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挑战上帝

    妻子匆匆的带着我给我到医院的柜台办理了出院手续。外面湿漉漉的一片，看来是曾下过雨，已经停了。由于是凌晨时间，人极少，幸运的是，我们还是在路口处搭上了一辆出租车，返回了家里。

    妻子让我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天亮了再说。我躺在床上睡不着觉，也正好利用这闲暇的时间来回想这件离奇的事情。

    王雨生，一个疯狂的科学家，虽然对他的疯狂有所不满，甚至于世俗所不容，可我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位了不起的科学家。虽然没有名气，可我确信，只要他的科研成果在科学界公布出来，那势必会引发一场大的地震，他也同时能获得世界最高的荣耀。天才和疯子只是一线之差，天才得过了头，走在了时代的前端，人们无法理解他的做法，那么，在这个时代，他就会被认为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那个很久以前曾经被烧死的学者，如果能够活在世上，一定能和王雨生成为知音吧，他们在一起，又会创造出怎样的可能性呢？他们的天才本没有错，错只错在，他们生错了时代。

    想到这里，我默默的叹了口气，王雨生把我视为他的知音，我却什么也不懂，是否，太高估我了呢？

    妻子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走了进来，笑着说道：“饿了吧？”

    我这才想起我醒来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突然觉得饿了起来。“你不说我都忘记有饿这回事了。”忙接过妻子递过来的面，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妻子只是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没有作声。

    王雨生在研究的时候，是否也是处于这样的状态下？全然忘记了饥饿，只专心于自己的研究。

    吃饱后人就容易犯困，可我却是睡了一天一夜，完全没有再睡的欲望，所以闲得无聊，给妻子讲述了我那一天所遇到的事情。

    讲到惊险处，妻子则会显得很紧张，伸过手来握住我的手，我则是用另外一只手抚在她的手上面，告诉她“没事的，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

    妻子很少打岔，静静的听完了我的叙述。然后对我说：“你昏迷的期间的确是发生了事情，和王雨生有关。我也是在医院病房里的电视上知道的。我本想直接告诉你，但想想还是你自己看了会比较好些”。

    我听到这里急忙搜寻着遥控器，而妻子则是早有准备的递了过来，边说道：“王雨生这样没有名气的科学家电视上是不会多做报道的，只是一个小的事情而已。重播的可能性很小。别的媒体关注的也少。恐怕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给你看”。

    果然，我连着切换了几个频道，都没有关于王雨生的消息。关闭了电视，我又开始闭目养神起来。突然，我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妻子也和我一样的表情。是啊，我们真是笨，电视上没有重播，我们还有报纸啊，而我们家一直以来都有订早报的，也就是说，昨天的报纸，应该还在！

    妻子很快的回来了，手中多了一份报纸，脸上带着得意的表情。

    “好吧，是你先想到的，你赢了。”我说道。妻子虽然外表很恬静，可她的争强好胜的心却很是执着，认定的事就会不顾一切的去做。这也许就是外柔内刚的表现吧。

    妻子听到我这么说，当然是极其愉快的跑到了我的床边，递过了报纸给我，同时不好意思的说道：“哪有，这是我们同时想到的”。想不到一向要强的妻子这次居然也不逞强了这么一次，我感于她的改变，在她的额前轻轻吻了一下。妻子则是安静的坐着我的床边，我们一起看向了手中的报纸，我则打开了报纸，一份昨日的早报。

    我一目十行的搜索着关于王雨生的报道，很快的，我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所占的篇幅是很小的一个版块，上面这样学着——我市南部地区，不明起火。鉴于上一次的起火，此次可判定为同是自然起火。然而不幸的是，住在山上的一户人家不幸遇难。据说此人叫王雨生，是一位孜孜不倦的科学研究者。科学界又损失了一位人才云云。

    我放下手中的报纸，看向了妻子。妻子果然会意，连忙从身后拿出了另一份报纸，没错，是今天的报纸。

    还是同一个位置，同样大小的版块，后续报道——经警方调查，只有房子部分遭到焚烧，已为灰烬，周围植被均无被烧迹象，房屋主人不知去向，应该已被烧死于屋内，警方认为这是一起人为纵火案件，是他杀或是自杀，仍不可定论，事情仍在调查当中。

    看到这里，我和妻子都在问同一个问题——他死了吗？如果没死，又去了哪里？

    转眼间，天已微亮了，鸡鸣报晓，又是一天。

    睡了那么久，该起来走走了。

    和妻子来到附近，由于昨夜下过一场雨，清晨的空气很是清新，呼吸了几口这样的空气，感觉人也精神了不少。

    转悠了几圈后，我和妻子找到了一张长椅，依偎的坐着。突然妻子打了个喷嚏，我连忙脱下了大衣给妻子披上，妻子小声的说了声“谢谢”。虽然我早就告诉过她，我们之间不必说谢谢，可她却坚持如此，我说不过她，自然就由着她了。

    突然我看见有什么东西从大衣的口袋里滑落了下来，是一个信封。我捡起了信封，妻子也有些惊讶的看着我手中的信封，上面写着“古天逸先生亲启”。是给我的信，是谁？王雨生？

    我打开了信封，和妻子共同慢慢的看着信里的内容。为了方便读者朋友们的阅读，我将全文摘录下来。

    全文如下——

    我这个人不擅言辞，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我的一生只有科学，也许我就是为科学而生的。认识你，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也是正确的事情。研究生毕业之后，我利用父亲及祖上留下的庞大财富，将房子改成了研究所。

    三年前，我便已破解了几组基因的密码，尝试着不同的组合带来的不同的效果。那只老鼠，也就是在那时制造了出来。老鼠这个物种还算容易控制，不至于给我制造麻烦。可一年前，我又一次尝试了新的组合方式，而这一次制造出来的东西，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也发现我根本控制不了它。虽是我的基因所造，却是不会听命于我。几天前，它更是趁机会挣脱了绳子跑出了外面，幸好我发现得早，及时将它捉回了。否则会酿成怎样的后果，我不敢想象。这一次，我不再是用绳子，而是用了铁链将它绑了起来。

    可它一次次的挣扎让我于心不忍，终于我想出了一个办法，将它困于水池之内。水池之上布有电网，如此，它便无法逃出水池。被电了几次后，它就开始学乖了，慢慢变得听话起来，可我不知道，这只是它的一个伪装。它在等待时机。

    终于，那天，你来了。那天，我忘了打开电网，它可能并不知道电网已被撤去，所以没敢逃出来。可那天你掉入水池之中，我才突然发现我没有打开电网。再打开电网你就会死在水池里，我不能这么做。

    让你遇到了这样的危险，我很抱歉，我的朋友。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也许，也是最后一个。

    这样的怪物不适合出现在这样的时代，我的研究也太跨越于时代的前端，不容于世。我的研究只会为这个世界带来灾难。

    能够认识你，能够有人知道我的成就，我的研究，我已不枉此生。朋友，不必为我难过，我只是为我制造的东西，承担应有的过失而已。既然是我创造了它们，我就有责任去承担后果。

    我半生的研究数据，我的一切，将会随着我，消失于世间，不会为这个世界带来什么。

    但愿以后也不要有如我这样疯狂的科学家出现在世上，这份研究如果用在战争上，那实在是太可怕了，我简直不敢想象。你能否想象，它的一挥手，能令到一大片的树木折断，这力量，太过可怕了。要不是我预备有电击发射器，电晕了它，我恐怕无法收拾这样的残局。

    人的基因是奇妙的，排列次序更是千变万化，上帝创造了我们人类这样的物种，我却想成为上帝创造新的物种，这也许，本就是逆天，本就是错误的。那那些花鸟虫鱼，又是谁改变了基因排列次序，让它们出现于世间？

    也许，你并不懂什么基因排列，什么科学研究。可至少你能明白，有想象力，有接受新事物的能力，这，也许就是我欣赏你的地方。朋友，我没有什么能够留给你的。即使把我的研究记录留给你，能给你带来巨大财富的同时，也一定会为你带去灾难，我不能这么做。况且，这份记录，是不容于世的，它挑战了物种的创造，挑战了上帝，这样的后果，我一人承担便已足够，又何必去祸害他人？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来世，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每天和朋友喝喝酒，聊聊天，便已足够过一生。

    真是幸运，还能在生命的尽头，认识你，此生无憾了。

    我这一生所说的话，恐怕还没有今天一天多，埋头的研究，不停的失败，不停的尝试，一切也只是沉默。

    我会为我所创造的它们，承担一切后果，我会解决一切，只是，遗憾的是，我不能再和你聊天喝酒了，我的朋友。

    抱歉，让你受到了惊吓，甚至险些丧命。

    让一切，都随着我去吧，我从没为这个世界带来过什么，也没带去什么，你说呢？我的朋友。

    王雨生

    1985年5月15日

    信的内容就是这样。

    后来妻子告诉我，有人打了我家的电话，说我昏迷了，倒在了路边。妻子赶过去发现了我，向那人道了谢，急忙把我送到了医院。那人，就是王雨生。

    “他一定是比你先醒了过来，写好了这封信，放进了你的口袋，然后背着你，把你放到了路边，然后打电话叫来了我，自己则回去放火烧毁了一切，他不仅是一个伟大的科学家，还是一个有担当的人。”妻子有些伤感的说，同时抓住了我的手。

    “也许吧…”我掏出了打火机，准备点燃这封信。

    妻子有些吃惊的问道：“你这是？”

    “既然王雨生已经不在了，这信留着也没有意义，让它随着王雨生去吧，”点燃信后，我继续说道：“我们看过了信，知道了就够了。王雨生曾经说过，他没为这世界带来什么，也不会带走什么，不是吗？”

    随手一挥，燃烧的信随着信封，在空中渐渐烧成了灰烬，随着风，飘散，一切，归于平静，仿佛，什么也不曾出现过。

    看着初生的朝阳，我挽着妻子的手，回头望了一眼刚刚还燃烧着的空中此刻却没有了任何东西的空白处，心里默念着：“再见了，王雨生。就让它，永远成为秘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