外表，倒要显得温馨许多。与其他帐篷那臭烘烘的脏乱不同，里面无论是衣物，还是毛毯薄被，都可以看出被人细细的清洗过。只是这些东西明显属于陈年旧物，即便很认真的擦洗，也只能去掉上面的灰渍与异味而已，那股昏黄的陈色却是无论如何也去除不掉。 外面的雨已经下了很久了，还是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雨水从帐篷顶端的漏洞中灌入，滴落在里面本就狭小的空间内，即便帐篷中的两人已经退避到了最边缘的位置，也依然能够感受到雨水的潮湿。 一个蜷缩在破薄被中的小身影钻了出来，这是一个约七八岁的男孩，只是男孩本该朝气蓬勃的脸上，此时却有着虚弱的苍白。 男孩看向帐篷中的另一道瘦小身影，虚弱道：“jiejie，你也快休息吧。” 瘦小身影十分眼熟，正是在白天抢走凌逸包裹的那人。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会是一个女孩。 长夜是一名孤儿，在她七岁的时候，福利院因为倒闭而关门，长夜因此也只能出来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废品场与街头小巷的垃圾桶是长夜最为熟悉的地方，在那里她可以捡些东西去卖钱，以便在没有饭吃的时候，可以不让自己饿的难受死去。 长夜原本没有名字，“长夜”二字是从电视上抄下来的，她觉得好听，便当做了自己的名字。当别的孩子穿着新衣服，带着漂亮耳饰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这，或许就是长夜心中最后的一点虚荣心。 长夜十二岁的冬天，天上下着大雪，气温已经到了零下十几度，长夜穿着由自己拾捡碎布做成的棉衣，冻得小脸一片发青。 她在寻找过夜场所的时候，意外的在路边发现了一个比她小四岁的小男孩。 当时小宝饿昏倒在地上，大雪已经将他的身体掩埋了一半。长夜看着小宝身上积雪的厚度在不断加深，从身后拿出了半个被冻的硬邦邦的馒头。这是前天一位好心的大婶给予长夜的口粮。 小手冻得生疼，好不容易才将小男孩身上的积雪扫清，废了好大的力气扶起他后，长夜伸手在男孩鼻子前试了试，还有一些轻微的热气。 长夜将硬邦邦的馒头塞进自己的衣服里，尽量靠体温去软化，又捧起一把积雪，依靠着手掌的温度融化，将馒头撕成小份，混杂着冰水一点一点的喂给了小男孩。 这是她最后的口粮，在此之前，长夜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 男孩终于醒了过来，尽管身体被冻的几乎僵硬，但他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在那一天，长夜知道男孩叫做小宝，与她一样是一名孤儿。也是在那一天，长夜将小宝认作了弟弟。 两人从此相依为命，即便一年后，这个世界已经成为了末世。 长夜摸了摸小宝的额头，还是有些许的热，但是没有办法，小宝能够从大胡子手下捡回一条命来，就已经算是不错了。所有的物资都已经被长夜拿去换取治疗小宝的药品了，但也只能勉强维持而已，小宝的伤势在不断恶化，如果没有更有效地药品，那么小宝只能再疼痛中痛苦的死去。 更有效的药品就更贵，长夜知道这一点，很早就知道，因此她的目光也就看向了放在帐篷里侧的一件旧背包。 雨水拍打在帐篷上，哗啦啦的响，然后又从帐篷顶端的漏洞流下，不断滴落在长夜摆放瓢盆的地面上，发出滴答的声音。 夜已深，但是长夜却不能睡。雨水没有停下，地面的瓢盆没有几分钟就会被灌满，如果不及时的倾倒出去，溢出的雨水就会彻底浸湿帐篷里的所有东西，小宝本就虚弱的身体，绝对承受不了雨水的冰凉。 长夜拉开帐篷的一角，将灌满雨水的瓢盆倾倒了出去，短短的几个动作，外面肆虐的雨水，就已经打湿了她一半的衣服。 长夜拉紧了帐篷，走到了沉重的背包面前，伸手打开了一角，看到的便是黑色的钢铁气息。长夜认识这是什么，但是她知道背包中的是钢铁，而这么一背包中的钢铁，能为小宝换一盒有效地消炎药。 长夜看着这些又长又短、造型各异的金属零件，因为外城没有任何的电力，每到夜晚时，整个外城都是漆黑一片，只有城墙上偶尔扫股的探照灯，能够为她提供仅存的广源。 长夜看到背包里的一角，静躺着一把暗红色的匕首。她瞪大了眼睛，拿起了这把造型奇异的匕首，小心地观察着。 相比起自己那干裂而细小的手掌来说，匕首要大上许多，分量也十分沉重。长夜将匕首拿在手里翻动着，看着那些精致优美的花纹图案，心里却逐渐涌出了一份不安。 长夜确定自己没有留下马脚，而外城情况错综复杂，她也不相信那个长的好看的年轻男人，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自己。尽管给自己确下了信心，但是长夜的不安却没有丝毫的削减。 用来盛接雨水的盆子又满了，长夜拉开紧闭着的帐篷遮布，将雨水再次倾倒了出去。 只是在她刚要转身的时候，一双大手却抓住了她，将她一把拉出了帐篷。 长夜手里的瓢盆脱手而出，摔在了地面上，四分五裂。 雨水劈头盖脸的浇下，短短瞬间冰凉就已经覆盖了长夜的全身，她睁开被雨水打的眯起的眼睛，看到了身前围着的三个男人。 “头，就是这小子！”瘦猴看着倒地的长夜，肯定道。 为首的络腮胡子点了点头，吩咐另一名身体强壮的男人去搜后，蹲了下来，确是一条踢向了长夜的腹部。“你不知道，在这里混，是要上贡的吗？” 长夜身体瞬间成虾米一样弓起，剧痛使得她额头上的冷汗簌簌流下，马上就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缘由。自己在白天时，曾在人群中看到过瘦猴男人，想必他肯定到这一片的混混头，外号“胡子”的络腮胡男人那里去报信，一行人见财起意，来者不善。 长夜看向瘦猴，眼中有着明显的憎恨。 就在这时，帐篷里突然传出一声喊叫，然后健壮男人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头，货就在这里，满满一背包……不过，你猜我在这里见到了什么？一个死里逃生的小鬼！哈哈” 随着男人的大笑，小宝顿时被直接扔了出来，身体摔在地面上滑行了数米后才止住身子，嘴角竟然被震得吐出了鲜血。 “混蛋！他受的伤还没好！”长夜高声怒吼，身体急剧颤抖。 “哈哈哈，这小子受的伤就是我们做的，没想到他竟然还没死！”胡子看清是小宝后，与瘦猴一起笑了出来。当时他们三人围着小宝打了半个小时，原本以为他必死无疑了，没想到现在竟然还留着一口气。 “本来我们也不至于要和一个孩子过不去，但是谁让你小子竟然敢不怕死的去举报我们私藏刀具，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胡子狂笑了一会，忽然冷冷地说道：“还好老子上面有人，不然还真是阴沟里翻了船！” 小宝的旧伤还未痊愈，伤口又是被冰凉的雨水浇淋，身体都因为疼痛而绷的笔直。 健壮男人将背包抬了出来，络腮胡子看到那沉重的分量，和瘦猴一起打开了背包的拉链。 映入眼帘的是一对黑色的金属器件，又长又短、形状各异，但是却都一样的粗犷，而又充满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头，这个…这个好像是枪管！”瘦猴拿起一个黑色的粗长钢管，看了看后，疑惑的说道。 “怎么可能，我看看！”络腮胡子拿去过在手中查看，脸色却也慢慢凝重了起来。 健壮男人从背包底部摸到了几颗尖锐细长的物体，好奇的拿了出来，围着的三人顿时面目大变！ “这是子弹！”瘦猴看着健壮男人手里的狭长子弹，惊声道。 络腮胡子的心脏砰砰直跳，除了紧张外，绝大部分是欲望。背包里的东西，很明显是一把枪械，在这个武器都被基地收缴的情况下，如果能私下里有一把枪……光是想想络腮胡子男人觉得心脏要跳出胸口！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健壮男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看到络腮胡子的眼神，两个人耳语了一番后，就不怀好意的朝着小宝走了过去。 雨夜下，健壮男人从衣服中摸出了一把砍刀。 看到男人的动作，长夜忍痛爬起身来，想要跑到小宝的身前，却被络腮胡男人一脚踹在了后背上，用力之下，将其身体重重踩在了泥泞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