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1.

    旧县什么都挺好的，就是有一个不太好的地方：人少嘴杂。谁家不管是老猫下崽还是小狗打架，中午发生的事情最迟到了晚饭的时分，全县人民基本上都知道了。

    当然，知道归知道，到底有多贴近事件的本来面貌，那就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了。

    晌午时分钱阳围观到的那么一起家庭纠纷，在晚餐桌上果不其然的就被他妈提了起来。

    “你可听说了，原来和咱住一栋楼的那个老梁。他们家出事儿了。”钱妈是个嘴碎的家庭妇女，一边摆盘还一边八卦着家长里短。钱爹则一副面沉似水气定神闲的模样瘫痪在沙发上看报纸，不时地动一下茶杯，表示自己还有气喘。

    钱妈并不是要钱爹说什么，她自个儿说着单口相声说得快乐得很呢：“他们家的那个闺女，就是长得挺漂亮，还在帝都读大学的那个，办升学宴的时候你没去，那天打扮得可漂亮了，就像个白天鹅一样。上次咱们在魔都的野生动物园不是看过了白天鹅了，就那么一样的漂亮，这回被老梁家两口子赶出家门了。”

    “哦。”作为一名专业的捧哏，钱爹恰到好处的配合了一下：“怎么会的事儿？”

    “嗨，不好好学习呗，结交些不三不四的人呗。可是丢光了他们老梁家的脸。”钱妈看着儿子的卧室门，提高了嗓门道：“所以说啊，学生就是要好好学习，多和好学上进的人交朋友。不要成天东游西荡的，将来也免得辱没了门楣。”

    钱妈也是一代知识分子，说起话来文绉绉的，钱阳可就不爱听她mama说话了，不是含沙射影就是绵里藏针。他就喜欢和女汉子式的陈菲姐在一起，高兴就是高兴，不爽就是不爽，直来直往，快意恩仇，岂不美哉。就比方说张嫣和林雪，这两位在容貌上都算是倾国倾城，国色天香。但钱阳从小就喜欢和张嫣在一起玩儿，他觉得她性格直爽，有一说一，不和人猜哑谜。而林雪那小性子真是叫人受不了，多疑、乱想，还从来都不好好说话，自以为很委婉其实是把钱阳绕晕了也不知道林大小姐究竟在说什么。

    钱爹把手中的报纸折了起来：“他家女儿不是在读大学么，出什么事儿吗？”

    “交了个不三不四的朋友，书也没读了。在外面住了一个学期，还骗家里的钱。若不是老师把学校的退学通知寄回来了，恐怕老梁两口子这会儿还蒙在鼓里呢。”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啊。”钱爹也似乎有点儿兴趣了：“我记得那姑娘是个乖乖女啊，怎么出去了两年就变成这样了呢？”

    两口子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共同的话题开始交流了起来，钱阳也把自己的房门给关上了，打开去年老爹给他买的那台奔腾4电脑，挂上聊天软件和聊天室，和各色网友交流了起来。

    与赵祁和张嫣不同，他更喜欢能够即时的交流，那一对奇怪的伙伴，他们仍然保持着用信件交流的习惯，不管是纸质的信笺还是电子邮件伊妹儿。他们俩总有很多长篇大论要发表。

    钱阳叼着笔头，等着陈菲加入他经常混迹的一个聊天室。陈菲姐在休闲的时候也很喜欢聊天，他们俩经常在一个网易的聊天室里一聊就是好几个小时，等到真正见面了的时候却又没那么多话可以说。

    “jiejie好。”

    看到名为“长长长腿鹿”的女孩加入到聊天室之后，钱阳立即就一个恶狗扑食上去献殷勤，还送了几朵玫瑰花。

    “嗯。”

    女孩总是矜持的，不过很快她也就原形毕露的八卦了起来：“今天早上的那个事情有后文了。”

    “哦，那是我家老邻居啊，处理的怎么样了啊，她父母消气了没有、”

    “暂时还没有，我们把那个姑娘带回所里管了顿饭，现在送到她一个亲戚家去了。”

    “哦，这样也好。”

    不说，‘长长长腿鹿’小姐立即话锋一转：“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啊，那个姑娘这辈子恐怕是毁了。”

    谁都还记得，三年前带着满身荣誉来到帝都的梁小姐是那样的意气风发、朝气蓬勃。

    从一个破败的工业县城走出来，来到伟大祖国的心脏，这在没有高铁和动车，飞机也还贵的令人乍舌的年代，仍然是许多人一生的梦想。

    而她，梁萧，可以说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一道独木桥上闯过来的，站在天安门前，在金水河边，在长城上，在国家博物馆旁，她寄回来的那些照片，或单人，或合影，都是笑得那么甜美，足够父母在家乡向左邻右舍炫耀一个礼拜。

    大学里主要靠自学，上过大学的人基本都懂这个冠冕堂皇的道理，学长们还有一句人生经验要和学妹们分享：选修课必逃，必修课选逃。

    当然，梁萧是个乖乖女，逃课这种事情她很少去做，只是随大流的与舍友们抱了一堆的社团，然后发现各种时间冲突又退了许多。只是有一个社团，她委实舍不得去退。

    那是一个健身社团，一大堆的型男靓女在里面听着动感十足的音乐有节拍的动起来，这种活动，想一想就充满了大城市的气息，委实是让这个来自偏远小县城的姑娘欲罢不能。

    很快，容貌靓丽又身材姣好的梁萧，成为了热舞团的一朵金花，即便是在号称美女如云帅哥成群的外国语大学，梁萧只用了一个学期就成为了炙手可热的校花候选人之一。

    不论她是去食堂打饭，还是与闺蜜周末去逛一逛大帝都的风土人情，她的身边总是不乏那些鞍前马后的追随者。或许这也是美女难免的烦恼吧。

    “不过都是一些俗人。”寝室的卧谈会的时候，梁萧总是这么和闺蜜们说，是啊，这些男孩子们虽然很优秀，但是梁萧比他们还要优秀，校级奖学金、帝都奖学金还有国家级奖学金她哪一个没有拿过？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杰出青年代表，哪一个她没有当过？学校里这些情窦初开初出茅庐的情场新手们，确实是难以入得眼高过顶的梁小姐的法眼。

    对于梁小姐的高标准、严要求，闺蜜们也只能叹息说好女孩自然是想要找一个更优秀的王子。而充当她们助教的博士师姐则冷齿一笑：“所有的标准只是为了等待那个人而已，而那个人一出现，所有的标准都不是标准了！”

    谁能想得到，梁小姐的那个人，就要在她来帝都的第一个冬天就要出现了呢。用隔壁帝师大学的某位神棍的话来说，那就是：历史的车轮啊，又他喵的前进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