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来者不善

    重庆黄宅，炮火造成的创伤已经完全被消除，整座宅子内外被修葺一新。这件事情上，重庆警备司令部是出了大力的，要人给人，要物给物。

    这座山城已经成为战时首都。重庆的警备司令就相当于以前的九门提督，官阶虽然不高，地位却相当重要，油水更是十足。因为黄宅遭炮击事件被武汉直接摘掉了乌纱，相信前任警备司令肯定相当郁闷。

    有了前车之鉴，新上任的何司令恨不能将黄宅打造成铜墙铁壁。他不仅在附近放了足足两个营的部队，甚至还把警戒哨都设到了三条街以外。

    何司令在心里发誓，决不能犯和前任同样的错误。在最高当局和政府里面的高官没有从武汉撤到重庆之前，保卫黄宅就是他的第一要务。

    出于安全的需要，黄浩然乘坐的轮船抵达重庆的具体时间是保密。除了军统重庆站，重庆警备司令部也只是知道大概的日期。

    何司令不敢去惹戴笠手下的那些凶神恶煞，又担心码头上出点事情要他背黑锅。最后只好采用了最笨的办法——提前派部队把码头给围了起来，实施戒严。他还特意让手下隔离出一个比较偏的船位供黄浩然乘坐的轮船停靠，已方便布置安保工作。

    码头周围黑压压的士兵和一道道的警戒线，着实把这两天乘船抵达重庆的人们给吓坏了。要知道即便是处于日军围攻下的武汉码头也没有如此戒备森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日本人要打到重庆了呢~

    这样的搞法，自然引起了新闻和文化界的不满，反对的电话和信件每天都有很多。

    开始的时候，何司令都用一句：“这是战时，特事特办”给挡了回去。

    可后来，四川省的一些名流也开始发出反对的声音。于是这事情就开始变得没那么好办了……所以何司令只能站在码头上伸长脖子盼着黄浩然的船早点抵渝，这样他才能从口诛笔伐下脱出身来。

    “司令，有人要见您……”

    副官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又返了回来，并且带来一个让何司令感到厌烦的消息。又有人跑到码头上要见他，这已经是这两天来的第六批。

    来的尽是些他不想见的老家伙，一个个都端着前辈的架子，逮着何司令就说他封码头的举动扰民，犯了哪条哪条国法……

    那语气就和训小孩子似的，这让何司令觉得很没有面子。

    “见他娘的见！去，告诉他，就说老子不在码头！有事，去司令部候着……”

    被烦的次数多了，佛也有火，何司令决定今天不卖任何人的面子。一帮都快进棺材的老东西，还真把自己当成大爷了？他现在是重庆警备司令部的司令，应该是这帮人敬着自己才是。哪有本末倒置的道理？

    让何司令感到意外的是，挨了训的副官居然没有退下去，居然还再次开了口：

    “不行啊~司令！这回来的人，咱们惹不得~”

    被副官这么一说，何司令的面子彻底挂不住了。都他娘的惹不得，干脆他这个警备司令不要干好了！现在武汉政府还没有全员搬迁到重庆，他的头上就有这么多尊不能惹的“大神”，等到武汉政府完全迁过来，他何司令岂不得整天给人当孙子？

    “哪来的这些混账话！？眼下这重庆城，关起门来老子最大！谁敢再吵吵？老子把他拉到江边崩了！”

    火冒三丈的何司令开始跳脚，他今天是真的想要立威。

    上任以来，先是一趟趟的往黄宅跑，自掏腰包给黄家修宅子，恨不得认黄家老太太做干奶奶。之后便是安排黄浩然探家的事情，每天站在码头上喝着西北风还要被市民骂。

    不是说警备司令是父母官吗？怎么轮到自己，尽给人当孙子了？

    “何小六，你说啥子？要崩老子？好~来嘛~你今个不崩，就是龟儿子~”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何司令的部下居然没能把人挡住，让对方冲了进来。地道的四川话，还有些沙哑，为什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何司令转过身看清楚来人后顿时两腿发软，他的副官没说错，这个人还真不是他惹得起的。

    怒气冲冲带着人走过来的是陆军上将王陵基，字方舟，人称“王灵官”，四川省乐山人。川军五行中资格最老的人物，刘湘、杨森都要喊他一声老师。在王陵基面前，他可不就是何小六吗？

    “哎呀……是哪阵风把您老人家给刮来了？卑职有失远迎，实在该死……”

    何司令赶紧小跑着迎了上去，虽然他心中也奇怪王陵基这个老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重庆，但嘴上却不敢问。

    本来王陵基在四川也是有自己的武装的，但后来因为死保北洋被打成光了杆，只能投奔刘湘。

    在帮助刘湘称霸全川后，王陵基重掌兵权。但因喜欢摆老资格，后来又被撤去一切职务。

    抗战初期争夺四川省主席失败后，王陵基编组16个保安团组成第30集团军出川抗战。眼下他应呆在九战区，而不该出现在重庆。

    “少拍马屁，你个龟儿子，到底崩不崩？你给个痛快话！”

    “误会误会~我以为是有人来捣乱，破坏戒严……要知道是您，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倚老卖老的老东西！何司令虽然恨的牙直痒，却只能陪笑脸。

    和王陵基相比，他在川军内部的份量实在太轻，又顶着重庆警备司令部司令的帽子。等于是背叛了四川端起了蒋家的饭碗。如果惹的王陵基不高兴，何司令很容易遭到川军将领的围攻。

    “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瞧瞧你干的事情！不就是黄浩然要来重庆吗？居然连码头都戒严了！他是上将，老子就不是上将？怎么我回来的时候，就没这待遇？你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你这是在犯错误！何小六！”

    王陵基说话的声音很大，引的警戒线外面的百姓不断朝何司令这边张望。见老东西把百姓抬了出来压自己，何司令忍不住腹诽：

    “你当年又不是没干过这样离谱的事情……刘湘去剑阁的时候，还派人净过街呢！我不过封了一小截码头，又能碍什么事？再说你那个上将如何能与黄浩然比？人家是正儿八经的陆军二级上将，而你王陵基，不过是中将加上将军衔，不管职务还是级别，都比黄浩然低一级呢~”

    当然，心里想的不代表嘴上就会说，何司令依旧一个劲的告饶，表示不久前黄宅遭到炮击，眼下还在风口浪尖上，他只能搞的夸张一些，毕竟安全第一嘛……

    末了，再加上一句“这也是戴笠戴雨农的意思……

    “何小六，你要搞清楚……黄浩然此次进川，可是来和川军抢地盘的！你该站在哪一边，应该不用我提醒你吧？””

    听这话音，王陵基似乎来者不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