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英雄
“你想问我爹的死，是不是？”王劭成说。 “没错。成哥你能救我妈，自然也能救你爹，那伯父他……” “他老人家是为我而死的。”王劭成凄然说道。 “到底怎么回事？” “我还是从头说起吧。我娘在我五岁的时候就过世了，爹他含辛茹苦地把我们兄弟二人抚养长大。那次高烧过后，我告诉我爹我能看到人头顶上有奇怪的数字，你知道我爹是怎么跟我说的吗？”王劭成微笑着回忆。 “伯父是怎么说的？” “他说，那是胎记，每个人都有的特殊胎记。我就问他说，为什么别人看不到，就我能看到呢。他告诉我说，只有特别特别善良的人才能看到，一般人是看不到的。他的话我当然相信了，所以在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引以为傲。同时他还告诉我，这个秘密绝对不能告诉别人，要是说了，人家就把你的本事给收走了。”王劭成重温了往日的幸福，“反正当时很傻，我爹说什么我都笃信不疑。” “这说明伯父对付孩子很有一套。”李牧笑道，“当时你没问那些数字为什么会变化吗，还有年月日什么的？” “问了啊，他告诉我，那些数字是在那些小格格里捉迷藏呢。”王劭成笑道。 “真亏伯父想得出来。”李牧笑道，“成哥，我曾经看过国外的一个音乐短片，上面的男主人公也能看到人头顶上挂的生命余额。” “是吗，我要是早知道这个短片就好了，出去了以后你找给我看看。” “好的。然后呢，谎言是什么时候被拆穿的呢？”李牧笑问。 “你想啊，成天对着那些数字，肯定免不了要探索一下的。后来我就发现了一个大致的规律，那就是年轻人的数目一般较大，老年人的数目一般较小。发现了以后呢，我当然还不敢确定那到底代表着什么。刚巧有一个孤寡老头，我看他的头顶上只剩下半天了，并且数目还在减少，于是我就决定一探究竟。老头的性格很好，又很喜欢小孩子，就让我到他家去玩，还给我拿了不少好吃的。半下午的时候他说困了，想睡会，让我自己在那玩。小孩嘛，贪玩，等我想起那件事的时候，再去看，发现老头头上的数字已经没有了，他的脸色还白得吓人。我推他也没用，于是我就出去喊大人。大人们来了一看，发现老头已经死了。他也算是一个有福的人了，寿终正寝，没有任何痛苦。” “后来再回想起这事，应该有点瘆得慌吧？” “之前有，等后来长大了再回想，觉得自己也算做了一件积德的事吧，能在老头临走前送他一程。我一直坚信：孝顺的人肯定会有好报，善良的人肯定会有好报，好人肯定会有好报。老头的死，让我更加相信这一点。”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要冒险帮我了。谢谢你，成哥。” “别rou麻了好不好。”王劭成笑道，“你这小子以后肯定是个追女孩的高手。” “什么以后啊，现在已经是高手了。”李牧笑道，“成哥也不差啊。外冷内热，看嫂子多幸福！肯定有大人问你当时的情况吧，你说实话了吗？” “说实话了，小孩子天真无邪的，哪考虑得了那么多啊？我爹赶到了以后，当众把我好好地给训斥了一顿，让我以后别再胡说八道。” “其他人都相信了吗？” “相信了啊。这得归功于我爹平时的舆论宣传。”王劭成笑道。 “什么舆论宣传？” “我爹早就预料到我以后会因此惹祸，于是逢人便说我的‘怪病’。我呢，又是个没娘的孩子，还得了‘怪病’，就算做了些出格的事大家也能理解，也能宽容的。” “要是在封建王朝，伯父去当个军师肯定绰绰有余。”李牧夸赞道。 “回家以后，我爹三令五申，绝对不允许我在外面乱说，要把秘密烂到肚子里。” “我听你哥说过，有一回伯父把你打得特别厉害，还差点丢到井里，是真的吗？” “是真的，因为我再一次泄露了天机。”王劭成把它当成一件趣事来说，“有一回，徐明星带着我们去山坡上玩，那里有很多的树和大石头。我们在那玩斗鸡的游戏，现在想想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啊。有个小伙伴叫小辉，他跟徐明星比赛，我们其他人在旁边看。徐明星比小辉高大许多，但是小辉性子比较倔，非要比一比。我在旁边看见小辉头上的数字开始模糊，接着竟然飞也似的归零……再看徐明星，他正跳起来朝小辉身上砸。小辉经受不住这样的重击，往山坡下倒去。我不是早有准备吗，所以一下扑过去抱住了小辉的一条腿。我们两个往下滑了一段后，终于安全了。不过衣服都划烂了，身上也有点皮外伤。回家以后，小辉他妈到我家兴师问罪，说是我把小辉推下去的。” “当时大家都看到了啊，这不是冤枉人吗？”李牧为之鸣不平。 “主要还是徐明星搞的鬼。他怕回家挨打，就让其他人合伙冤枉我。他是老大嘛，大家当然都听他的了。小辉他妈来了把情况一说，我爹赶紧给人家道歉，还承诺给小辉买一身新衣服，给他家割二斤rou作为补偿。我听了当然不愿意，就把实话给说出来了。没想到，我爹听完以后突然变了脸，抄起扫帚头打了我两下，然后拽着我朝村口去，边走边骂……” “伯父为什么把你拽那去？” “为了做给大家看啊，村口有一口老井，大家天天聚在那洗衣服聊天什么的。到了那以后，人果然不少，有人就开始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爹就把我推小辉下去，还编谎话骗人的‘罪状’给公之于众了，然后他就开始打，谁劝都不行，最后把扫帚头都打烂了。” “你当时肯定很可怜。”李牧心里酸酸的。 “可不是嘛，鬼哭狼嚎的。”王劭成低沉地说，“打完以后，其他人都散了，我爹背着我回家……到了没人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那天晚上，我爹一夜没合眼，他就坐在我床边，温柔地看着我，一会摸摸我的手，一会摸摸我的额头……” “伯父的心里一定比谁都难受！他才是真正的英雄。” “英雄，没错，我爹是我生命中唯一的英雄。”王劭成哽咽着说，“后来，我长大了，上了初中，也考上了高中，我爹从来没有那么高兴过——这或许也是我做的唯一一件能令他老人家骄傲的事。” “你后来怎么不上了？” “我叔的事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那件事之后，我觉得连亲人都保护不了，上学还有什么意义呢，就算再有本事又有什么用呢，于是我就退学了。” “伯父知道了以后肯定很失望。”李牧说。 “那是肯定的啊。他很生我的气，还跟我记仇了，一两个月就没跟我说话，有事就让我哥来传话。我要是主动跟他说话，他扭头就走。”王劭成笑道。 “伯父还真挺可爱的。”李牧笑道。 “是啊，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告诉自己：人生在世，有的人不能辜负，有的事也不能辜负。做人本就艰难，越想做得好也就越难。后来，我爹查出了癌症，我就开始寻遍名山大川，立誓要找到一种能救他性命的神药。功夫不负有心人，后来我真的找到了。可是当我把好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半点的欣喜，反而忧心忡忡。” “他是怕你因此惹来祸端。”李牧说。 “没错。他让我把那些东西赶紧处理掉，以后也要绝口不提。他说他要用他的死告诉所有人，他的儿子就是个普通人——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后来，他真就那么做了，怎么劝说都不行。” “那时村里的旅游业是不是已经兴旺起来了，伯父不得已才这么做？” “是的。徐明星拿造福乡亲来游说我，所以后来我也参与了不少项目。树大招风嘛，我就被很多人给盯上了。” “伯父真是伟大！”李牧赞叹道。 “所有的父母都是伟大的！”王劭成说。 “你哥说送你进精神病院是伯父的遗命？” “不是，那是他自己的主意。”王劭成笑道。 “你哥说的话有真有假，我是越想越糊涂。” “他是想帮你，所以就说了不少的实话；他又得保护我，所以又说了不少假话。” “这么说的话，我去你那以前他就给你通过气了是吧？” “没错。他觉得你是一个挺不错的人，让我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帮帮你。” “我一定要去好好谢谢他。” “不用。”王劭成笑道，“我哥他可是个真正的高人，最会装憨傻迷惑人了，你去了还不被他玩死？” “好吧。其实，我去过精神病院，打探消息。” “这个我也知道。当天罗医生来找过我，把事情都给我说了。我们俩是很好的朋友，大罗这个人很有趣，很喜欢跟精神病人做朋友，可能是职业病吧。”王劭成笑道。 “原来我一直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孙猴子，一直都在你的手心里转呢。”李牧笑道。 “转就转吧，别撒尿就行。”王劭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