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永恒是多久？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睡的很不安稳，醒来的时候更是被眼前的情形吓一跳。 帝君坐在榻边看着我，一睁眼就瞧见那张俊脸，顿时困意全消，坐起身来，揉了揉额头，不敢与帝君对视，轻声的问：“帝君，您怎么来了也不叫我？” “刚来。”帝君声音清冷，和以往没甚区别。 我一再的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想太多，但再面对帝君，却怎么都无法和从前一样嬉笑，只好沉默着。 “阿璃，你记住，我不会骗你。”帝君捧着我的头，将我脸扶正，与他面对面，那双幽深的眸子仿佛要看进我的心里去。我依然沉默着，帝君或许真的没有欺骗过我，但有些事情不说清就会一直存在心里化成结。一听到这句话，我就知道，帝君不会与我解释。他没有欺骗，只是隐瞒。 我笑了笑，尽力的不显得牵强：“阿璃知道。” 帝君揉着我的发，脸色深沉，我犹豫了会儿，开口：“阿璃有件事想请求帝君应允。” “何事？” “阿璃向往东方神地已久，此次与夙墨神君提过，仙宴结束后，阿璃想随着神君前去那里呆一阵子。”之前去那里是逼不得已，但现下，我迫切的想要离开九重天，这个我曾经生长，如今却让我喘不过气的地方。 当所有的美好成为囚笼，试图将我困在其中时，我才意识到，我不再是从前那个一无所知的小神仙，而是本能的想要挣扎，想要去追寻事情的真相。 “如果铃儿的到来让你……”帝君盯着我，我打断他，笑着：“帝君不用在意我，阿璃虽然任性，但还没到如此不知礼数的地步。我只是在天宫闷的久了，想出去走走，若是帝君迎娶铃儿，阿璃一定会回来祝福的。” “阿璃！”帝君突然冷喝一声，我吓的立即噤声，帝君脸色突然沉下来，这让我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太过恃宠而骄。帝君对我纵容，已经到头了，于是我起身下地，退开两步，朝帝君行了一个仙官的大礼，继续恳求道：“请帝君放心，小神如今已经能够脱离织梦阁进行织梦，出行期间，绝不会耽误本职事务。” 我垂着头，胸腔处有些发闷。 帝君起了身，背对着我，久久的寂静之后，是他听不出喜怒的声音：“若你喜欢，便去吧。” 帝君离去许久，我才缓缓的抬头，盯着一室的空气，露出一个笑容，只是我想比哭还要难看。很多年后，雪沉告诉我，此时的我，没有看到帝君离开前回头看我的那一眼，是带着怎样的不舍与疼惜。 九彩天灯被我藏在梦璃宫中，此乃神物，其上有着主人的气泽，就算天妃没有发现九彩天灯已经丢了，若是感应到我曾触碰过它，肯定会有所怀疑，我决定在天妃离开之前，不再去见她。当夜，我便赶紧去了荻原星君府邸一趟，寻到夙墨神君，问他归期。 夙墨斜斜的瞧我一眼，继续喂离子吃饭。“梦神似乎挺着急？” 我一听，怕暴露自己的目的，于是赶紧干笑两声掩饰过去：“哪里哪里，我这不是瞧着离子离家太久，怕他念家嘛。” 包了一嘴食物的离子立即扬起头看我，口齿不清的：“我才不想家。”我立即眼一瞪，恨不得一把掐死他，简直白疼你了，一点都不知道配合。夙墨神君放下筷子，一脸忍着笑的模样依旧俊朗，过了会儿，他与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明日一早便动身罢。” “多谢夙墨神君成全，小神明日一早便过来。”说完我就准备离开，被夙墨神君那双眼睛一看，我的那点小心思根本就无所遁形，也不敢多留。正要走呢，离子就扑了过来，两只油腻腻的小手直接抓在我的裙子上，我浑身一颤，低头，咬牙：“你最好说出个能让我原谅你弄脏我衣服的理由！！” “我要和你一起回梦璃宫住。” “好吧，勉强的原谅你了，赶紧吃饭，完了以后自己来九重天。” 离子点着小脑袋，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里满是期待。原本阴郁的心情突然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我脚步轻快的离开，结果还没走出两步呢，一个声音通过密音传到我耳中。我停下脚步，站在原处犹豫了会儿，然后才转身朝星宿阁走去。 刚刚走到星宿阁外，那扇紧闭的大门就打开了，里面的云石台边立着一个老者，一身白衣，负手而立，背对着我。 我走进阁内，冲那道背影轻唤了声：“星君，您找我？” 荻原星君没有转身，他面前是一面巨大的镜子，纹路很奇特，呈八角菱形，端正的嵌在云石台中，大部分露在空气中，而镜面中是一幅完整的星宿图，繁复漂亮的星点闪烁着。如果放在外面的星空下，一眼就能看出来，这面镜子里映照出的，正是当下的夜空。 这面镜子叫做天溟镜，据说是上古流传下来的。 “阿璃，你过来，瞧瞧这星图。”星宿阁是星君府上的禁地，我从来没进来过，就连这府里伺候的仙侍都不能靠近这座院子。荻原星君却突然用密音将我叫来此处，还让我看星图，这举动让我有些摸不透，静默了会儿，荻原星君也不催促，我终于迈步，缓慢的走上前去。 站在星君一步远的距离，目光落在天溟镜之上，里面的星图每一刻都不相同，看着它，就像看着这片天地，斗转星移，昭示着这片并不能永恒。 所有人都期待的永恒到底是多久呢？也许那时我们早就化作一片云烟了。 “这星图时时都在变化，人类的命格由神仙cao控，可神仙妖魔鬼这些种族的命格却像这些星宿一样，有各自的定数，谁都触碰不得。”荻原星君语气柔和，声音平缓。我默默的听着不出声，看着那些微小的星星，大大小小繁复到数不清。 我隐约能明白荻原爷爷与我说这话的意思。 总有些事情是不能改变的，无奈的也有存在的理由。我收回视线，思索着措词，好半响才回头：“多谢星君指点，可有些事情不解开，阿璃难以安心。” “执念啊执念，何必呢，有时候知道真相，未必就是解脱。”最后那声叹息太轻太遥远，我有些抓不住，却清晰的听到了星君的那句话。 若是不知道，就会一直煎熬着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