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12 “停车。”陈菲晃了晃手中的指示牌：“例行安检。” 她拦下来的是一辆有点儿脏得都快要看不出颜色来的厢式货车，本地牌照。 “怎么了？”车主摇下玻璃：“这大半夜了还查酒驾？” “例行公事。”陈菲举起手电筒：“这么晚了，是从市区来的？” “嗯。运点儿货，明天一早还要回去做买卖。” “疲劳驾驶可不好啊。”陈菲示意他把身份证和驾驶证都拿出来：“做什么生意的啊？” “小本买卖。” “哦。”陈菲看了一下，又晃了晃手电筒试图透过玻璃能看到后座的情况：“后面也打开来看一下吧。” “这就不用了吧，怪麻烦的。我这锁有点儿不好用，年头太久了。”驾驶员絮絮叨叨的：“开了就关不上，关了就打不开。” 如果是平时，陈菲也不想多管这麻烦。一天要查几十辆车，可是除了烂稻草和乡下的土货什么都没查到。 “后面是什么？”她随口问道。 “一些鞋盒子。” “哦，鞋盒子。”她下意识地重复道，忽然抬起头来：“打开后面的车门！” 司机伸出头来：“警察同志，我说都后半夜了……查了驾驶证不就够了吗？到此为止吧，还得赶回去睡觉呢。” “我说，打开后面的门。”陈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半夜的凉风还真的有些冷。 “好好好……”司机把头缩了回去：“我来开……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些鞋盒子么。” 他话音未落，忽然一脚油门就踩了下去，若不是陈菲早有防备往旁边跳开，非得被车给带倒不可。 但是，她虽然侥幸没有受伤，那辆五菱宏光却已经在乡间小路上扬长而去。 “果然有鬼！”陈菲咬牙跳上一辆双轮摩托车，也顾不得去侥幸那些老头们，一拧车把，脚踩着踏板，一阵轰鸣便如离弦之箭追了上去。 乡下的小路并不像城里的大马路，有着密集而且明亮的路灯。这些路灯还都是上个世纪的产品，忽明忽暗的，甚至有几百米都是一片漆黑。 陈菲飞驰在乡间小路上，轰鸣的摩托声与呼呼地风声灌满了她的双耳。寒风凛冽，她的脸颊仿佛被刀子割了一样的疼，但是她的目光紧紧地盯在前面那辆五菱宏光的身上。 它忽然转了一个弯儿，开下了公路，冲上了一条沥青小路。 路变得更窄了，陈菲没有犹豫也立即冲了上去，前面路灯也消失了，只有五菱宏光的尾灯还能面前为她指出目标的所在。 夹道的绿化树一颗颗的闪过，陈菲没有来过这里，她也不知道前面到底有多长，在曲曲弯弯的小路上，她死死地咬在这辆五菱宏光的背后，一直到他停在某个山前的小房子前。 陈菲把摩托车停下来，从腰间拔下配枪——这里面只有两颗子弹，而且这支枪的年纪似乎比她小不了多少。即便是在白天，陈菲也没有信心拿着这把膛线都快要磨光了的老枪精准的命中目标。 “下次一定要向所长要一只新枪。”她在心里面暗暗地道。 她慢慢地靠近了前面的五菱宏光。距离它还有不到五米的时候，后车厢的们突然被推开了。那位刚才还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的大叔，忽然就凶神恶煞的架着一个软绵绵的女孩从里面出来了。手中闪亮的匕首就架在她的脖颈上。 “快放开人质！”陈菲朝她喝道，但是他却置若罔闻，挟持着那个女孩走出车子： “你想要救她？哈哈哈哈……”男人发出一阵狂笑：“你什么都做不到！” 说着，他一手按住女孩的头，另一手就要割开她的颈动脉。 “砰！”有着小砸炮之别号的五四式手枪在夜间听起来比白天更为清脆。看着眼前的两人一起倒了下去，陈菲赶紧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扶住了倒地的女孩子，万幸万幸，她似乎并没有受伤，而那一枪同样也很幸运的集中了男人的眉心，让他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 事后，虽然要写一大堆的报告，还要应付许多高高在上的官僚们的审查，但是陈菲此刻心里却是无比的舒坦。 或许我救不了那些可怜的女孩，但是能够拯救这一个，我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接下来的事情，也都不过是一些顺理成章的皆大欢喜：陈菲与那些民兵们接受了县委、县政府主要负责同志的接见和亲切慰问。钱所长与罗大队长受到了市公安局的表彰，县局则被省公安厅发了一个集体三等功的奖状，总而言之，无人不开心。 唯一可能有点儿失落的就是张嫣了吧，林雪这个死丫头居然还能活蹦乱跳的在她面前挽着赵祁蹦蹦跳跳，把那晚惊心动魄的故事讲了一遍又一遍。这简直是太不爽了。而更让她不开心的是自己以后上哪儿去买那物美价廉的皮鞋呢？ “姚jiejie好像也被调查了。警察怀疑她是共犯。”张嫣合上手中的《罪与罚》：“他们简直就是白痴，一定是因为抓不住犯人而想要杀良冒功。” “话可不能这么说。”赵祁放下手中的《卡拉马佐夫兄弟》，看向与自己蜷缩在同一张床上的张嫣：“钱同学不是说了么，怀疑她帮助她舅舅诱拐了其中的几名受害者。” “我可不相信，姚jiejie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张嫣瘪瘪嘴：伐开心，要包包。 “人不可貌相，谁知道谁会干出什么事儿来。”赵祁打了个哈欠：“我要睡了，你还看吗？” “不看了。”张嫣已经哧溜滑到了被窝里转身背对着他：“关灯吧。” 赵祁把眼睛摘下来之后放在床头柜上，拉了一下台灯的灯绳，他调整了一下枕头之后才躺了下去：“这个寒假就算开始了，有什么打算吗？”他看着天花板，仿佛就能看到银河一样。 “不知道。”张嫣也打了一个哈欠，就好像被传染了一样：“好象有两个同学聚会吧……有林雪的那个我不去。” “随便你。”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赵祁忽然拍了拍她的肩头：“我听钱阳说，有人给她申请了精神能力鉴定？” “精神疾病？”张嫣忽然转过身来，即便是在黑夜之中，她也能毫不费力的认出自己搭档那熟悉的面容。她看着他，许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这也许也是一个法子……” 赵祁枕在枕头上，看着她半明半暗的脸庞，忍不住帮她理了一下青丝：“好了，不要想太多。cao心别人太多，会累着自己的。” “我只是怕……”张嫣压低了声音：“我怕有一天，这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我身上。” 赵祁看着她，过了很久也没有说话，最后他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永言配命……” “自求多福。”她抓着被角，低声道。